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經紀人
經紀人
花襯衫:“……”
明明還是那張乖巧漂亮的臉,明明他笑得那麽溫和得體,花襯衫卻覺得一股涼意直沖天靈蓋,他情不自禁地後退兩步,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麽,磕磕絆絆道:“那我叫傅楊來接我們了。”
嵇靈點頭。
他知道傅楊,身體的原主人提過他,說是“X-DU男團的隊長”,和原主關系不錯,将原主當弟弟照顧。
半個小時後,一輛破破爛爛的五菱宏光停在了小區樓下。
這車車門上全是劃痕,坐司機位置的男人搖下車窗,發出吱嘎的聲響,他看見嵇靈,微微點頭:“小七。”
原主在團內年紀最小,排行第七,其他人都稱呼他為小七。
嵇靈在後排落座,颔首:“隊長。”
他默不作聲地打量傅楊。
和原主安錦走乖巧漂亮的路線不同,傅楊是隊中的rapper,走酷帥路線,他留着嚣張的寸頭,用染發劑染成了淺灰色,左耳一枚黑色耳釘,脖子上挂了根頗具份量的銀鏈子,握着方向盤的手臂肌肉繃直,暴出一兩根青筋,看上去很不好惹。
嵇靈微微眯起眼睛。
他在傅楊頭頂,看見了一層盤旋的黑氣。
“隊長。”嵇靈冷不丁出聲。
傅楊回頭:“嗯?”
嵇靈定定看了會兒他的眉心,垂下眼簾,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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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靈能看見凡人的氣運,傅楊此時眉心隐晦,烏雲罩頂,是大難臨頭,災禍降臨的跡象。
但他從後視鏡中仔細端詳,那黑雲雖然濃郁,卻飄忽不定,與傅楊關系不深,看情況,他應該是受人牽連,遭遇了無妄之災。
傅楊正專心致志地開車,一擡頭,忽然見嵇靈在後視鏡中死死地盯着他,眉頭一跳:“小七?”
嵇靈移開視線。
五菱宏光吱嘎吱嘎地颠簸在路上,發出不堪重負的悶響,十分鐘後一個急轉彎,沖進了一處寫字樓,寫字樓26層窗戶外挂着紅色橫幅,上頭打印着“展合娛樂公司”,“展合”兩個字由于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已經斑駁模糊,變成了“屍人”。
嵇靈心道:“一個烏雲罩頂的隊長,一個叫屍人的娛樂公司,這男團真夠吉利。”
花襯衫招呼嵇靈和傅楊下來:“走,去把妝畫了,衣服換了。”
他領着嵇靈和傅楊走上電梯,按下26層,走到住宅前推開門,嵇靈這才發現屋內還坐着幾個年輕人,個個五官出挑,英俊漂亮。
他們看見嵇靈和傅揚,紛紛招呼:“隊長,小七。”
花襯衫高聲嚷嚷:“別招呼了,時間不夠了,快畫!”
他一聲令下,衆人鳥獸做散,嵇靈在牆角坐定,閉着眼睛任由化妝師用刷子掃過眉眼,心道:“原主的人緣似乎不好。”
按照原主的說法,他是團內的‘鑲邊花瓶’,性格乏善可陳,還非常內向,只有一張臉勉強能看,隊內除了隊長偶爾找他說話,其他人都不太搭理他。
現在他一個人在角落化妝,隊長那邊卻三三兩兩圍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嵇靈閉目養神,聽見其中一個推了推傅楊:“隊長,你家裏的事情怎麽樣了?”
傅楊苦笑一聲:“還是那個樣子,吊着命呢,別得倒沒什麽,就是缺錢。”
另一人啊了一聲,為難道:“缺多少,要不要我們給湊湊?”
嵇靈微微睜開眼,看見傅楊伸手比了個“二”,搖頭:“不必湊了,我還不上,平白拖累你們。”
二百萬。
嵇靈了然。
他先前看傅楊的運道,雖然運勢低沉,但并不應驗在他身上,不是躲不過的大難,而是劍走偏鋒,貪心不足的結果,現在想來,應該就是缺錢了。
他還想再多看看傅楊的情況,忽然被人掰回臉,化妝師舉着刷子:“閉眼,小心粉進眼睛裏。”
嵇靈只好閉上眼。
等他這邊描畫完成,傅楊那邊也一切結束,衆人換好衣服,個個眉清目秀腰細腿長,看着還挺像那麽一會事兒,花襯衫在門口揮手,像個招呼姑娘的媽媽桑,他将這一屋子漂亮男生趕鴨子似地塞進面包車,然後一屁股坐在後座,咣當一聲合上車門,告訴傅楊:“去雲天酒店。”
破車的發動機嘶鳴一聲,搖搖晃晃地向前沖去。
擁擠悶熱的面包車中,花襯衫掏出一本厚厚的冊子,咳嗽一聲:“趁這個機會,我給大家簡單介紹一下王老板,你們到時候記得投其所好。”
花襯衫:“王老板呢,是我們本地做游戲的企業家,他公司的王牌産品大家也知道,國風神話類手游《神靈降世》,王老板本人呢,也對神話傳說非常感興趣,是這方面的專家,大家可以往《山海經》《搜神記》這類傳統神話上面聊。”
“是嗎?”嵇靈涼涼開口:“那他怎麽不知道白澤和嵇靈是同級呢?”
