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誘導
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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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很早以前就不是可以聊起過去而心無芥蒂嬉笑的關系了。
所以此刻淺淡而簡短的言語之後，倏然陷入死寂。
但因為樓層高，四處漏風，風一來，有些發絲勾到了簡舒的唇瓣，她雙手被捆綁着，沒法動，簡缙下意識伸手試圖去勾掉頭發，但她腦袋微側，躲開了。
是躲開了。
所以他暗了眸，手指挪到了她的下巴，捏着下巴掰過臉，這個動作是強勢且冷酷的，但用另一只手把頭發弄開的動作又很溫柔。
他好像分裂了兩個人。
一個隐藏了內在狀似溫柔的好哥哥，一個暴露了陰暗而顯殘暴的殺戮者。
但他的手不停留，松開後輕輕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麽可以一直堅定，堅定地喜歡一個人，長久得為別人考慮，但卻可以對我說翻臉就翻臉...”
簡舒覺得他現在的狀态不太對勁，只是都到了這個時候，應該也無所謂彼此的精神狀态了，她今天就沒想過退路，所以反而貼靠了牆，露出了微妙的笑，“你這樣說反而很奇怪，簡缙，你不像是一個傷害了別人還強求對方因為你過去表現出來的好而對你維持情感的人。”
“至少我做不到。”
她記不太清當時的事，因為對簡缙，忘掉的時光最多，好像他是自己最該放棄的人。
人受傷了，第一時間總會去處理最重的傷口。
簡缙就是那個傷口吧，而羅美娟是一道疤，融入她骨血本身，是永遠無法去除的，反而顯得只有他是唯一可以放棄的。
簡缙盯着她，當時，簡舒能從他眼裏感受到強烈的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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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追問，但沉默良久，最終笑了下，放棄了。
然後轉移了一個話題。
“你猜最先趕來的是那位邊警官，還是林承？舒舒，你想看到誰？”
簡缙起身後，簡舒忽然說了一句，“其實我也有不明白的地方，你一開始就不喜歡我吧，哥哥。”
她這次的呼喚，一聲哥哥，語氣很像她小時候小心翼翼讨好他的樣子。
但她不複那時心境，也不再需要讨好他，為什麽還要故意這樣？
簡缙轉身看她。
簡舒後背靠着毛坯牆，粗糙的牆面讓後背微痛，好像能麻痹她被藥物昏迷後還殘留的疲憊感，在這樣刺痛的清醒下，但她看着簡缙微微笑：“明明不喜歡，卻還要裝作喜歡，疼愛了那麽多年，要麽你是做給你的爸爸看的，要麽你是在玩一種游戲，也許兩者兼備吧。”
她用最平凡的語氣說出了猜想。
她覺得這個猜想應當也是她五年前發現那個攝像頭的時候唯一的想法。
她是獵物，既然有獵物，就一定有獵人。
以前以為是簡東城，後來才知道還有一個簡缙。
簡缙不說話，嘴角含笑，表情一直沒變，像是一只陰冷嘲笑的狐貍，在等待獵物頓悟後說出真相。
電視劇不都是這麽演的麽？
“我一直以為游戲是一個階段性的事，幫你的爸爸玩弄我，你在小房間裏用電腦窺探着，然後好像天使一樣降臨來安慰我，予我承諾，這個過程一定讓你內心得到了莫大的滿足...當發現我對你冷淡後，你就好像被搶走玩具一樣，跟蹤我，試探我，于是你發現我真的有了新的同伴，你知道了林洋，你很生氣，就把他害死了。”
“他死後，你看着我重新回到了你們倆父子掌控的籠子裏，你一定很高興吧。”
“但沒有一個游戲是永久的，簡缙，你該長大了。”
“我知道你最大的那個秘密。”
“那雙高跟鞋就是你的秘密...你...”
