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項鏈
項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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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香薰器模樣似雪白的蛋殼，但它有缺口，缺口釋放清新的薄荷香氣，沐浴後的女人微濕着頭發，纖細單薄的身體縮在落地窗邊側內隴的休閑沙發內。
原來這個沙發也似蛋殼一般。
沒有安全感的人會下意識縮成一團。
雪白的背心跟杏色的襯衫外套貼着蒼白的皮膚，其實也是套着皮囊，皮囊之下，是無處安放的茫然跟恐慌。
簡舒難以在邊江面前恐慌，所以才在最後收斂了情緒，冷漠讓他送自己回酒店。
她沒有說那兩篇作文給她帶來了多大的情緒波動，耳膜震動，遙遠又清晰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她自己的聲音。
林洋，林洋...洋洋。
她是不是喊過他“洋洋”
她是不是為他哭過？
最後那張作文紙上有斑駁的痕跡...張老師一直将它們保存很好，只能說明它是以前再寫下作文的時候就有的痕跡。
淡淡的淚痕。
幹了後比水更能留下痕跡。
原來她也會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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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失去記憶，被漫天茫然的空白包圍，陌生的哥哥，急切且隐隐懷疑的警察，往來竊竊私語卻不肯言說只言片語的人群...
那樣窒息的境地，那時的她也沒有半點想哭的欲望。
可現在。
簡舒下意識摸了眼眶...摸到的只有皮膚原有的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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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江回到警局後，這邊已經确定了林家的确買了爛尾樓的房子，确定開發商跑路後，林家人遭受打擊十分之大，剛好那時候林承被抓，林家夫妻幾乎一夜白發，變賣了所有家産為林承的案子奔走，但最後還是被判了好幾年，後來家裏的條件就一落千丈，倆夫妻本來就只是鄉下人，起早貪黑攢了幾十萬，一夜打水漂，又...
“如果年幼的林洋經歷了這一切，本就心性有些單純的他對這套房子跟林承的事留有很強的偏執，加上長期被霸淩，如果那天他被程海五人欺負，實在一時想不開，從樓頂跳下去，有沒有可能？”
并非所有警察都堅定認為鴨童案是他殺，相當一部分人覺得可能是打擊太大了，導致林洋那天承受不了巨大的壓力，進而跳下樓。
“也不是我們想避重就輕，而是那天現場實在找不到半點關于他殺的痕跡，如果是別人把他推下去的吧，那樓頂邊沿的灰塵上應該有第二個人的鞋印，但是沒有，只有林洋一個人的鞋印，而且看鞋印對着的方向，是他自己走過去跳下樓的，并無其他人靠近。”
“還有我們走訪的時候，查到當日林洋曾跟林家夫妻吵架過，吵得很兇，林洋還被打了，鄰居見到他跑出家門的時候，臉上還是腫着的，以我們調查林洋脾氣一直很好，他們那邊的村民都說他很乖，從不與人争鬥吵架，說話輕聲細語，開朗起來也憨憨的，所以那天鄰居很震驚，還跑去問了林家夫妻，可這兩人也十分避諱，不想多談，但林母很難過，似乎也哭過了。”
“那個鄰居跟我們說林家人其實一直很樸素，與人為善，哪怕當年房子沒了，大兒子林承毀了前途，他們也咬牙撐下來了，一心等着大兒子刑滿釋放回家，而且倆夫妻從小就很寵愛林洋，從來都舍不得打罵，所以她實在想不到是什麽事讓兩人這麽對待林洋...”
