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實中的小花魁
現實中的小花魁
劉主任上前借助工具撬開了時渃的嘴,時渃掙紮兩下無果,便一臉戒備的看向楚書溪。
檢查了口腔,确認牙齒沒有變尖,劉主任收下了工具,回頭見楚書溪正在盯着自己,以為她是為剛剛喪屍開口說方言話感到震驚。
“最近我們在教她說各地方言,看她的适應程度。”
劉主任走到時渃身後,指了指她耳道外廓的那道細管,另一頭鏈接的是一臺散發聲波的儀器,在人眼看來并沒有什麽,上面的分貝值卻是讓人看着頭痛。
楚書溪莫名有些心疼,便站在那裏沒有說話,只是盯着時渃,想把對方盯到別扭,不想在看自己為止。
可她是整日被人觀賞研究的喪屍,身體上的每一處都已被看了個遍,又怎麽會別扭楚書溪那毫無目的性的眼神。
倒是劉主任忍受不了這奇怪的靜寂了,“楚董來此還有別的事?”
他以為,楚書溪是聽到時渃轉換成人将近成功的消息,特意過來看看研究成果,畢竟錢不能白砸。
還有別的事?好像沒有了。楚書溪不過是聽了路離的話有些茫然,想來看看時渃罷了。
楚書溪搖了搖頭。
“既然楚董沒事,我們便出去吧,這裏雖然已經過多次消毒,但還是不要久呆為好。”
劉主任要引着她出去,楚書溪“嗯”了聲,轉身之時,卻見時渃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她真的是疲憊至極了,一天各項檢查下來,便足以要她半條命了。
向前走了兩步的楚書溪突然頓住了腳步,“買她,需要花多少錢?”
曾經,在楚書溪的時代,在她最害怕無助的時候,是富家小姐用卡在骨頭裏的五兩黃金買下了她的第一夜。
真實也好,虛假也罷。現在,該是楚書溪報恩的時候了。
“啊?”劉主任已是走出了大門,聽她這話,以為是聽錯了,便又走了回來。
楚書溪回頭,見時渃已經重新睜開了眼,這次黝黑的眸子中,不再是淡然的冷漠,而是充滿了疑惑。
命運這東西,真是個讓人忍不住出言感慨:它真的是個壞東西吶,不然怎麽會這麽喜歡捉弄人呢?
時空交錯,二人如今已是對調了身份。
在當時,她是個心中膽怯,卻還要佯裝無畏的,一個在舞池中央跳舞取悅他人的小花魁。她是衣裝體面,手持折扇,腰系白玉,懷揣黃金的富家小姐。
是如今,她已搖身一變成為了家財萬貫,養尊處優,閑着沒事在家數錢都要數好久的億萬富婆。而她,已淪落為被人綁在床上,供人觀賞、研究的落魄喪屍。
誰說不是命運弄人呢?
楚書溪背着手,任由那被綁在距離地面一米多高的床上的喪屍俯視自己,她笑了一聲,食指指點到了時渃身上。
接着就很裝逼的說了句,“我,想要她。”
時渃愣了幾秒,而後像是理解了這句話所謂何意,呲牙咧嘴的掙紮起來。床上的皮帶似乎被她掙紮斷了,楚書溪看着她再次生長出來的獠牙,食指一抖,乖乖的收了回來,被劉主任保護着走出了鐵門。
鐵門後,是一聲痛苦的哀嚎。
楚書溪心仿佛被揪了一下,整個人定在了那裏。
“怎麽了?”劉主任看她不走了,詢問道。
楚書溪搖了搖頭,內心更是堅定了。時渃,她必須要救!
只因,睡夢之中,使她驚醒又悄然無蹤的慘叫聲…是時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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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到走,劉主任還是不敢相信楚書溪想要帶一只喪屍回家。百般相勸,楚書溪依舊是問他,多少錢合适?劉主任看她走路有些軟腳,以為是喝醉了酒,反正他本身也沒什麽決定權,直說是要找杜院長商量。
楚書溪也沒想今晚蹦出這個念頭,便立馬帶時渃回家,她在糾結這事該怎麽跟林姨說。思來想去,也沒想好怎麽開口,已是到了家。
淩晨十二點多一點的時間了,司機陪她忙忙碌碌的跑了半宿,臉上有了倦色。
“辛苦了。”
楚書溪過意不去,嘴上說了一句,下了車,心裏便想讓蘇沫給人家多加些工資。
推開門,客廳裏只剩電視的熒光在牆上閃爍,楚書溪怕蘇沫睡着了,蹑手蹑腳的将門關上,便聽到熟悉的鼓點,她不可思議的回頭看去,電視中,一個如妖精般誘人的小花魁,正在池中起舞。
林青萍回來後,陪同蘇沫看起來楚書溪未看完的劇情,不知不覺的,竟是看到了最後一集。
楚書溪快步的走了過去,雖然她們不知道,但…那确實是她沒錯…
面對那麽多大老爺們一邊跳舞一邊放電的楚書溪竟然感覺羞赧起來,現在真的是大型社死現場。
楚書溪立馬上前将電視拔了。
屋裏一瞬間變得黑暗起來,林青萍眉頭緊鎖,看個電視劇而已,大小姐究竟是為何如此激動?