她還沒說完，簡缙忽然撲了過來，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按在了地上。
他本就高大，她又虛弱，吃不消這樣的力氣，咳嗽了下，他的雙手力道倏然松了下，卻看到她睜着清泠泠的眸子直直看着他，卻是很認真地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簡缙，你看那些視頻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一起。”
“跟你爸爸一...”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沒能說完，因為簡缙好像瘋了，本松開的雙手猛然用力，用力掐着她的脖子。
好像憤怒到要将她一把掐死...那副咬牙切齒的樣子有點吓人，又痛苦難抑。
她怎麽敢，怎麽敢說這種話。
手指下的蒼白柔軟的脖頸皮膚漸漸發紅，青筋漸顯，她沒有掙紮，只是盯着他。
眼神很厭惡決絕。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也就幾秒。
脖子上的壓力忽然就消失了。
簡缙笑了，緩緩松開手。
“剛剛說你不了解我，謙虛了，阿舒。”
“反複提及簡東城跟那些事兒，每一件都是我的避諱，這不就是你從之前開始就開始布局的嗎？”
“從校慶那天開始不斷鋪墊，最終激怒我，就是為了讓我失去理智殺了你。”
“包括我會把你帶到這個地方，你其實也能提早預判到吧，而這次，我一定能留下殺人證據，讓警方将我繩之以法，為那個林洋報仇。”
“對嗎？”
簡舒并沒有逃出生天的放松跟喜悅之情，反而眼裏顫抖了惶恐，失敗了？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嗓音沙啞而虛弱，卻吐字清晰：“這是你我最好的下場。”
“我們都沒法回頭，你也很清楚，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像五年前一樣放縱自己？”
“克制是很痛苦的事，不是嗎？”
她還在誘導他。
這像是一場博弈，兇手跟受害者，到底誰才能幸存？
但從她此刻誘導他殺人開始，到底誰才是兇手？
“最好的下場？你好像以為我在劫難逃似的，可別忘了，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殺過任何人，包括林洋，推他下去的可不是我...你設計這些，就沒想過失敗的可能？”
他好像勝券在握，不急不躁。
也顯得她機關算盡，一敗塗地。
簡舒卻不慌不忙道：“可你已經把我帶到這裏了。”
“哪怕明白某種行為不可取，可還是做了，這不就是失敗嗎？”
“猛虎一旦出了牢籠，又哪有可能會自己回去的。”
簡缙聽到這番話，死死盯着她，兩人目光對視。
她在誘導一個兇手繼續行兇。
而他不想讓她如願。
“殺了你，的确可以一了百了，好像不錯，但一想到你是為了那個廢物，我就覺得他怎麽配。”
“可我還是把你帶來這，為什麽？”
他好像喃喃自語一般，說着彎腰從邊上的背包裏掏出了一個物件，握在手中。
那是一把槍。
他朝簡舒微笑，看起來很溫和平靜。
“阿舒，“你猜是邊警官先來救你，還是林承先到？”
簡舒終于恐慌，試圖阻止他，但身體一動不能動，且嘴巴被他用膠帶封住了口，沒多久...下方傳來了動靜。
邊江他們在簡缙的書房裏面找到了暗格。
事實上，詹歡發現邊江好像老早知道簡缙會造有這樣的暗格密室，估計是衡量了簡缙在那老家房子裏的經歷跟這棟房子的格局——他以前來過這裏，上下樓層都勘測過，只是沒正經搜查。
暗格打開，衆人發現裏面空間泛着一股子逼人的冷氣，差點讓人一哆嗦，進去後，發現裏面滿滿當當許多書架，上面放着許多計算機、化學類等書籍，還有一面牆上面全是照片，邊上是電腦桌，上面還有電腦。
簡舒的照片，但并非是那些不堪入目的，而是她從小入簡家開始的正常拍攝照片，好多鏡頭都說她主動朝攝像頭這邊笑，可見曾經倆兄妹是真的親密無間。
這麽一看，是否他對簡舒也沒那麽大的惡意？暫時她還是安全的？但簡缙這個人太複雜了，不好判斷。
此刻邊江正抽出一大本書，這本書是假書，裏面咣咣當當的有東西，他走向電腦桌那邊的時候打開了書殼，看到了裏面滿滿當當許多藥瓶跟藥片，詹歡拿過去看了，挑眉，“都是精神疾病類藥物，用于鎮定的，簡缙有精神科病史？不對，這些藥品說明病症已經很明顯，一個企業家是沒法在這種重病下正常處理生意的，尤其是還不去醫院治療，他的表現也不像是有病的樣子，雖然很變态。”
高智商跟冷酷殺人的心性跟精神病是兩碼事。
詹歡打開藥瓶查看裏面的藥丸數量，又看了生産時間，有了結論，“我記得你提過他有個媽媽。”
邊江已經明白了，“是她，她在醫院也沒有相關精神科治療記錄，但以前村裏人說過她有抑郁症，所以常年待在簡家不外出，現在看來是簡東城把她關起來了，她的死也許跟這種病有關系。”
詹歡：“抑郁症的自殺率很高，但這些藥品治療的是精神疾病，大概猜測她會有精神錯亂以及暴躁跟瘋狂的狀态，未必會自殺，反而會攻擊他人...等等，難道是...”
兩人正要有所猜測。
“頭兒，你來看。”
那邊技術科人員打開電腦，侵入系統，很快找到了一個隐秘文件夾。
本以為可能是藏着簡舒的某些視頻，但裏面只有孤獨一個小視頻，打開後，邊江幾人看到了這個紀錄于十八年前的視頻。
應該是一個監控錄下來的。
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正在瘋狂用皮帶抽打地上的小男孩，一邊抽打一邊罵，哭哭啼啼的，神似癫狂，後來小男孩受不了，反抗了，在扭打中...他憤怒之下用力一推。
她被關了那麽久，很虛弱，就好像一片紙。
人從窗口掉了下去。
他呆呆站在原地，好半響沒有走到窗邊去看。
就站在那。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他的表情隐在室內昏暗的光線中。
有風來，窗簾飒飒飄動着，窗前遺落着一只孤獨的紅色高跟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