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附近并未發現裴璇玑留的記號,倒是看見通頂的百層石階,兩側是被高林掩蓋的人面雕像。
楊崇道:“山路裏裏外外都一個樣,誰知道遺跡藏在咱們頭頂還是腳底下,就算有石階也沒用,肯定不是這條路……哎你倆別這麽看我,我進山後就像進了迷宮分不清東南西北,去古城的路就更不知道了,還不如把那店小二逮過來。”繼續悄聲地說,“我覺得他們知道的秘密比我還多。”
喻濯染道:“坐那兒淨說些廢話。”
楊崇道:“就算你是仙人也不該這麽沒禮貌吧,我不過就是将你倆睡在一塊的事情告訴了封固昀他倆,這有什麽,用得着瞎擠兌我嗎?”
喻濯染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說告訴誰了?”
“還能是誰……當然是裴璇玑和封仙人。”場面瞬間沉默,楊崇呃聲,繼續苦口婆心地解釋,“當時裴兄和封仙人在樓下值夜,我閑着沒事,找他們聊天,就是嘴巴唠得太快,把你倆披頭散發走出房間的事情給說出來了,哈哈,原來你們還不知道他倆都知道了啊。”他繼續幹笑。
“……”不管是喻濯染還是李琢蓁都沒了繼續搭話的欲望。
迷霧卷滾成團,根本沒有散開的跡象,實在是太安靜,李琢蓁的腦袋嗡嗡作響,前方領路的喻濯染已經警覺起來,叮囑兩人別離太遠。
李琢蓁後知後覺,也逐漸意識到附近沒有活物氣息。卻捕捉到一抹稍縱即逝的人影,覺得眼熟,他迅速回望,只見濃厚迷霧裏立着一個女人。
他愣怔良久,見對方笑着跑進厚霧裏,急得追上去大喊:“阿姐!”
李琢蓁毫不猶豫撲進亂枝深叢,僅僅十步,腳下懸空,身體急速墜落,他目睹着上方那道虛幻的人影越來越遠,直至被無邊暗空取代。
他的法力早已被這座山吞噬殆盡,只能借着輕功緩減下降速度,但這個地方,似乎連人的氣力都意圖吞并,風撕扯着耳朵導致的耳鳴聲恐怖聒噪,就連空氣都擁擠在五髒六腑。
正當他自由墜落,高處飛下來一人,仿佛是割裂了氣壓和藤蔓,速度快得驚人,他如迅雷似的落在身邊後伸臂緊緊抱住了李琢蓁單薄的身軀。
雙方的黑發直上糾纏,李琢蓁睜開了眼,對上他深邃如海的眼睛。
喻濯染以法力護及全身,在抵達最底端時,雙腳猛地蹬向石壁借此緩解下降趨勢,他抱着人輕松落地,在鞋靴抵住潮濕土壤滑了段距離,黑泥飛濺,安穩停止。
Advertisement
李琢蓁站穩後向他道謝,又借着自然靈光觀察下方環境,見周遭都是藤蔓結了屏障的牆壁,千年牢固,砍不得,山口只有一個三角形狀的通道。
喻濯染拍拍衣襟處的濕泥土:“方才下得急,把楊崇留上面了。”
起初李琢蓁對這句話并沒反應:“他恐高,若把人強拽下來,肯定會吐你滿懷。”
“那還是讓他待在上面吧。”
“你的意思是入口在下面。”
喻濯染張嘴咬住腕帶将其綁緊些:“石階和雕像都是迷惑人眼的,棺舍古城若建在山頂上,這塊地早被盜墓的和冒險家挖光了寶貝,封固昀就是被你見的人面蛇拽下來的。”站好,視線側看向他,“接下來的路就很兇了,你要上去,我就送你上去,若不想,也好歹帶個防身物件。”
李琢蓁見自個渾身上下,也就剩十張鎮鬼符紙,匕首之前用鈍了好幾把,沒再置辦新的,他偏着頭想了想:“我當然和你一起救人。”
“行。”喻濯染從兜裏抽出張符紙,疊成飛鳥狀,再施展法術,紙鳥如活物似的展翅起來,兀自飛往高處通知楊崇,“我讓他原地待着,就是不知道那厮願不願意了。”
李琢蓁嗯聲。
喻濯染将那蓮花錐子物歸原主:“段飛遙說這是屬于你李家的東西,原本打算昨天還你,結果睡糊塗,還被你打了一拳,忘了。”
李琢蓁接過,指腹蹭了蹭蓮花錐子,很快塞進兜裏,平靜說道:“說起這件事,你的臉消腫很多,恢複得不錯。”
“你何時何地都想怼我一嘴。”喻濯染動作實誠,将一疊自制符紙遞給他,說是多餘的,遇見鬼東西可以适當用用。
李琢蓁接過符紙垂眸看了看他的特制符咒,本想道謝,左腕卻被喻濯染握在掌心裏,人面蛇咬的傷痕還沒完全消腫,如今接觸到他的炙熱掌心,那股子寒冷被逐漸腐蝕,他一時有些失神。
喻濯染撕開膏藥觀察片刻:“我拿嘴清毒還挺幹淨,沒殘留毒素。”
李琢蓁聽得耳根子一熱,直接收手,冷淡道:“我們得快點找到封師兄他們。”
喻濯染啞啞地笑聲,拿起火折子走在最前面。
李琢蓁跟在他身後進入三角甬道,坡度傾斜而下,周圍不少自然風化的奇形石頭,水滴自頭頂滾落,他們越往裏,氣溫越冷,莫約半柱香後,看見一整個偌大的橢圓形空間,石頂有微弱的白光。
李琢蓁往前一步,差點踩空,好在喻濯染拽住他,他看見前方的地面全部凹陷,漆黑洞口深不見底,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除了呼嘯可怖的風聲自下席卷而來,像靈魂的哭聲。
李琢蓁問他:“你怎麽肯定古城就在這下面,之前楊崇誤入棺舍山,可沒說掉進過這種黑洞,他是在山表撞見的帛書。”
“我說了,這座山能迷人感官,這回楊崇和咱們走倒還好些,符咒能避免霧霾裏的毒素帶進人體,造成幻覺,上回他一人走就沒這麽好了,他感覺是往山上跑的,實則是暈暈沉沉墜了下去。當然,現在還有另外一種說法能瞬間推翻這個假設。”
李琢蓁道:“你懷疑他在騙我們。”
“你不是也不信他麽。”
李琢蓁忽然笑道:“我們怎麽下去?”
