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羅盤所指的西南方向就在神塔附近,李琢蓁在周邊街道繞圈尋人,也沒尋到半點蛛絲馬跡,最後卻見喻濯染坐在食肆裏聽曲,他說這棺舍人的曲兒安靜,與咱們世道裏的不同,總能讓人心生寒意。
李琢蓁鎮定自若,坐他對面:“有發現嗎?”
喻濯染揚手指向戲臺處那群各展本事的樂師,其中正彈琵琶的,面施白/粉,着紅衣,卻很是臉熟。
李琢蓁辨別片刻:“封師兄什麽時候學的琵琶?”
喻濯染沉默回答:“我以為你會問難道是封固昀的胞妹。”
李琢蓁道:“我再怎麽愚鈍,也不可能認不出封師兄……真是他胞妹?”
“怎麽可能會有這麽醜的胞妹。”
“你這是在說封師兄醜還是在說他這位胞妹不會像封師兄那麽醜?”
喻濯染差點被話繞進去,無奈地擺擺手:“裴璇玑也在這裏,你有沒有看見?”
李琢蓁環顧周圍,在衆多白晃晃的衣裳裏總算勉強認出了裴璇玑那張臉,他亦着素白的衣,面容抹着層厚實白/粉,人六神無主,像被抽魂似的。
李琢蓁道:“真是古怪。”
喻濯染以為他的意思是這座城很古怪,怎料李琢蓁默默補充道:“裴璇玑不喜歡這種裝扮。”
喻濯染道:“哪個男人喜歡抹白/粉,除了瘋子。”
半炷香後,樂師散場,裴璇玑起身離開食肆,再左拐進食肆後院的巷角裏,封固昀換了白衣出來,二人低言交談,裴璇玑接過他手裏的食盒,肩并肩離開了。
此等場面暧昧至極不禁讓喻濯染背脊發涼:“要是有相機我肯定拍下來。”但阻止不了他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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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琢蓁道:“如何喊醒他們?”
喻濯染沉默兩秒,轉頭向李琢蓁神秘說道:“咱們可以先看看他們晚上是不是睡在一起。”
李琢蓁理所應當地瞥他眼:“當然不能。就算出現那種情況,我們也得阻止。”
喻濯染樂道:“怎麽阻止,我看他們倆簡直就是新婚夫夫形影不離,你總不能半夜跳到他們床上阻止房事吧?”
那厮說話膽大,李琢蓁聽得耳朵發燙,他輕咬着牙槽回答:“庸人。”
“這話也能被你罵,我服。”
他們争讨不休,剛出街角便被兩個當事人攔住去路。
喻濯染倒也坦然面對,湊近距離仔細瞧瞧,他們臉上那層白/粉大概塗了三層才有如此厚度,就差沒給封固昀的臉加兩點胭脂紅,再道:“原來真是大哥和四弟,讓我們好找,爹娘都很擔心。”
封固昀和裴璇玑皆蹙眉盯着沒有回應。
“我根本不認識你們。”說話的是封固昀。
裴璇玑神情古怪地拽了拽封固昀的袖子,雙方對視片刻,可能是李琢蓁看錯了眼,他們倆分明是在害怕什麽。
“二位莫怕,我二哥說話聲大,但他是個好人,擔心出門未歸的大哥和四弟,一時昏頭,着急認錯人了。”
與喻濯染不同,李琢蓁溫和平靜的态度似乎打消了二人對外來者的忌憚,彼時裴璇玑想起城主特意交代的事:“你們是剛來的?”
李琢蓁颔首:“是。”
封固昀湊到裴璇玑耳邊小聲嘟囔:“原來真沒來多久,但怎麽樣也挨不過今晚。”
裴璇玑道:“是啊,誰能挨過今晚。”言罷,兩人盯着他們,并且詭異地笑起來。
喻濯染盯着兩人沉默良久,說道:“等他們清醒,我肯定會把這些事仔細講給他們聽。”
李琢蓁問:“怎麽?”
喻濯染道:“羞死他們算了。”
封固昀問他們可尋到住處,若是沒有,可暫住在他們家,喻濯染自然樂得清閑,當即答應,畢竟此地高危,鬼魃擅隐,沒有解決方案,住哪都危險,還不如選個舒服安靜又離裴璇玑近的地方睡覺。
李琢蓁也沒意見。
住處是間四合院子,其他房客仔細數數少說也有十人,即将入夜了,堂裏依舊沒有亮起一點燈光。
二人踏進別院,見前方穿着白衣的十餘人紮堆似地站在一起,目光冰涼,并非不懷好意,而是盯得人毛骨悚然。李琢蓁一時間僵持在原地,覺得渾身被蛇纏繞,密不透風。
身後的喻濯染擡手捂住他的眼,嘴巴湊在李琢蓁耳邊輕聲呢喃道:“別盯着他們的眼。”李琢蓁回過神來,人被喻濯染推着往屋子裏走。
夜裏喻濯染捧着枕頭想床上睡,卻被李琢蓁一手拽下地:“你睡的是地板。”
喻濯染朝他龇牙咧嘴:“就你會占床。”李琢蓁轉頭看他,他立馬把面轉向窗戶并且嘴巴口吹哨。
“……”
李琢蓁睡得不太踏實,夢裏夢外,都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察覺到呼吸困難,他剎那間睜眼,卻動彈不得,視線恍惚間,見一個人頭蛇身的女人攀附在他身上,雙手勒着脖頸。
因為周圍烏漆麻黑,根本看不清那張臉,他只覺得這個女人渾身冷若寒冰。
他艱難轉向打地鋪的喻濯染。
地上空無一物。
哪裏有人,喻濯染在哪裏?
