第25章 他會同意的
他會同意的
靈力一點一點往外蔓延,沿着主路摸索向前,最終在道路的盡頭搭上了某人的腳腕。
靈力含羞帶怯地一試探,又如同碰見了可怖的東西,咻地縮了回來。
淵主就在別墅區主路的盡頭,離這裏不到一千米。
一公裏外,淵主垂下眸子,在他的腳腕上,一截靈力顫顫巍巍地搭了上來,小心翼翼地如同伸出觸角的蝸牛。
他盯了一會兒,輕輕一拽。
沒拽住。
這靈力跑得比兔子還快。
別墅內,嵇靈扶住了額頭。
淵主就在門口,現在出去買不現實,而就讓淵主睡這個,他也不敢,嵇靈思索片刻,扯過自己完好的被子,微微一遲疑,埋頭吸了一口。
很好,感謝他每天晚上上床前都洗澡,被子上沒有什麽味道。
王程軒的被子都是一個牌子,單從外表上看,分辨不出誰是誰的。
嵇靈将淵主那床燒焦的卷吧卷吧,丢到了自己的床上,而後抱着完好無缺的那床進了主卧,将它平鋪在了淵主的床上。
他心虛地将每一個轉角折好,被面拉直鋪平,一絲不茍的仿佛學生在軍訓,随後審視片刻,滿意點頭。
做完這一切,他閃身回到卧室,反鎖了卧室門。
大門傳來了開合的聲音。
Advertisement
淵主沒有刻意收斂腳步,他上了樓,進了房間,而後關上了卧室門。
嵇靈悄悄将耳朵貼在牆上,探聽對面的動靜。
率先響起的是淅淅瀝瀝的水聲。
神靈都耳聰目明,隔着一道牆壁,嵇靈也能聽見淵主打開了花灑,水流浸過他的身體,然後在低窪處彙集,沒入下水管道,接着,他披上了浴衣,棉制的衣料微微摩擦,淵主系好衣帶,緊接着,他站在了床前。
動靜消失了。
嵇靈将耳朵貼的更近。
淵主單手拎着被角,神色莫名,陷入了沉默。
嵇靈不知道的是,王程軒的房子,每間浴室的沐浴露味道都不一樣。
王老板買東西都是一套一套買,沐浴露也是一整套,每瓶的味道都不一樣,淵主這裏是木質調的,白檀的前調混合着松木的尾調,讓人想起深山中古剎鳴鐘,嵇靈這一瓶卻是正統的度假香,橙花,椰子和桃子做主調,讓人想起椰林,沙灘和海島,和淵主那瓶一點也不一樣。
沐浴露不像香水那樣留香持久,味道散得七七八八,嵇靈自己身上就是那個味兒,他聞不出來,別人卻能聞出來。
淵主謹慎地捏着被子,徹底的頓住了。
他這邊停頓久了,嵇靈略感不安,他跪坐在床沿,整個上半身都貼到了牆上,皺着眉聽對面的動靜。
淵主隐晦地掃了眼牆面。
他微頓了片刻,翻身上床,柔軟的床墊微微凹陷,将他包裹起來,而後他若無其事地拉好了被子,調整睡姿,關上了燈。
嵇靈松了一口氣。
他心道:“還好還好。”
此時已到深夜,嵇靈将淵主那床燒焦的被子揉吧揉吧,湊合着蓋到自己身上,心道:“明天去買床新的。”
柔軟的棉花包裹着他,嵇靈在半夢半醒間想:“好像邪神也沒有那麽可怕。”
第二天一早,嵇靈給宋修遠發消息,約他在昨日的酒店見面。
落地窗玻璃碎裂的事情已經調查清楚,是安裝的員工出了問題,沒給玻璃預留下足夠的空間,當日豔陽高照,室外溫度很高,偏偏餐廳開了空調,幾重因素結合,就裂掉了。
這種落地窗都是高強度的中空玻璃,幾萬扇也不會有一扇出現問題,可宋修遠命格特殊,刑沖太歲,又是庚金撞甲木,他本就是天下最倒黴的人了,當然也會撞上最倒黴的事情。
宋修遠應答的很快,這些日子他接連不斷的倒黴,簡直要把他逼瘋了,嵇靈就像根救命稻草,宋修遠一把抓住,完全不給稻草跑掉的機會。
然而宋修遠很快就發現,他抓住的不是稻草,而是艘核動力的遠洋打撈救生船。
拿到了太古遺音的嵇靈比昨日更加成竹在胸,奧古玄妙的符號自琴身上浮起,煊赫的金光湧動,沒入宋修遠的眉心,他像是浸在了溫泉裏,渾身暖洋洋的發軟,那股萦繞眉心的郁氣也消散大半。
嵇靈收起琴:“宋先生,好了。”
宋修遠連忙表示感謝。
他雙手合十,看着嵇靈:“大師,您要什麽報酬?”