邊江也翻到了這個鄰居的言詞記錄，聞言擡頭道：“第一，我得提醒一下，林洋的褲子有問題，他的性格比較怯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身體有些殘缺，在這種情況下，沒人能讓他主動脫下褲子，退一萬步講，就算他脫下褲子，一個男性把褲子脫到腳踝處邁步跟正常邁步的步伐大小是不一樣的，而這鞋印之間的步伐明顯不匹配。”
“而要僞裝出這樣的鞋印也不難，先把地面灰塵鋪平，掩蓋原來雜亂的鞋印，再把林洋的鞋子脫下，拿回頂樓，用他的鞋印僞裝出他自己跑出去跳樓的假象。”
有一個濱江警局的警察不服氣，說：“可能是他被那五人脫了褲子後十分悲憤，一時想不開就狂奔出去...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如果是五人這樣僞裝，那留下他脫下的褲子豈不是破綻？畢竟這點的确很奇怪。”
其實兩種說法都有奇怪矛盾的地方，但這個警察當年也許參與了這個案子的調查，定性成自殺是他們的手筆，自然要較真一些。
邊江看了這人一眼，淡淡道：“不去弄褲子，是因為他們推下林洋本身就有沖動的部分，反應過來時，林洋已經掉下去了，身體被刺穿，衣服跟褲子也一樣，血跡噴射痕固定，要重新穿上褲子等于露餡，破綻更大，還不如保留下來，但鞋子好處理，用完後拿下去再給他穿上就行。”
“還有從陳道光等人的家人口供來看，五個人明明去過樓頂，卻愣是沒有留下鞋印跟任何痕跡，說明他們是清理過的，以我對這些人的了解，程海三人并不符合這樣冷靜謹慎且對偵察學有所了解的人設，那五個人裏面，也許最嚣張的是程海，最惡劣不堪的也是程海，但剩下身份不明的兩個人裏面隐藏着一個智商很高的“軍師”，他隐藏很深，但在必要時刻，會為五人提供正确的方法以避害，包括後來警察偵察審問學校學生的時候，這五人都守口如瓶，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這個人一定告訴過程海四人，只要咬死不承認他們去過那棟樓，見過程海跟霸淩過他，因為證據都被清理掉，警方就找不到他們，自然也無法定罪——因為他們的确不曾在學校欺負林洋，每次都在學校外的蘭花小區巷子裏以及其他地方圍堵林洋。知道這件事跟他們身份的人寥寥無幾，而就算在學校裏有人欺負過林洋，其實也不會把他們顯露出來，因為三高裏面欺負過林洋的人太多太多了，大多數人要麽不承認，要麽承認了也無法辨認出到底哪個人造成了林洋的死。其實這個人的判斷是對的，當年他們的确全身而退，只是沒想到會有一個林承出獄後大開殺戒。”
一個警察下意識道：“高智商，又有這樣驅使年輕男孩的魅力...簡舒好像很符合，這也符合315案的發生邏輯。”
老警察跟邊江都皺眉，後者還未說什麽，老警察搖頭，“那個孩子不會，我問過一高的老師跟學生，他們說簡舒從高中開始就被很多男同學喜歡，但她很抗拒，從來不與之往來，因為家裏有錢，老師也疼愛，所以日子久了，她的同學也都習慣了，只當她喜歡讀書，不喜歡早戀。這種性格在315案之前就有了，只是後來可能加劇了，我不認為她會跟程海這幾個小混混一樣的纨绔子弟一起玩，更別提去一起霸淩林洋。”
其他警察一想到簡舒今天在警局怼陳家夫妻的樣子，也就不懷疑了，邊江說了簡舒年少時的作文，而老警察又說了他跟邊江的另外一種猜想，他們頓時恍然。
殺錯人了？
對了，這也能解釋為什麽簡舒倆兄妹能存活下來，而且這麽多年都平安無事了。
老警察也有懷疑的地方，“我就是納悶，如果那個小區是林洋心底裏的聖地，他會帶着自己信任的簡舒過去，但這麽一個秘密，程海五人是怎麽知道的？不可能是林洋帶他們去的吧。”
而邊江心裏想的是：“高智商，隐藏深，但熟悉簡舒，在後來發現簡舒跟林洋的往來後跟蹤，發現了那個小區...符合這些條件的人恐怕不多。”
但他也有疑問：林承如果發現簡舒不是害死弟弟的仇人，顯然是在最後關頭在發現的，最終懸崖勒馬。那他是怎麽發現的？總歸有一個契機吧。但按照簡舒對夢境的回憶描述，她逃出地下室後，跟林承應該沒有任何言語交流,直接挨了後腦勺一擊險些斃命，後來林承蹲下來看她...那就是看到她身上有什麽物品，讓林承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物品？
邊江回到暫居的接待所後再次仔細查看資料，在大量的照片中找出了兩張。
第一張，簡舒回家路上的監控拍照。
第二張，簡舒被救出後躺在擔架上送往醫院急救...
兩張照片的差別不只是衣服跟身體狀态，還有...簡舒脖子上戴着的項鏈不見了。
邊江打電話詢問了老警察，後者正要睡覺，回憶了下，确定現場的确沒有找到這種東西。
邊江陷入沉思，眉頭緊鎖，好像被什麽疑難困住了——如果項鏈是林承拿走的，反推這項鏈一開始屬于林洋，林承認出了它，所以意識到自己可能殺了自己弟弟在乎的人，但在此之前，在地下室明明侵犯了簡舒...他不可能沒看見她脖子上挂着的項鏈，總不至于從後面襲擊她後才忽然發現吧。
邊江但似想到了什麽，又有些難以置信。
難道...當年侵犯簡舒的人不是林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