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意義
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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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薔把田甜送回家後,自己也回到家,正要回屋,卻看到了簡舒的微信申請好友。
咦?稀奇了。
通過後,簡舒問了她昨晚生日都有誰在場。
“你不也在。”溫薔可不是随便對人予所予求的人。
“我對個別人不熟,畫下了一些人,能幫忙看看都有誰嗎?”
簡舒知道溫薔在圈子裏極擅交際,人頭熟,昨晚明明是她的生日,去的大多數是她社交關系裏面的人,但大部分竟然都跟溫薔也認識,就算不認識,後來沒幾下溫薔也能與之談笑風生。
“你當我人臉識別器呢?我忙着呢。”
溫薔嘴上拒絕,但還是讓簡舒把畫像發過來了,只一眼,她就深刻确定了為什麽美術院那邊對簡舒評價那麽高,那些清高的畫家教授們都把她捧在手心。
不過昨晚生日會上見過,這人竟能原封不動把人的樣貌都原版畫下來了。
記憶力跟畫工可見一斑。
“這人是...”
溫薔好強,不想輸人,認真辨認起來,竟把這些人都辨認出了。
她也沒問簡舒這麽做是為什麽。
簡家是個隐晦的秘密,她明哲保身,可不想再摻和,之前對曲連羿的警告不過是不希望自己稍微動過心的男人變得太不堪,影響她心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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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從簡家出來後就打算不招惹這事了。
反正她跟簡舒也沒啥關系。
“謝謝。”
“客氣,不過你真的要出國?”
“恩。”
簡舒也沒再說什麽。
但溫薔躺在大浴缸裏的時候,卻不由回想生日宴上的事。
一開始她以為簡舒後面對田甜說那些話是為了跟後者撇清關系,但現在瞧着卻有其他意思——昨晚在場的人裏面,是不是有她在意的人?
那些話,會不會也是說給對方聽的?
而這個人還跟她提及、她利用過的那個朋友有關。
簡舒看着溫薔給的信息,心裏有了隐約的确定,重新掀開畫布,看着眼前的畫。
這幅畫已經畫了很多年了,現在的她甚至不明白當時的自己為什麽要畫這樣的畫。
她的身體好像割裂出了兩個部分。
一個在過去。
一個在現在。
但她們正在融合。
但看到這幅畫的人也有一些,包括助理也看過,可他們都沒看懂。
那他呢,昨晚潛入的他是否看懂了?
手指不自覺揪緊畫布,簡舒下意識咬住了唇瓣。
忽然,門鈴響起,畫廊的人來取畫了。
正好時間也差不多,簡舒手一松,白布重新蓋住畫,她換了身衣服就跟趕到的助理去了聚會的地點。
張藝性格爽朗大氣,為人長袖善舞,也言而有信,在聚會時應付了不少難纏的大佬,也攔下一些人明裏暗裏對簡舒的試探。
她說過了,讓簡舒來就行,別的不用擔心。
稍有休憩的時候,張藝遞給抵在欄杆上看東海市江景的簡舒一杯白水。
“我以為你會給我一杯酒。”
“長得太好看的好姑娘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喝酒,不安全。”
簡舒笑了笑,接過水杯,手指将它輕輕轉動,讓城市的繁華燈光在它的折射中釋放迷離的光暈。
“我可不是個好姑娘。”
張藝挑眉失笑,“小妹妹,別這麽老氣橫秋,多笑笑,多去看看美好的地方,多享受別人對你的喜歡——我要是有你這樣的天賦跟美貌,天然把美好攏在懷裏,做夢都能笑醒。”
簡舒微怔。
以前林洋總說:簡小舒,我要是有你這樣的腦子,我做夢都能笑醒,讀書真的太苦了,可我只有讀書這條路,只能拼命努力...不過我還好有你幫助,可真是太好了。”
他笑起來的時候,牙齒白乎乎的,像是小老虎,傻裏傻氣的。
可她很清楚,如果沒有她,他不會落得那麽慘淡的下場。
“上一個跟我這麽說的人,如今他若是還在這裏,也不知道會不會這麽想。”
簡舒低頭淺笑。