“直接跳,下面是磁懸浮。”話音剛落,喻濯染被後推一把,墜落時他還來得及張嘴怒罵,“李琢蓁你就是個瘋——!”
李琢蓁停留片刻,直至下方那點明火逐漸泯滅,本想躍下,卻察覺到後方甬道裏傳來的窸窣動靜,他警覺轉身,只見一個奇怪黑影嵌在牆壁裏。
李琢蓁沒有停留,轉身跳下去。
腳底感觸卻是硬邦邦的。
洞口不見了!
那麽大的洞怎麽會眨眼變成平地?
李琢蓁轉身,見黑影分離石壁朝他緩慢靠近,他只能往前跑保持距離,可周圍都是那堵牆,能跑到哪裏去。
那道黑影已經變成了人面蛇,它動作極其不協調地迅速蹿爬過來,他抽出符紙嘴裏呢喃:“天地自然,慧法借力!”擲出黃符。
黃符還沒接近人面蛇便被毀了。
他又擲出五張。
還是不管用!
最後摸出喻濯染塞給他的那疊符紙朝蛇擲去。
喻濯染說過這是用他自身的血畫的符紙。
鬼魃被當場定住。
特制符紙竟然管用。
李琢蓁朝着甬道原路返回,鬼魃卻已成功解禁,唰地一聲降在他面前,李琢蓁根本沒來得及看清對方,一條蛇尾橫掃而來狠狠擊中腹部,李琢蓁措不及防,被迫倒退三丈。
他朝旁邊吐了口血,利器只有那支蓮花錐子。
其實滄海表裏并非是李氏傳承,是他生母連姬的遺物,連姬在死前暫交皇後保管,直到宮變那日,顏戈嘯奪走了它。
李琢蓁思考過滄海表裏出現在錦繡城的原因,唯一的可能,只有顏戈嘯設局。那個男人一向口才極佳,最愛蠱惑人心喚其欲望,不管是張家父子,還是于勤,都被他玩弄于手掌。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一個張府園,為何會同時出現顏戈嘯和鬼王兩邊的相關東西,埋在鬼新郎體內的鬼血,藏在密室的滄海,兩者有什麽牽連。
他對此一直想不通。
李琢蓁握緊錐子,與其拳腳對峙,趁機刺瞎了它的一只眼,人面蛇怒吼嘶鳴,不過片刻,眼睛再度重生,它紅着眼急速盤旋而來,将李琢蓁直接拍打到石壁上。
見人狼狽地倒在地上,人面蛇咧嘴笑起來,再度甩尾巴伺候,像是玩皮球,一下一下将他砸到石頭上。
看來這只鬼魃特別喜歡玩人。
再這麽被動下去,死的只有他自己。
李琢蓁被打得有些起不來,恍惚中想起自己幼年,生母連姬尚在人世,他最怕的雷雨夜,連姬會陪他左右,母親還告訴他保護咒法:“當你遇到危險的時候,它會替阿娘守護你。”
昔日溫柔的聲音伴在耳畔,常年從政學習,練就劍術,到如今李琢蓁才真正明白連姬那句話的含義。他強行站起來,握着沾了他血的錐子,啞聲呢喃:“鴻蒙初辟,天地濁清,周而複始,神風聚靈,今祈見日暈明神護子鎮邪,滄海表裏,言動神随!”手裏的錐子登然發出一陣白光,逐漸化成通體白銀的長劍。
李琢蓁持劍毫不猶豫朝它刺去,人面蛇自然也被刺光惹眼,動了大怒,邊嘶吼邊血口大張向他跑來。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