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孫相公端來兩盤剛出爐的點心, 換了一壺熱茶，都放到趙桑語面前，笑勸道：“天氣冷, 二娘再多用些, 暖暖身子。”
他同孫工頭成親時，見過趙桑語。
人家雖然個頭生得瘦小點, 但比孫工頭平日裏那些女工們強得多, 她懂禮節知分寸, 性格也開朗, 說話不帶髒字兒。
孫相公雖是個男子，卻從小讀了點書，不喜歡粗俗之人。可書不能當飯吃, 尤其是男子，讀了書也不能去考試做官, 讀了也枉然。
孫工頭沒文化, 但家底殷實, 邋遢習慣也逐漸改掉了些，一來二去，孫相公便嫁給了她當相公。
只是，孫相公還是不太待見孫工頭平日裏來來往往的狐朋狗友們。趙桑語是一股難得的清流, 聽說孫工頭肯穿衣裳就是多虧了趙桑語規勸。方才，他跟她家趙相公也說了會兒話，感覺也是個讀書人。
孫相公就希望孫工頭多交往些良師益友, 對趙桑語越發熱情禮待。
趙桑語平時沒多少機會吃點心, 今天孫相公還這麽大方, 她便吃下不少。孫相公做點心的手藝真好，酥皮薄如紙, 裏頭的紅豆餡磨得特別細膩，甜得恰到好處，一點都不膩人。
孫相公見趙桑語喜歡吃，很是高興，笑道：“廚房裏還有，我去拿油紙包好，二娘等會兒走時，多帶些回去。”
趙桑語不好意思，道：“我這空着手來，已經不太禮貌了，還又吃又拿，多不像話啊。”
孫相公笑道：“二娘別這麽說，我娘子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她的福氣。你千萬別跟我們客氣，得了空就常來走動。你再來虎頭鎮，就直接來我家，吃個便飯，歇歇腳。你們先聊着，我去廚房收拾收拾。”
趙桑語受寵若驚，笑道：“诶——好的，謝謝孫相公。”
孫相公出去後，趙桑語拉拉孫工頭衣裳，誇道：“你相公人真好，又會做吃的，為人又大方。好多人家裏的相公，摳門得要命。我有時候去上門找人，才待一會兒，那些男的就巴不得我趕緊走，生怕我坐下來，多喝了他家的茶。”
孫工頭卻擺擺腦袋，歪嘴一撇，道：“你是不了解我家相公，他才沒你說的那麽好。平時我朋友們過來時，他最多打個招呼，就去自己房裏待着，別說點心，連個茶都不肯泡。我估摸着，他是覺着你們兩口子有文化，所以看得上你們。他那人啊，讀了點書就自認高人一等，看不上這個，看不上那個。”
趙桑語吃了孫相公的東西，自然嘴軟，替他說幾句話，道：“你那些朋友，大多是酒肉朋友，有沒有文化且放一邊，她們總愛去找小倌兒，還愛賭錢，你跟她們玩在一起，你相公當然不開心，歸根到底也是關心你嘛，俗話說成家立業，你如今二者都有，也該收收心，好好過日子。”
孫工頭不耐煩道：“哎呦——二娘，你怎麽跟個老媽子似的，啰裏啰嗦。咱們女人，活着就圖個痛快，而且我已經算是對家庭很負責的好娘子了。至于說小倌兒，嘿嘿，你沒玩兒過，你不知道……別看你家初七長得俊俏，要論帶勁兒，他不見得比得上秦樓楚館裏的小妖精們……”
孫工頭七拐八彎，又将話題繞回了“小倌兒”一事上。
趙桑語也不好總打斷人家的話，只好聽着……其實，她也有點好奇啦。
電視劇只要涉及到古裝，永遠少不了“青樓”的戲份，她以前還想，要是穿越了，一定要去看看古代的青樓是何模樣。
沒想到，真穿越了，卻來到了女尊世界，青樓裏都是男人，她有點不太敢去，總覺得那裏邊兒全是人妖。
在她還是個小學生時，她爸媽帶她去東南亞旅游，那些國家很開放，流行人妖表演。無良導游為了賺錢，給他們一車人都買了人妖表演的票……總之，那場表演，給她幼小的心靈一抹大大的震撼。
從此，她都不敢看奇奇怪怪的表演了，尤其是男人的。
孫工頭說得興高采烈，跟專業說書人似的。
小倌兒一號是性感猛男，身材手感好。小倌兒二號很有文采，不過她是個粗人一句都聽不懂。小倌兒三號清純嬌滴滴，一把好嗓音甜膩膩……
本沒興趣的趙桑語都被她說得有點想去看看。
孫工頭見她有興趣，越發來勁，說得更是大膽，畫風逐漸少兒不宜。
趙桑語聽得臉紅，雙手捧着臉扭來扭去。
她伸手捶了孫工頭一下，笑罵道：“你還真是什麽葷話都敢說，一點都不知道害羞啊！”
“嘿嘿——”孫工頭笑得滿臉蕩漾，調笑趙桑語，“你都成親的人了，還跟姐姐我裝什麽裝呀？初七……”
她手肘戳戳趙桑語，擠擠眉毛，“是不是很不錯呀？”
趙桑語喝口茶，搪塞道：“不錯什麽不錯……你真無聊，淨說這些不正經的東西。”
孫工頭笑嘻嘻，道：“總說我不正經，我還不愛你假正經的樣兒呢。姐姐我閱男無數，初七那身段，一看很厲害，嫁給你這麽個沒情調的木頭，真是浪費……”
趙桑語不服氣，反駁道：“我才不是木頭呢，你少小瞧人——”
孫工頭叫嚷着要把趙桑語抓去給小倌兒們檢驗檢驗，看到底是不是木頭，趙桑語撲上去捂她的嘴。
兩人嘻嘻哈哈，正鬧着玩，初七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初七将清單放在桌上，道：“清單已經列好，勞煩孫工頭轉交。”
