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努力
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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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裏的人知道簡缙要出國,素來穩重的他對此都有些急切了,跑到局長那申請暫時禁制對方出境并扣留護照等,要麽把人請到警局關48小時再說。
結果連着剛回來的邊江都一起挨了一頓臭罵。
“證據呢?沒有證據你拿什麽去禁制人家出境?什麽年代什麽社會了!!”
“還請關48小時,人已經來配合過了,當人家的律師吃幹飯的?投訴電話都打到上面去了,說你們一直騷擾那個簡舒,人家哥哥不高興了!”
小A嘟囔:“那我們查案,被我們查的嫌疑人不高興的可多了去了 ,咱們也不能不查,總不能把人就這樣放出去,報告裏都寫了,這個簡缙長得有很大的嫌疑。”
局長:“我謝謝你啊,我認識字,當然看過報告,但你們這些所謂嫌疑都是推理,暫時沒找到任何有建設性的實質證據,充其量只能把人請過來48小時。那我問你,這48小時後你能找到證據嗎?找不到,他一樣可以出國離開。但我得提醒你們,他不是一般人。”
簡缙手頭握有龐大的産業,對本市經濟有很不小的影響力,但凡警局哪裏操作不當,屆時輿論漩渦也吃不消。
上次的社會輿情就是很好的例子,搞得警局灰頭土臉。
現在林承依舊沒找到,卻以這些嫌疑去死磕簡缙,從調查角度來說沒錯,但要對其實施手段有些異想天開了。
48小時的權限不能亂用,得用在刀刃上。
“邊江,我問你,你能想想辦法嗎?”局長也不是不知道簡缙一旦離開對案子意味着什麽,發完火後看向一直沉默的邊江。
其實邊江有辦法,但對于一個警察來說不可用。
“把簡舒綁了。”
“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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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生氣了,指着大門讓他們滾,邊江笑了,揉揉太陽穴,坐下椅子,提起簡舒的事,“我有感覺,如果她不離開,那個簡缙也不會走。”
局長若有所思,“你信她?”
他覺得簡家兄妹倆個沒有一個省心的,很難說可不可信。
“暫時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最主要的還是證據。”
邊江也不肯耽誤時間,站了起來,“我覺得,最後一個人快找到了。”
警方查了關于陳陽的所有線索,發現這人年少家貧,曾有個弟弟,家裏實在養不下去了,不得已将弟弟送了別人家撫養,後來陳家輾轉去了外地發展,很多年後陳陽父母故去,陳陽回到東海發展,可能也是在找自己的弟弟...後來估計也找到了,并與之有了接觸。
這個人叫嚴桢,五個人裏面年紀最小的一個,也矮了林洋一屆,這個人學業不行,沒考上大學,在社會上混跡多年,後來開了一家冷鏈公司,有了一些生意,再後來就是跟陳陽的酒樓有所生意往來,承包T大的夥食是陳陽提議的,也是他走的關系,但嚴桢不知道顧忌還是圖謀了什麽,在一開始就走中間人的關系,自己隐在背後。
邊江他們懷疑那是因為嚴桢發現簡舒在T大讀書,而剛好嚴桢顧忌簡缙,不想讓他知道...可簡缙是什麽人,肯定把他查了個底朝天,後來也知道,最後利用了嚴桢的這個冷藏車處理了屍體。
但警方查了嚴桢的住所,發現這人已經好一段時間沒住了,而且跟陳陽也失聯了,失聯時間似乎從程海死亡後沒多久算起,陳陽自然也知道抛屍這件事,所以不敢再聯系。
嚴桢躲起來了,躲在一個私密的地方。
“陳陽一開始應該能聯系到他,但最近可能聯系不到了,他慌了,于是開始跟蹤簡舒。”
警方要找人可比陳陽找人容易多了,動用全市天眼監控,各種大工作量搜查,最終找到了蛛絲馬跡,鎖定了一個工廠。
公路執行,警車快速前往目的地,路過的車子越來越少,因為這裏已是工業區,一到了晚上,人煙稀少,只有偶爾一些深夜運貨的貨車出入。
避讓一輛貨車從邊上開走後,邊江等人到工廠時已經是深夜,門被推開,屋內散出一股子單身青年生活邋遢積攢的惡臭,但人不在。
邊江觀察了下房間,發現這裏并沒有一個适齡青年常用的電腦等設備,太簡陋了,倒像是擺在明面上的東西。
對于這個第五人而言,他惶惶不安,生怕被林承找到,所以一定另有一個窩。
這裏還有一個真正的房間。
很快,邊江在仔細搜索後,找到了地上的暗門,用力拉開後...
