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還是很漂亮
郎浩見周覓也進去了，就佯裝随口地問海岳，
“喂，剛才拍照的時候，又拍不到你的臉，幹嘛那麽認真地做表情啊？”
海岳一怔，答道，“啊……我剛入行的時候聽前輩說的，哪怕只拍到一根手指也要做足全套，整個人都沉浸在拍攝氣氛中的話，那根被拍到的手指也會變得不一樣的。”
“你這個人倒是很耿直啊。”郎浩不由誇贊一句，“這幾天我偶爾在電視上看幾眼你演的電視劇，發現你小小年紀居然演得很不錯。”
郎浩說完，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
因為昨晚他是特地等到午夜時分，懷舊劇場開始播《野火的天空》的。昨晚的那一集，小海岳的戲份還特別多，郎浩覺得還挺幸運的，結果一看就硬生生看完了連播的兩集，直到淩晨兩點左右才姍姍睡下，也睡不踏實。早晨起來，氣色倒還好，精神卻不太充沛。到了咖啡館也是哈欠連連，惹得周覓狐疑地問他，
“不是讓你昨晚早點睡嘛？”
郎浩只得笑笑，“睡了，就是睡不着而已。老板，拍完能早點收工回家嗎，實在有點兒困。”
當然，自己昨晚熬夜看懷舊老片的事兒，郎浩本是不打算說給誰聽的。只是此刻想和海岳搭讪幾句，不知不覺就說出口了。豈料海岳聽了他的誇贊，卻沒有半分笑意地笑了起來，
“是嗎，你是有多無聊才會去看那種大半夜播出的陳年老片啊！”說完，連她自己都愣了下，随即補救道，
“哎，我自己都不會再看了。現在想想，那劇情也是狗血得很。”
郎浩當下也沒什麽可說的了，走到一旁收拾茶具去了。海岳隐隐嘆息一口，心下琢磨：自己對郎浩的敵意怎麽就那麽大呢？
沒錯，昨天朱曉曉和他的一番對話，自己也是恰好聽見的。雖然一早就知道自己是因為不夠漂亮才入選的，也明白自己的任務只是個人肉布景板。事實上，她做人肉布景板的時間還不夠長呢？不論是拍雜志還是走秀，或者是電視節目的小小客串，她有多久沒有試過作為焦點的感覺了？
《野火的天空》對她來說是一個很高的起點，卻不料就是她的制高點了。而郎浩呢？
海岳扭頭看着他，默默收拾茶具的背影依舊如此挺拔，隐隐露出的側面輪廓分明，惹得窗外久久不肯離去的小粉絲依舊叽叽喳喳叫個不停。
“可真是老天賞飯吃啊。”海岳苦笑一聲，自己對郎浩的敵意，說不定只是一種妒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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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一想，忽而就海闊天空了。她覺得作為一名老天不那麽賞飯吃的前輩，自己對于冉冉升起的新星應該好一點兒，更何況他們倆小時候也總是玩在一起的。
海岳于是放下杯子，正準備找個話題和郎浩再友好地閑聊幾句，咖啡館的門卻忽而開了。郎浩正想說現在還不營業，但見海岳對來人招招手，
“倩姐，坐這裏！”
來者原來是海岳的經紀人羅倩，三十來歲的，妝容精致卻頗為奔波的模樣。她一屁股坐在了海岳的身邊，卻又眼神敏銳地打量了一眼收拾完茶具正坐在不遠處翻看手機的郎浩，
“那個就是……是那位最帥服務生？”
海岳點點頭，又去吧臺拿了杯子給羅倩倒了杯檸檬水，卻見羅倩的眼睛一直都沒離開過郎浩，還悄聲問海岳，
“就是他和你搭檔拍雜志插頁的？”
“是啊，就是他。”
“那篇轉載的文章我也看了，他真人比照片還要帥啊。對了，他簽經紀公司了嗎？”
海岳搖搖頭，“不曉得。”
羅倩聽了，心裏默默有了主意，這才把眼神收回來，和海岳聊起了正經事兒。她們先是交流了一番近期的工作，倩姐手下好幾個女孩兒，海岳算是其中不太争氣的一個，近期也只有《潮流愛情》的拍攝工作在手，所以沒幾句也就聊完了。