“你看,英雄所見略同,如果很多人都這麽說,說明你的确是值得別人寵愛的。小姑娘,往下看看,多少人平庸而努力,但他們不管怎麽努力都很難達到你這個高度。”
張藝想起一些舊人舊事,不免嘆氣:“在我們這一行,本身就是靠天賦說話,但有些不甘的要走其他捷徑,最後慘淡收場,都是活色生香的好姑娘,可惜了,不過還好你不會。”
“我知道,很小的時候我就知道錢跟地位有多重要。”簡舒喝了,冰涼入喉,她的聲音淡泊亦如水。
“這世上凡俗者,命運多因它而改變。”
她的語氣太淡了,張藝心思一向剔透,這一刻卻也琢磨不準簡舒的心思,本要繼續掰扯什麽,忽然愣了下,提醒簡舒:“老板來了,他跟灰野老師一起來的。”
簡舒順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正看到畫廊的老板沈易跟一個微上了些年紀的端莊婦人走在一起,不少人都客氣朝他們打招呼。
敬畏前者的財力跟人脈,卻尊敬後者的畫壇地位。
畫家灰野名聲享譽國際,富有極強的人文思想,情感豁達,為世人推崇,自然擔得起這樣的尊敬,在随着一些人陪同觀看了聚會者帶來的不少畫作後,她站在了簡舒的那幅畫前面。
有人看到,不知是真欣賞簡舒,還是忌憚簡缙,口頭誇贊起來,其他人也随聲附和。
灰野看了一會後,卻轉頭看向跟着張藝走進來的簡舒。
“你就是簡舒。”
對方的眼神睿智且深沉,簡舒擡眸看去,應了下來。
“在以前就見過你的畫,當時我就覺得你是我見識過天賦最強,但唯一不愛畫畫的天才。”
這話讓人錯愕,張藝等人皺眉,張藝想打個圓場,但灰野繼續道:“現在真正見到了,才發現你何止不愛,甚至厭惡畫畫,是嗎?”
氣氛更沉默了,旁人一時不知道說什麽,甚至懷疑灰野是不是看不慣簡舒。
沈意低聲道了一句:“灰野老師,你...”
灰野不說話,擺擺手,讓沈意別說話,只看着簡舒,仿佛在等她一個答案。
簡舒沉默了些會,才輕聲道:“可能更多的是厭惡我自己吧,抱歉。”
她心裏覺得有點怪,這位畫壇大師為什麽忽然對自己有這樣的态度?
雖然對方這樣的道行肯定能看出她往日作品中的一些情緒,但沒必要管。
忽然管了,又不像是針對,倒像是來提點她的。
聚會結束後,要走的時候,張藝安慰簡舒:“我覺得灰野老師不是在針對你,看着倒像是對你恨鐵不成鋼,至少很認可你的天賦,走之前還看了你的畫好幾遍,倒是挺可愛一老太太,不過你也別放在心上,藝術這一行,不少大佬嘴巴都毒,越看重越愛挑剔。”
這話有點PUA,但藝術圈子裏不少人技術頂尖,但為人處世比較極端,性情怪異,也不乏這樣的老頭老太太。
而且簡舒是太順了,這一路來鮮少有人這樣強烈批評過她,張藝怕她不習慣。
換做別的年輕畫家,挨批了,但高興都來不及,巴不得被大佬關注。
“不會,我沒生氣。”
相比張藝的安慰,沈意的安慰就直接多了,走之前他出來了,畫廊的人自然停留了下,他也沒說別的,只沉聲道:“你的兩幅畫都是被她高價拍走的。”
張藝:“...”
我就說那老太太口不對心吧。
簡舒愣了下,還是那句話,“我沒生氣。”
這話是真的。
因為老太太說得對,她的确厭惡畫畫,甚至不在意別人對此批判,反而有種莫名的...欣慰?
沈意大概聽出來了,若有所思,但也沒說什麽,要安排保镖送她,估計也知道她最近遭遇了什麽事,處境不太安全,畢竟這人在東海市也算人脈通達,辦事素來周到低調,簡舒找的那邊偵探路子就是來源自他這邊的人脈。
只是這種安排忽然無用了,因為邊江來了。
這人人高馬大的,存在感十足,引來不少人注意,還有人猜測這是簡舒的男朋友,張藝下意識看了沈意一眼。
邊江下車後,看了看臺階上西裝革履的沈意,對簡舒低聲道:“抱歉,簡小姐,得請你去警局一趟了。”
“袁秋已确定死亡,我們需要您配合跟他做個DNA比對。”
雖然控制了聲音,但邊上的張藝幾人還是聽到了。
沈意看着車子遠去,張藝還被剛剛的消息搞得焦慮,想走點關系看看能不能幫上忙,但沈意卻擺手,“以她的性格,從來不把私事跟公事混為一談,看她剛剛的表現好像也不太需要我們插手,那就暫時別過問,真有事,我會安排。”
張藝一想也是,剛剛簡舒的表情是很平靜。
可聽那個警察的意思,死的不是她的親人嗎?
夜裏九點,警局的人還是很忙,DNA比對結果出來後,确定父女關系。
但簡舒的神色分外冷漠,甚至沒怎麽看死亡确定書跟案情大概資料,“簽署這些就可以了?”