孫工頭讪讪一笑，收下清單，道：“好說好說——”
初七一出現，孫工頭和趙桑語不敢再鬧騰，正襟危坐喝茶吃點心。
初七道：“天色已晚，娘子同我叨擾已久，該回去了。”說着話，他瞧趙桑語一眼。
趙桑語內心不太想走，屋子裏又暖和又有吃的……而且，天色也沒太晚啊。
不過，看初七臉上沒什麽表情，以她對他的了解，他此刻似乎心情不佳。
趙桑語便道：“啊……對對，該回去了，我們還得趕路，現在天氣冷，路難走。”
孫工頭道：“也是，那我便不留你們了。有空再來玩兒啊。”
她叫來孫相公，将打包好的點心給趙桑語，囑咐她路上小心。
趙桑語跟初七往寄放着牛車的驿站走。
趙桑語哼着小曲兒，心情甚好。
初七道：“來找那人玩一趟，就這麽開心？”
趙桑語笑道：“當然開心。”
初七不悅，冷笑道：“哼，等下回那女人帶你去找小倌兒玩，就更開心了是吧？”
趙桑語驚訝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說了什麽？”
初七道：“我就在隔壁寫單子，跟你們只隔着一堵牆，我又沒有聾。”
說罷，他将孫工頭那些葷話一字不漏背了一遍，語氣無比嚴肅，聽得趙桑語渾身難受，連忙捂住他的嘴。
趙桑
第章
語：“行了行了，你有這好記性，不去考科舉真是埋沒了絕世人才。”
“我倒是想考，誰叫我生來沒福氣，是個男子，考不得。”初七沒好氣道，“你就跟着她鬼混吧，還想去逛青樓……趙桑語，你要是敢去招惹亂七八糟的小倌兒，我非剁了你不可。”
初七真是快被趙桑語氣死了。
他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她死活不肯跟他圓房，卻對那些小倌兒有興趣，還想去看看。
今天是想，下回就該直接去了是吧？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趙桑語連忙解釋道：“初七，你別激動，你誤會我了。我只是好奇他們那個行業，真的只是純粹想看看，并沒其他意思……絕對沒想跟那些人那什麽……”
趙桑語越描越黑，初七越聽越氣。
兩人取了牛車，初七自己坐到後面的板車上，朝後坐，背對趙桑語。
走了好一會兒，初七都沒任何動靜。
行到郊區後，趙桑語往後一看，他依然背對她坐着，跟網上的自閉大熊貓表情包一模一樣。
無聲叫嚣“生氣了趕緊哄我”。
趙桑語拍了下老牛挺翹的臀臀，沖它道：“牛哥你認得路，自己走哦。”
牛哥“哞”一聲，走得穩穩當當。
趙桑語跳去後面，坐到初七身旁，哄道：“初七呀，你都氣了一路了，何必呢？不就這麽點小事兒……”
初七氣笑了，反問道：“小事兒？找小倌兒算小事，什麽算大事？”
趙桑語頭禿，道：“我不是這意思……哎呀，就女的湊一起，随便說幾句玩笑話。你也知道，生意場上的人，都這樣啦，過過嘴瘾罷了。”
初七冷笑道：“生意場上，哼，錢還沒賺到幾個，惡習就學上了。趙老板可真是厲害的生意人呢。”
眼見初七句句都帶刺，趙桑語怎麽說都說不過他，被怼了半天，無奈道：“孫工頭還說她相公厲害，我看，跟你完全沒得比。人家孫相公可比你溫婉多了……你一個都這麽厲害，我哪裏還敢找什麽小倌兒……”
趙桑語本是随意說說，不料初七将她的話全聽進了心裏。
本來他就對圓房的事耿耿于懷，多少有些自卑。
今天倒好，趙桑語一會兒是對小倌兒感興趣，一會兒又誇人家孫相公比他溫婉。
是啊，他是全村有名的悍夫，會拿着棍子追着人打，怎麽能比得上溫婉動人、吟詩作對的孫相公呢？更比不上那些專門研習如何取悅女人的勾欄小倌兒。
初七眼睛紅紅，不再理會趙桑語。
趙桑語知道自己有點錯，可是她真的只是說說罷了，孫工頭在男女之事上作風不太好，但畢竟是生意夥伴，對她也不錯。
她哄了初七半天也不見人好，也生起氣來，懶得再哄他，誰還不是個寶寶啦？
哼。
臭初七，幼稚小學雞。
趙桑語吃夠閉門羹，回到前邊兒坐下趕牛。
一路上，兩人誰都不理誰。
趙桑語本以為，用不了多久，初七還會像以前一樣自動恢複。
不料，初七回家後，直接卷了鋪蓋，搬去謝林春家住。
趙桑語不滿哼唧，自言自語道：“有什麽了不起，搬走就搬走，我還怕你不成？小嬌七，嬌裏嬌氣，我就是不哄你，看你能怎麽樣。哼——”
趙桑語躺到床上，累得要命，真不想洗漱。她才想起，之前自己很累的時候，都是初七幫她打來水洗漱。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趙桑語打起精神，打水，燒水，洗漱……說起來都是小事，但做完後累得要命，她直接累趴，動彈不得。
她心裏已經開始後悔。
可是……不蒸饅頭争口氣，總是她哄他，這回，她就是不想低頭嘛。
夜裏越來越冷，她腦子裏全是初七。
成親後，他各種耍賴，總是同她睡在一起。
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