女人已經湊到面前,臉皮猙獰地對住他,奇特異香逐漸傳進鼻孔裏,導致五髒六腑都被香味侵染,李琢蓁說不上什麽滋味,可他反抗不了。
地光亮起便是白日,喻濯染睡醒後起身,檢查房間裏的結界,沒有遭到破損,蛇鬼魃竟沒趁着晚上搞事。
喻濯染有些狐疑。
轉眼見李琢蓁也醒了坐在床上。
“你可別睡回籠覺。”喻濯染轉身打開窗戶,細碎的光芒攏進室內,讓李琢蓁慢慢地閉了眼,又睜開。
他擡手摸了摸發緊的脖頸,只覺得幹渴,嗓音沙啞,想說話,卻又不能說話,他只能看向他。
喻濯染正背着他穿外袍:“今晚輪到我睡床,到時候你可別推我,先說好的。”
李琢蓁嗯聲,又平靜良久,身體狀态回來了,于是下床穿衣。等他系好腰帶,袖裏的錐子掉落在地,一簇刺光閃過他的眼,昨晚那道猙獰的臉忽然顯現在腦海裏,伸手拾起錐子,和喻濯染平靜說道:“你昨晚有沒有撞見什麽東西?”
喻濯染看他眼,搖頭:“鬼魃找你麻煩了?”
李琢蓁想說是,眼神卻恍惚起來,他冷不丁回答:“沒有,我昨晚睡得很好。”眼眸忽明忽暗,跨步離開房間。
喻濯染當時注意到他的變化,只打算再觀察段時間。
過去半日,喻濯染沒會兒功夫不見李琢蓁,卻見他和那群棺舍人聊得異常投機,棺舍人對待李琢蓁的态度,也越像對待同族,還特別贈了兩套同族白衣。
李琢蓁接過道謝:“多謝諸位,這裏給我的感覺很親切,我真的可以繼續住在這裏嗎?”
“當然,這裏永遠歡迎你,因為你是我們的族人。”
“真的非常感謝各位。”李琢蓁說得越是激動,眼神越是平靜無光。
喻濯染蹙眉,越過衆人圍堵,直接擡手打翻李琢蓁懷裏的錦盒,明面挑釁道:“抱歉,我手滑。”
全場寂靜,全部的視線聚集在喻濯染身上,他們輕聲嘀咕道:“他為什麽還是這樣?城主為何不給他降福。”
“是個罪人,定是個罪人。”
“莫要理他,趕他走。”
“真是聒噪的人,我讨厭聒噪的人。”
交頭接耳的絮叨聲音頓時吵得滿室沒安分,封固昀瞥了眼他們,呢喃聲突然戛然而止,衆人由原本的明目張膽變成緊張後怕,他們唯唯諾諾,将喻濯染視作透明人,挽住李琢蓁,一夥人去了別處。
廳堂只留下喻濯染一人,他彎腰撿起地上被遺落的滄海表裏,蹙着眉,回想方才李琢蓁看他時那種冷漠的異樣眼光:“果真是被下咒了麽。”
眼前黑影閃過,闊別多日的大黑停留在他面前,喻濯染見到臭鳥,第一腳伺候上去:“你還知道來?”
大黑東躲西藏:“因為系統下載數據需要時間。你在擔心什麽,作為任務引路人,棺舍主線已經成功進展到百分之四十三。”
喻濯染停手,轉身坐到椅子上歇腳:“那我還是什麽都不用做?”
“是的,喻先生只需在最終局面支援主角裴璇玑即可。”
喻濯染應聲。
渡鴉跳到茶案上後,憑空顯現出一面電子屏幕,畫面是他們三人正與棺舍族長談笑風生。大黑再道:“如今主角團無一幸免,都被人面蛇成功下咒,不過等到第二夜祭祀日,裴璇玑會清醒。”
“就他一個?”
“就他一個。”
喻濯染心不在焉地哦聲。
“喻先生的心思似乎不在這裏。”
他慢騰騰喝了口涼茶:“李琢蓁半路插隊進來真沒問題麽,你之前說該來棺舍的應該是顧陳陸。”
大黑說沒什麽問題,又和喻濯染聊兩句,李琢蓁繞過廊道來到廳堂,此時的他已被棺舍人徹底洗腦,無視喻濯染後徑直離開。
喻濯染見他面色愈發蒼白,蹙着眉:“他這樣真沒問題嗎?”
“喻先生要是真擔心,我告訴你法子,你現在喊醒他也成。”
喻濯染的手指輕輕敲打兩下桌面,随即起身:“有事再喊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