兩人先是沉默了一陣兒，倩姐低頭喝了一口檸檬水，海岳的心裏隐隐有幾分期待：倩姐特地來找她，莫不是要和她談續約的事兒？要知道還有半年多，她和經濟公司的約就到期了，但倩姐卻遲遲沒有反應。
于是當倩姐放下杯子，擺出一副正經臉張張嘴巴時，海岳的心跳都加快了些許。但倩姐帶來的消息卻不是她想象中的，
“特意來找你是因為有份工作，最近《野火的天空》重播了，電視臺想做一期懷舊訪談，找到當年《野火的天空》的主要演員齊聚一堂。”
“所以，電視臺來找我上節目？”
倩姐點了點頭，“我覺得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當年這電視劇的演員裏，有些成了大牌明星，也都确認出席了，對你來說是個很好的機會！”
“恩，的确。”海岳眨眨眼，答應下來。
羅倩和她又聊幾句，說過兩天具體安排就會下來，讓她好好準備。臨走前她背起包，又回頭看着海岳道，
“對了，關于那件事兒，你考慮得怎麽樣？”
“恩？”海岳一時沒反應過來。
羅倩就耐心道，“上次和你提過的，你五官底子還算是好的，只要調整一下就能更漂亮。我真不知道你在介意什麽，公司裏那麽多女孩兒，大半都整容過。漂亮了才有更多拍攝，甚至拍劇的機會。況且在公司合約期間去做手術，公司會給予一定的貼補……海岳，你還有半年多就約滿了吧！”
海岳尴尬地點點頭，“謝謝倩姐……我再考慮下。”
羅倩于是默默地搖頭，恨鐵不成鋼地走了。走到沙發座旁又和郎浩聊了幾句，遞了張名片給他，這才推門而出戴上一副大墨鏡地款款離開了。
……………………………………
海岳吸幹最後一口奶昔，心事重重地起身準備走人。她走出店門外，只覺得周圍未走的女粉絲們一陣兒騷動。她回頭一瞧，才看見郎浩不知何時居然跟了出來。
“你也走了？”海岳問他。
“恩，你去哪兒？”郎浩說。
“我下午還有一節課，得回學校去了。”海岳說。
“哦，”郎浩點了點頭，“要一起吃個午飯嗎？”
“恩？”海岳皺眉。
“現在正是午飯時間，我也餓了。我們倆一起吃比較劃算吧，吃完之後，我回家睡覺，你回去上課。”郎浩聳聳肩，如是道。
“也是。”海岳笑了下，虧她剛才有那麽一秒鐘還多想了一些。但的确，“兩個人吃更劃算一起，我們去附近的小月館吃兩人套餐吧！”
“好呀，你帶路。”郎浩朗朗地笑起來。
…………………………
大學城附近新開了一家小月館，主打臺灣菜，作為一頓簡餐很是合适。
海岳和郎浩點了兩人套餐，熱騰騰的擔擔面和肉燥飯端上來，海岳才覺得自己真是餓了，連忙舉筷，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她起初沒有在意郎浩，‘刺溜刺溜’地吸了幾口面條才驚覺對面的郎浩正饒有興趣地看着她。于是她臉色微紅，扯過紙巾擦擦自己的嘴角，皺眉道，
“怎麽，你的肉燥飯不好吃嗎？”
郎浩搖搖頭，“我看你吃得很香……我之前還以為，做模特的都要減肥，為了減肥是不吃什麽東西的。”
“哦，”海岳笑了笑，“那你不用替我擔心，我天生吃不胖。”老天爺沒有給她完美的臉蛋兒，其他方面總該給點兒天賦吧，“不過你說得很對，公司裏其他女孩兒們都視減肥如生命。有一日三餐都只吃蔬菜色拉還不放色拉醬的，甚至有只喝果蔬汁續命的……恩，記得有一次，倩姐安排我和另外兩個女孩兒一起為一家甜品店拍攝海報，鏡頭前我們還有滋有味地互吃了好幾口草莓拿破侖，收工後她們倆立刻就去廁所催吐了。”
“催吐？”郎浩挑眉，“就是摳摳喉嚨吐出來？”
“有些女孩兒催吐習慣了，幾乎能做到想吐就吐，和鸬鹚似的。”海岳想起小時候的那篇語文課文，“鸬鹚你還記得吧！小學課文裏介紹過，捕魚的時候，魚兒就存在它的喉囊裏，然後再吐出來給漁夫。”
“我記得！”郎浩也想到了，朗朗一笑，“記得那篇課文要背誦還要默寫，你卻沒有好好溫習，默寫得了個零分，被劉老師罰抄課文。”
“記得記得，”海岳笑得眉眼彎彎，“那時候我被迫留在劉老師辦公室邊哭邊抄，抄完回教室時，午餐時間也過了一半了。同學們一個個把吃過的飯盒放回走廊的飯盒箱裏，堆得歪歪扭扭的像一座小山，我只好一個個飯盒打開了看，尋找哪個是沒吃過的。一不小心，就把一座飯盒山給打翻了，流了滿地的湯湯水水。”