遂念一想,明日,或許一切的迷題就解開了。
楚書溪摸索的打開了小電燈,見蘇沫正趴在林青萍腿上睡覺,應該是沒看見自己跳舞,松了一口氣同時,又八卦起來,這小丫頭,手正放在林姨腰上。
林青萍這才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緊接着淡定的拿開了蘇沫的手。
蘇沫吧唧兩下嘴,随手抹了兩把口水,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青…青萍…姨。”
她像是還沒有睡醒,伸出手想要摸林青萍的臉頰,卻被她握了手腕。
“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林青萍抽出了身子,默默站到了一旁。
蘇沫這才徹底清醒了,失落的看了眼林青萍,目光移向楚書溪,“姐姐,你可總算回來了。”
蘇沫打了個哈欠,擦了擦眼角的淚,“困了,好困,好困。”
她光着腳下了地,一路到走廊,才駐足,“青萍姨,我們回家吧。”
楚書溪便在兩人這詭異的氛圍中,目送兩人離去。
窩進了沙發,楚書溪也不想打開電視了,便在柔和的燈光下坐着,到最後環抱起膝蓋,将自己蜷了起來。
好累啊…
楚書溪腦海裏回憶起餐廳裏路離說過的話。
那小花魁,在路小姐心中,究竟是屬于什麽角色?
路離惶恐,生怕自己又說錯話,卻是沒有阿谀奉承,就好像她知道楚書溪并不想聽她說假話一般。
“就是…就是一個小配角…若說喪屍的漫長生命為滄海…那小花魁便是滄海中的一粟…”
路離絕對是個好編劇,以後發起刀子來也絕對不會含糊,哪有人将一個駐留過別人人生裏的人,比喻為滄海一粟的…
何況她還咬了自己。
楚書溪問她,“那小花魁叫什麽?”
路離面露難色那一刻起,楚書溪已經透心涼了。
小花魁沒有名字…
太他媽慘了點吧。
既然想都想起來了,楚書溪趕緊拿起手機往幕影朝天林總那打了錢,還不忘備注一句:竟然路編劇還沒有定名字,那便讓她與我同名吧。
做完了一切,楚書溪才吐了口氣,眼皮子也越來越沉,不知不覺竟窩在沙發裏睡着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時,林青萍已經替她做好了早飯。
一番洗漱,吃過飯,喝完藥,楚書溪正想今日再去一趟沃弗惢實驗所時,便聽戴着眼鏡、盯着報紙看的林青萍道:“大小姐今日穿的正式些。”
楚書溪嘴裏含了塊奶糖,聽她這話疑惑的擡頭看過去。
林青萍像是一心投入在報紙中,“昨天下午,我替大小姐約了個人,今天中午見面。”
邊城隔離區外喪屍躁動,是否會在近日開展進攻?
林青萍讀完了報紙上解析的最後一個字,覺得自己是浪費時間看了一堆的廢話。
她又看起另外一篇文章。
楚書溪疑惑,“是誰?”
她想了老半天也沒想明白,林姨會突然間為她約了什麽人,難不成昨天去見時渃的事被她知道了?
林青萍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合了報紙,摘了眼鏡,“大小姐放心,是你認識的人。”
昨天下午,看着發燒熟睡的楚書溪,林青萍終還是決定上幕影朝天找一下林遠志,見一下《古墓喪屍》的演員。
從小眼看着楚書溪長大,林青萍簡直不能再了解她了,雖是看起來吊兒郎當,實際上心裏卻是敏感的很,大概因為從小喪失了父母,随着爺爺長大,她就像小刺猬一樣,缺少安全感,害怕自己受到傷害。
直到最後一個親人楚老逝世,她像是要彌補心中對于感情的空缺,嘗試着有了一個又一個女朋友,她越來越放肆自己的社交,已是十年有餘,卻并沒有将那個浮亂的心撥正。
林青萍很少看她像今天一樣,提前了發/情期暫且不說,那虛僞的保護色似是已經破碎。
之所以會破碎,總該是有原因的。
真正想要得到一個人,等,是等不到的…
林青萍怕楚書溪錯過良機。
竟然大小姐不敢提前邁出那一步,那便由她來幫她。
因此,正午時分,坐在餐廳,身着正裝,看了無數次手表的楚書溪,見到了一個穿着紅色蓬蓬裙,像一個小公主一般的…另一個自己…
她走路聲音,像穿着童話裏的水晶鞋一般…
那大概應該是34碼左右的小腳…
楚書溪默默看了一眼自己碩大的40腳,穿上锃光瓦亮的皮鞋之後感覺像是42…
楚書溪內心…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