“是,我們會對此進行調查,如果有關于他的屍體有一些要求...”
“沒有,我對他沒有要求。”
額...其他警察一時不知道說什麽,邊江大概料到了,只繼續道:“按照流程,如果案件調查有結果,我們會聯簡小姐你,但也有些情況需要問你。”
“在他以前離家後,他後來是否找過你?”
“比如05年後...”
雖然一起去過老家,但該走的流程還是得走,畢竟得記錄。
簡舒看了他一眼,“在我失憶前,沒有。失憶後我沒印象,但也可能找過我,被醫院跟保镖攔住了,那會連警方也要求不能讓我跟可疑人員接觸吧。”
這倒是真的,記錄裏面也有。
但當時負責監管的是簡缙的報案,所以最有可能跟袁秋接觸的還是簡缙。
邊江:“在你去過老家之後,你回憶起了一些關于這個人的記憶,是嗎?”
簡舒:“是。”
邊江:“你覺得他來找你是為了什麽?”
簡舒:“錢。”
邊江:“你哥哥簡缙是否接觸過他,是否給他錢?”
簡舒:“不知道。”
邊江:“你是否知道他身邊有沒有人在那段時間去過XXX這個地方,就是袁秋的老家。”
簡舒還是回答不知道。
邊江:“剛剛那些人是你的什麽人?”
簡舒:“畫廊合作方,算老板跟經紀人吧。”
邊江:“我查了下,沈意沈先生?”
簡舒:“他不是林承整容的,邊警官,你想多了。”
邊上陪同的小A眉心一跳,這簡舒好敏銳。
“簡小姐多慮了,我只是問問,你現在不太安全,請小心一些,保護好自己。”
“好,謝謝關心。”
“所以有人懷疑過經常出現在你身邊的男人很可能是林承,是嗎?不然你不會這麽敏感。”
“我身邊沒有經常出沒的男人,除了簡缙跟你。”
兩人你來我往,公事公辦似的,但又隐隐有種唇槍舌劍的試探交鋒感。
但此刻停頓了下。
小A咳嗽了下,邊江喝了一口水,繼續發問。
但簡舒不是嫌疑人,按部就班的詢問之後,簡舒結束了配合,走之前,問了邊江:“所以死亡時間确定了,但他有不在場證明是嗎?”
如果不是這點,邊江他們不會對她詢問這些情況。
“對,他沒有作案時間。”離開了專業的場合,邊江的職業棱角才會軟化一些。
這個回答言簡意赅,又意味深長,簡舒從邊江的烏眼青看出了此事的棘手。
幾天沒睡過好覺了吧,風塵仆仆的,褲腿都沾着些泥土。
找到了人,人死了,有懷疑目标,但對方沒有作案時間,這的确是警察經常會遇到的難題。
可她沒能從中看到半點不耐煩跟沮喪感,或者是那種...巴不得這個案子趕緊随便結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漠感。
她從未在這個人身上見過。
但昨晚的記憶裏她看到了其他警察的臉,看到了他的表情。
好像兩者不能合一。
她忍不住問:“邊警官,其實人都已經死了,有時候死的還是該死的人,有意義嗎?”
此話之涼薄,發自肺腑。
邊江靜靜看着她,“有,有時候它也可以保護活下來的人。”
眼睛會說話。
簡舒一時啞口,移開目光後轉身離去。
上車後,簡舒陷入沉思:安排別人動手嗎?
誰值得簡缙如此信任,又肯去替他做這樣殺人的買賣。
只有那個第五人了。
五個人,現在她基本可以确定其餘四人分別是程海,陳道光,江呈跟簡缙,還有第五個人。
那在濱江跟蹤她的人是林承,還是這個第五人?
或者兩個人都在跟蹤她?
但簡舒覺得不管前面是否有人跟蹤,在爛尾樓那邊弄出動靜被她察覺到而後逃走的人一定不是林承。
因為這人當時弄出動靜的地方感覺離她不遠,那本不是一個尾随跟蹤的合理距離,很容易被察覺,倒像是...試圖接近她。
如果是林承,他不會這麽不小心,畢竟他當年能不留下任何痕跡,現在沒道理反而露出破綻。
而且簡舒隐約感覺到林承不願意跟她見面,就更不會試圖在爛尾樓那邊接近她。
是這個第五人吧,他為何要接近她?
簡舒覺得對方的目的總不會太善意。
但問題是——對方最近是否還在跟蹤她?
手指摩梭着方向盤,簡舒瞥了下邊上的警局,拿起手機預約了某個醫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