下面果然有個房間,只不過下沉的階梯下面湧上來一股怪味。
血腥味。
“不好!”
邊江用了最快的速度幾步跑下去,手電筒一照,低矮的天花板上吊挂着一個被脫掉了褲子的青年,他的嘴裏還塞着一團棉布。
他胸口中了一把箭矢,褲子脫掉後,兩腿之間鮮血淋漓...
被閹割了。
地面的血水蓄成一大灘。
邊江跳下去的時候,一看到這血水凝結狀态,腦海一閃而過剛剛車道上經過的那輛火車。
“他剛走!!!”
邊江迅速上去,開車讓交管局調取道路監控,自己則啓動車子迅速上了車道。
這條公路在二十公裏內只有一條,并無分叉,對方現在應該還在車道上!
警方跟邊江開着好幾輛警車追趕,在監控的遠程幫助下,他們很快追到了這輛貨車。
它靜靜停在路邊。
邊江下車,查看貨車情況,裏面已經沒人了,但目光一轉,路邊的廢棄破房子裏,他們找到了摩托車隐藏的痕跡。
也就說,這個人早就提前把摩托車隐藏在破房子裏,殺人後從工廠開貨車出,再用摩托車入田野小道離開,這樣能完美躲避監控。
但他們還是得循着摩托車的車輪印去追查。
警員嘆口氣,“真狡猾。”
邊江按了下眉心,又死了一個。
他有點懷疑自己的警察生涯了,但他也有預感,這一連串的案子快結束了。
都死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最後的......
警方追蹤田野中的摩托車痕跡時,天空下了小雨。
淅淅瀝瀝的。
簡舒坐在房間軟榻上,貼靠着窗子,外面遍布小區林木,下雨了,但有燈,遠處湖泊波光粼粼。
它被林木錯亂切分開。
她靠着墊子在看書,手裏的書是同學送的,本來可以不要,但她瞧到了不遠處的田甜觀望的眼神,終究是心軟了。
何況...她對它有好奇。
懸疑小說。
她看完了,看到最後,目光停頓在最後留存的文字上。
——你站在畫框裏,貼着樓梯的牆,看到了兇手從樓下提刀殺到了樓上,又追着幸存者下了樓。你以為你看的是別人的生死,但你不知道,兇手最終會走到你跟前,凝望着你。
重新回到工廠,邊江的心态與之前大不相同。
照片裏高中時期的嚴桢看起來很矮,圓臉,還有小虎牙,怎麽看都跟害死人的罪惡霸淩者無關,可現在的嚴桢就吊在那。
一米七八,身形健壯,身上有不少打架留下的疤痕,五官也長開了,頗有幾分社會青年的頑劣氣。
他死了。
死人的長相往往趨同,猙獰蒼白且不甘。
邊江看着眼前的屍體,看到了一如315案中留下的頗多線索,一時皺眉。
這次應該是林承做的。
不管是簡缙有意還是無意的暴露,這個人還是找到了這最後一個霸淩者。
嚴桢。
看着屍體跟房間的一切,邊江似乎可以回憶起整個畫面。
城郊新開發工業區某個小廠房外側,穿着背心的高瘦青年回來了,一邊吸着煙一邊接完一個電話。
過了會,被電話那邊的人提醒的他臉色微變,對地吐了一口唾罵,跑回小廠房拉開鐵門,匆匆忙忙打開地下房間的暗門,卻看到了一個人死氣沉沉坐在椅子上,手裏握着從牆上取下的弩箭。
那原本是他的弩箭,也是他用來射殺袁秋的弩箭。
“你是?”青年忽然明白了過來,駭然驚恐,轉身就要逃。
但弩箭發射了。
它射中了他的胸腔,他應聲撲倒在階梯上,試圖爬出去,但被人抓住了腳踝,硬生生拖了下去。
“不要殺我,求你不要殺我,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求你...”