他不怕嵇靈要報酬,只怕他不要報酬,賺錢對宋修遠來說很容易,但搭上大師的線卻很難。
嵇靈道:“還真有要你幫忙的。”
他先說了原主和傅楊和公司解約,這是原主的心願,又說了《神靈降世》的資金問題,問宋修遠能否投資。
宋修遠滿口答應。
作為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的董事,宋修遠向來雷厲風行,在嵇靈救他的第三天,他就宣布注資王程軒的公司,提供約五千萬的投資。
王程軒笑得合不攏嘴,當他下午就重啓了招聘軟件,開始高薪挖策劃和程序員,誓要将倒閉邊緣的小破游拉回正軌。
第四天,花襯衫的展合公司就因為稅務問題被稽查取締,花襯衫和老板面臨牢獄之災,而嵇靈等人也收到了解約協議。
安錦的隊友們一臉懵逼地拿到了協議,輕飄飄的紙張握在手中,以至于有種茫茫然不真實的感覺。
傅楊盯着那個紅章呆看了很久,獨自走到陽臺撥了嵇靈的電話:“小七……”
他很快改口:“嵇先生。”
“不用帶敬稱。”嵇靈挑明:“小七他很喜歡隊中的各位,在他的遺願中,他希望諸位離開公司,在更高的地方發光發熱。”
遺願。
傅楊呼吸一窒。
直到這一刻,傅楊才确定,那個他朝夕相處的隊友,腼腆安靜的青年确實消失了。
嵇靈從未掩飾過他和安錦的不同,安錦鑲邊社恐,腼腆不愛說話,站在舞臺上要傅楊把他提溜到中間,才有幾個鏡頭,但嵇靈萬事在握游刃有餘,随手一捧便是太陽真火,他們确實不是一個人。
傅楊一時不知作何表情。
隊友從後面攔住了傅楊的脖子,歡呼慶賀的口哨聲不絕于耳,二十年的不平等協議,苛刻至極的工資待遇,壓在這群年輕人脊背上的枷鎖終于煙消雲散,他們前後招呼着要去吃小龍蝦。
傅楊深吸一口氣,不得不将貼上來的隊友甩開,大聲蓋過他們的喧鬧:“嵇先生,謝謝您!”
嵇靈道:“不謝,只要你別又把我怼廁所牆壁,紅着眼眶要打我就好了。”
他說的是傅楊試圖“勾引”王程軒的那次。
傅楊的臉瞬間全紅了。
這邊的問題解決後,嵇靈特意回了一趟安錦的小公寓。
公寓長久無人居住,散了最後一點人氣,顯得格外蕭條。
嵇靈跪坐在客廳的蒲團上,将解約協議打印出來,在陽臺燒掉了。
袅袅青煙升起,漸漸消散于風中。
嵇靈對着那縷煙塵,念了一遍道家的《說救苦妙經》。
晦澀古奧的咒言自神靈口中誦念,他阖上眸子,仍由最後一點火光燃盡。
等一切結束,嵇靈操縱掃帚收拾陽臺,還沒清掃結束,電話鈴聲忽然急切地響起,如催命一般。
嵇靈微微皺起眉頭,翻開一看,來電人是王程軒。
王程軒很少打擾嵇靈,除非有要緊的事情。
嵇靈接起電話,王程軒的語速異常急切,連珠炮似的炸出來:“大神,你看官方沒,游戲官方!他他他,他發了新公告!!”
王程軒情緒激動,前言不搭後語,磕磕絆絆結結巴巴,好半天沒說明白公告怎麽了。
嵇靈道:“你慢慢說,公告怎麽了?”
王程軒深吸一口氣:“我說,游戲官方發布公告,宣布了新的SSR,淵主,公告說新SSR是淵主!”
嵇靈眉頭一跳。
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沒想過将淵主做入游戲。
修為和信仰挂鈎,淵主已經很強得離譜,倘若再将他做成SSR,人氣更高,修為更強,嵇靈不敢想象有什麽後果。
他一個頭兩個大:“我馬上就來。”
嵇靈飛速打車回別墅,王程軒早已等候在書房,他的電腦屏幕顯示着游戲的官方界面,一張黑紫色的立繪赫然挂在首頁。
那是淵主。
邪神斜靠在高臺之上,單手支着額頭,他姿勢随意慵懶,狹長的眸子微微眯起,露出一點深紅的瞳色,在他背後,無數岩石如環繞突起,刺向天空,似乎只要他一聲令下,就會劃為如雨的長槍,降下神靈的懲戒。
嵇靈表情難看,飛快的下滑鼠标。
評論區不出意外的炸了。
自打嵇靈和淵主在漫展露面,還莫名其妙成了CP,玩家就對這兩人熱情高漲,淵主還沒發布,他和嵇靈的同人圖就已經漫山遍野,無數玩家殷殷切切,翹首以盼,等着他的最終人設。
“喔喔喔喔,這就是淵主嗎?果然很帥氣!”