“是啊，”郎浩也好似回到了往昔的時光，“你可真傻，其實有我和孫钿在，肯定幫你把飯盒保留好了呀！我們倆聽見走廊裏的動靜，跑出去才看見你又闖禍了。劉老師從辦公室走出來，氣得眼見着又要訓你……”
“幸好，你和孫钿都站出來，說會幫我一起打掃幹淨。”海岳說着說着，眼前仿佛浮現出那時的書呆子孫钿和平頭小子郎浩，一個恍惚，滿面不高興的臭小子居然就長得這麽高帥了！
海岳不自覺地看得入神了，隔了兩秒才清醒過來，微笑地轉了話題，“所以，方才倩姐是給了你名片，想讓你加入經紀公司嗎？”
郎浩點點頭，“不過我和周覓老板有約在先，要簽約，也得和周覓商量了再說……恩，話說那間公司怎麽樣？”
海岳想了想，作為老同學兼老前輩，還是坦誠道，
“這家公司規模不大，最大牌的藝人也不過三線水準。名不見經傳的小藝人卻如過江之鲫吧……一般簽約後，公司會安排一些常規的工作，比如雜志海報的拍攝等等，偶爾會安排接一些小廣告，或者是電臺節目的客串。能不能成功還是看自身條件和機緣的吧，啊公司最近比較紅的藝人是徐南風，你聽說過嗎？”
郎浩搖搖頭，又遲疑地點點頭。
海岳就繼續道，“原本公司只安排她作為群演去參加了一次綜藝節目，結果她表現得特別逗趣，網上有了話題熱度，現在已經是綜藝的常駐嘉賓了。”徐南風也是倩姐手下的，屬于倩姐經常拿來督促其他女孩兒的榜樣。
而郎浩聽得漫不經心，似乎并不在意演藝公司能不能讓他出名的模樣，反而關心道，
“那麽簽約之後，是不是就要催吐減肥保持身材，還要……其實我聽見那位倩姐在店裏，建議你……整容？”說到最後兩個字，好似是為了照顧海岳的自尊心，他說得既輕又悄。
海岳驀地臉色一愣，沒料到當時一直在玩手機的郎浩居然聽到了。她有些尴尬地牽了牽嘴角，
“恩……公司大半的藝人都有整過，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吧……而且以郎浩你的外形，應該不需要再動刀子了。倩姐主動給你遞名片，說明你的外表她是很滿意的！”
“那麽你呢？”郎浩卻憂慮地皺眉，竟讓海岳一時有種錯覺，郎浩的眼神裏滿滿都是對她的關切。
“我？”海岳不知為何，有些緊張地吞了下口水，“我可能……可能會考慮一下吧……畢竟周圍的女孩兒都做了……當然也有可能不考慮，畢竟我之前和父母提過，他們倆很激烈地反對，我才拖拖拉拉到了今天。”
“我站在你父母這邊。”郎浩卻斬釘截鐵道。
“咦？”
“我的意思是，別聽那位倩姐的，我贊同你父母的想法。”郎浩說得很認真，甚至是鄭重其事的。他的眼神沒有半分敷衍和輕佻，直勾勾地看着海岳。
“謝，謝謝……”海岳縮了縮肩膀，有些不自在地臉色微微一紅。但猶然還不安心地問他，“可是你不覺得我……倩姐她一直想讓我做個磨腮的手術，啊聽着挺吓人的吧，但其實是很常見的整形手術……”
“海岳，”郎浩卻有些急了，“你不會真的想要對自己大刀闊斧吧？”
海岳楞了片刻，郎浩一臉急切的模樣讓她有些始料未及。她沉默了些許，總算還是謝過老同學的好意，微笑道，
“我自己心裏有數的。郎浩，謝謝你。”
郎浩于是氣餒地看着她，看着海岳那雙迷人的大眼睛。小學的時候，她就是用這麽一雙迷人的眼睛成功地走上童星的道路，也就是這雙迷人的眼睛，一度讓兒時的郎浩怎麽也移不開視線……
……………………
臨走的時候，他們站在小月館門口道別。郎浩要坐地鐵回家休息，而海岳要回學校上課。可郎浩走了幾步，油然又不甘心地回頭叫住她，
“喂，海岳！”
“恩？”海岳應聲回頭。
郎浩的聲音有些哽了，“別聽那個倩姐的！海岳，你不需要整容，你還是……還是很漂亮！”
海岳眨巴着眼睛，嗤笑一聲地揮揮手，“算了吧匹諾郎同志，你的鼻子都快長到天際去了！”
………………………………
作者有話要說： 忘記更新了，說好日更的，設定了周一的存稿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