棉布堵住了他的嘴,他被吊了起來。
其實那一根箭不致命,致命的是他被閹割了,失血過多而亡,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那個過程裏,可能有人猜測他們兩個人彼此之間到底問了什麽,說了什麽。
可是沒有,坐在椅子上的人一句話都沒說,也不問,戴着口罩跟帽子,坐在那,低着頭,看着從吊着的軀體流淌下來的新鮮血液,像是低頭看庭院落葉的苦悶古剎老僧。
秋風落葉掃地歸,生死悲來不覺還。
剎那時間,擡頭時,已然白首。
過了一會,他才擡起眼,一雙眼波瀾不驚,似是籠罩黑暗跟光明交錯的煙霧裏。
死神在抽煙,一根煙結束,袅袅而散,人的性命也随之結束了。
已是淩晨,再次黑眼圈的邊江很沒形象地蹲在廠房門口,同事遞過來一根煙,“覺得苦悶了,是不是在你光輝的警察生涯裏沒遭遇過這樣的滑鐵盧?”
作為警局常年霸榜甚至橫跨省內多地的警草隊長,邊江雖經常不修邊幅,但很少有這樣頹靡沮喪的時候。
好像散了很多的榮光,多了幾分貼近地面的人氣。
人麽,總有不如意的時候。
“是。”邊江承認了,一開始他躊躇滿志,可現在是真的受挫了。
不單單是因為案子死者不斷冒出,但明明知道兇手的嫌疑,卻屢屢沒有證據。
昨晚殺人的大概率是林承,可沒有找到任何DNA證據,也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麽人,怎麽查呢?
就好像陳道光兩人的死。
其實都像是無頭的公賬。
你知道它是錯的,但沒法解決。
“習慣就好,這世上不是是有案子都能有頭有尾,或者頭尾解決都如人意,我幹刑偵這麽多年,只知道兩件事。”
邊江轉頭看他。
這個已經開始中年禿頭的警察蹲着的姿勢比他更标準,以很低的視線遙望遠方。
“努力到極致,但承認這世上有你無法勸服放下屠刀的兇手。”
“努力到極致,但承認這世上有你努力了也救不下的受害者。”
“人間很苦,本就有生死。”
“可咱們能做的只能是努力。”
有點廢話文學,或者自我疏導,不然跟醫生一樣,心理壓力太大,這警服也穿不了多久。
他不希望警局的明日之星遇上這樣的心坎,過不去。
邊江低頭沉思片刻,很快掐了煙,起身要走。
“欸,你去做啥?”
“努力。”
邊江正打算回去重新再查簡舒身邊的那些人資料,鎖定林承的身份,至少昨晚的不在場時間可以排查。
還有陳陽那邊也可以準備通知死訊,看看能不能從他身上找突破口,但跟蹤陳陽的人忽然說陳陽失蹤了。
去了商場上了一個廁所就跟丢了。
同時,邊江也得到同事通知:簡缙買了機票,今天下午的,跟簡舒一起。
邊江臉色微微一變,打電話問了下學校,發現今天是學校的慶典。
簡舒打算參加完慶典就跟簡缙出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