“這張特別有睥睨天下的感覺啊。”
“別踩地板了,踩我吧……”
在一堆沒有營養的“哦哦哦哦哦”和“啊啊啊啊啊”中,有一條吸引了嵇靈的注意力。
“話說,沒有人覺得這個畫風很像前主美嗎?主美回來了?”
他指得是《神靈降世》之前的主美。
嵇靈将鼠标懸停在那一條評論上,王程軒适時湊過來:“我派人聯系了那個主美,也調取了公司的資料,這張立繪确實是離職的主美畫的,約稿人是我們主策劃,他給主美一大筆錢,但是這筆賬,他沒走公司的賬戶。”
王程軒語調微妙:“也就是說,這筆錢,是他自己墊付的。”
嵇靈轉頭看他。
一個打工人,給東家約立繪,用的是自己的錢?
他問:“這個主策劃在哪裏?”
“已經離職了。”
“還有一條消息。”王程軒補充:“你之前說我的飯菜裏有骨灰,然後才能被下‘替勢’,我查了公司所有和我近距離接觸過的人……”
嵇靈:“也是這個主策劃?”
“那倒不是。”王程軒搖頭:“是我的貼身秘書,後來離職了,當公司經營狀況不好,不少人離職,我也沒往他上面寫想。”
“現在出了這個事情,我就去掉了所有離職人的資料,和這個主策劃相匹配,發現秘書和這個主策劃……”
王程軒停頓:“來自同一個地方。”
他将網頁切開,調出公司數據庫,上面有兩人入職時的身份證掃描件,在家庭地址一欄,兩人皆是一處。
——白門鎮封石村。
王程軒道:“我查了這個地方,在西南大山的山溝溝裏,很偏僻,村子的常住人口只有三千人,比景南的一所初中還少。”
景南可是人口千萬的大都市,這樣小的一個地方,就算全村傾巢而出,在景南也不過是沒入大海的一滴水,而王程軒的公司卻出現了兩個來自封石村的人。
嵇靈道:“得去看看。”
這個村子有古怪。
他電話白澤,當天下午,白澤就請了年假,翹了下午的課,回到了別墅。
兩人坐在沙發上一陣商議,姚孟貞不擅長打架,王程軒是個普通人,那個古怪的村子不知道有沒有危險,思來想去,還是他和白澤兩人去一趟比較好。
他們查了路線,看了地圖,就在打包行李的時候,白澤忽然道:“嵇靈,你要把太古遺音帶去嗎?”
嵇靈道:“當然。”
太古遺音是他的本命法器,沒了這把古琴,嵇靈的戰力折損五成,而那個古怪的村子不知道有什麽危險,嵇靈當然得帶去。
白澤深吸一口氣:“可是淵主和古琴綁定了。”
鎮壓的陣法在古琴之上,淵主和古琴不能相隔太遠,白澤估摸着,最多也就是一個景南市的直徑的距離,而封石村遠在西南十萬大山中,他們要是過去,距離遠遠超過。
嵇靈頓住。
本命法器不在身邊,确實很讓人沒有安全感,白澤安慰道:“要不還是把古琴留下來吧,封石村就是一個人族的村子,能翻出什麽花來,我覺得我們兩個綽綽有餘。”
嵇靈托着下巴,打斷:“我覺得,其實我們可以邀請他一起去。”
白澤:“?”
他提高音調:“邀請誰?”
嵇靈看了他一眼:“淵主。”
白澤:“?!?”
他眉毛高高挑起,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目光盯着嵇靈,仿佛面前的不是他的多年好友,而是外星人或者史前怪獸。
“嵇靈。”白澤咽下一口唾沫:“到底是我的聽力出現了問題,還是你的腦子出現了問題?”
嵇靈道:“我其實覺得,淵主也沒有傳說中那麽吓人。”
他陳述:“你說他讨厭陌生人的觸碰,碰到他皮膚的人都被丢進深淵裏喂蛇,但我冒犯過淵主很多次了。”
嵇靈一條條數過去“在地底,我趁人之危,裝作扶桑君強吻了他;在漫展上,我抱住了他的胳膊,昨天晚上,我甚至穿着外出的褲子坐上了他的床……”
“等等!”說到這裏,白澤猛地出聲打斷。
他一臉匪夷所思:“嵇靈,你還想不穿褲子坐他的床?!?”
感謝訂閱~評論會掉落小紅包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