他與白澤戰力相似,等級相同,結果一個SSR,一個R,待遇差得也太大了。
花襯衫不滿:“別打岔。”
說着,他将視線落在了傅楊身上,咬重語氣:“王老板出手闊綽,隊內有想把握機會的,尤其是缺錢的,一定要多多注意。”
傅楊握緊了方向盤。
*
雲天酒店是本市最高檔的酒店之一,價格不菲,一行人将車停在酒店背後的巷子裏,各自理好衣服,看着還挺那麽像模像樣,半點看不出一個小時前窮困潦倒的樣子。
花襯衫在後面接電話:“诶您說,1808是吧?我這就來,您放心,都是漂亮能喝酒的孩子,高的瘦的英俊的秀氣的,保證您滿意。”
他将一行人拉到1808跟前,微微調整表情,旋即滿臉堆笑地拉開門:“呦呦王老板,王老板好。”
接着,他将後面的人一個個拽出來,推到面前:“來各位,給王老板打個招呼。”
傅楊本來在中間,橫插一腳站到最前,前面的隊友也默契地給他讓路,傅楊笑容滿面地俯身:“王老板好,我是傅楊,X-DU的隊長。”
嵇靈被擠在最後面,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看不見王老板的長相,卻能看見包廂內黑霧環繞,幾乎凝成了實質,如罩頂烏雲一般,黑沉沉地壓下來,這些黑氣和傅楊眉心的陰晦互相吸引,糾纏在了一處。
嵇靈心道:“看着運道,不像是普通災禍,倒像是妖鬼作祟。”
災禍有很多種,走路上被雷劈,被花盆砸,屬于天災,和人起沖突被砍,屬于人禍,還有一種極為少見,便是妖鬼作祟。
前排被隊友堵的密密麻麻,嵇靈完全看不見王程軒的長相,更無法推斷他的命宮,他推了推前面人高馬大的傅楊:“隊長,讓我往前看一眼。”
傅楊的笑容微微凝固,站着沒動。
此時,前排的花襯衫終于發現嵇靈還沒打過招呼,推開人群将他提溜到前面,笑道:“王老板,這是我們隊裏最小的,叫安錦。”
嵇靈颔首,算打過招呼。
花襯衫在他背上呼了一巴掌,壓低聲音,恨鐵不成鋼道:“你就這麽打招呼的?笑啊?”
嵇靈扭頭,涼涼看過去。
花襯衫:“……”
嵇靈這一眼,讓好不容易松弛下來的花襯衫瞬間想起了下午那種脊背發涼的感覺,他連忙又将嵇靈推到一邊,改口道:“來來來,都坐下吧,人都到齊了。”
傅楊上前一步,率先在王程軒左側坐下,笑道:“既然我是隊長,我就坐您旁邊了。”
随着他落座,傅楊眉心的黑線愈發深沉,兩股災禍之氣交織抖動,簡直像兩條有生命的活物。
嵇靈有心看得更清楚,他撥開隊友,在王程軒右側落座,徑直道:“那我便坐在這裏。”
傅楊微頓,擡眼掃了嵇靈一眼,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
衆人紛紛落座,花襯衫招呼:“來,各位給王老板敬酒。”
王程軒擺手:“別全喝,留個不喝的開車,待會醉了送我回去。”
傅楊當即道:“這裏我開車技術最好,我送老板回家吧。”
他殷勤地換了杯茶,和王程軒碰杯:“祝王老板福祿雙全,心想事成!”
嵇靈擡眼看王程軒,嘆氣。
——唉,眉心隐晦,福壽兩空。
另一位隊友跟着站起來:“那我祝王老板蒸蒸日上,身體康泰!”
嵇靈嘆氣。
——唉,斷眉壓眼,英年早逝。
花襯衫也敬酒:“王老板財源廣進,生意興隆!”
嵇靈搖頭。
——官祿內陷,家財散盡。
他不住搖頭,也不參合這些奉承的酒局,自顧自地夾菜,這酒店的菜式不錯,清淡适口,嵇靈便多吃了兩口,他看見餐桌對面有個大蝦,剛想站起來轉桌子,全場的空氣忽然死了一般的寧靜。
嵇靈往旁邊一看,王老板正定定地望着他。
隊友坐在遠處擠眉弄眼,瘋狂比口型:“小七,祝酒詞!說祝酒詞”
嵇靈恍然,酒桌敬過一輪了,現在正輪到他敬酒。
他慢吞吞端起酒,轉過身,濃重地不祥之氣恰巧從王老板的眉心溢出,張牙舞爪地撲過來。
嵇靈藏在袖子的左手一揮,将陰氣打回原地,它們重新在王老板頭頂聚集成厚重的一團,盤踞着不動了。
嵇靈眉頭微跳,無視了黑雲壓頂的陰氣,違心地送上祝福。
“……王老板平安健康,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