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擔心山賊餘黨潛伏四周,李琢蓁和裴璇玑在客棧外圍布置結界。
喻濯染在屋裏排除隐患,等他經過李琢蓁的房間,偶然想起方才匆匆瞥過的白面書,他原路返回,轉身推開房門,見那本書仍攤在地上,彎腰拾起,随手翻閱幾頁,卻全是黑的,沒有內容。
李琢蓁平白無故揣着本無字書做什麽用。
難不成這東西另有玄機。
喻濯染單眉一挑,握着東西回到自個房間。
李琢蓁發現書不見的時候已是寅時初刻,正逢他結束守夜準備休息。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順走的。
李琢蓁出門拐角去了第一間房,推門進去,見室內隐約燃着燭火,喻濯染躺在床上,靛藍色的雲海衣襟略微松散,導致胸膛裸露,薄被簡單蓋着腹部,睡姿甚是奇怪。
他挪開視線,在四周都翻遍了,還是沒找到,燭火熄滅後室內陷入昏暗,李琢蓁将注意力勉強轉到床上,他見喻濯染改換側睡,倒因此看見了壓在他身下的書。
果真在這裏。
他生來不太喜歡人光明正大地在眼皮子底下犯罪。
李琢蓁若無其事地把他的鞋從窗戶丢出去,人靠近床榻,彎腿,膝蓋和左臂撐住床面,身子慢慢越過去,手指夾住書皮再小心翼翼地拖出來。
拿到手就準備撤。
怎料身下原本沉睡的人忽然伸臂将他反摁在床上,黑暗空間裏只能聽見床腳咯吱咯吱的響動,一番拳腳糾纏,室內最終歸于平靜,雙方的呼吸聲從急促到平穩,李琢蓁的兩只手腕都被他右手握緊了頂在腦袋上,他掙紮不來,擡眼,只見對方長發垂落在臉頰邊緣,連同溫熱吐息均勻地灑下來。
暧昧不清的姿勢被固得越久,李琢蓁越是蹙眉,他強壓心髒帶來的緊迫感,啞聲命令他:“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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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濯染果真不聽,當即冷笑聲,說道:“你要這東西我給你就是了,何必半夜三更搞上床偷摸這種手段。”
“我倒要問問你,這本書怎麽在你這裏?”
“地上撿回來的咯,這你也要管?”
“這是我的。”
“上面可沒寫你名字,怎麽是你的?”
李琢蓁見他打定主意潑皮無賴,擡腳就要踹他肚子,沒曾想喻濯染那厮魔高一丈,左手兩指直接點住他定身穴。
李琢蓁未能精學解穴手冊,當時氣得耳朵逐漸滾燙,一字一頓說道:“你偷我的書,還定我的穴。”
“就是我,我故意的。”喻濯染倒是爽快承認了,兩腿盤坐在旁邊,獨自欣賞李琢蓁僵硬的躺姿,接着伸手摸到他的臉,撕啦一聲,假皮又被扯掉了。
“你丢我的鞋,我扯你的皮,不過分吧?”
“你店裏的便宜貨,不要也罷。”
喻濯染笑着說道:“我的店确實有七日無理由退換貨的規則,但你用這麽多天了才說不要我的便宜貨?”
“我付了錢的。”
“這和錢不錢沒關系,我看重的是緣分,有緣就折扣價,無緣不賣。”
“話題越扯越遠,書還我。”
“可沒扯遠,一個性質。”喻濯染左手抛了兩回書,嘴角噙着笑意,“我說了,我看重的是緣分,不管是貨物還是人。”
“把話說清楚。”
“這本書不是好東西,賣給我吧。”
“不能。”
“那行,我換個說法。只要你好好回答,我就還給你。”喻濯染沉默片刻,盯着李琢蓁的眼睛,沉聲詢問,“你在房間裏碰見的是什麽東西?那可不是中迷/幻藥的反應。”
李琢蓁停頓兩秒,張張嘴,緩慢說出口:“還是人面蛇。”
喻濯染說話算話,解完穴,把書抛到他懷裏,李琢蓁捏住書的時候指尖都泛白了,估計是被氣的,他揚手毫不留情打了喻濯染一拳,奪門離去。
着急解手的楊崇小跑經過走廊,迷迷糊糊看見李琢蓁披頭亂發快步離開,他納悶詢問:“是段珍嗎,怎麽覺得臉更俊俏了。”卻見房裏又冒出個喻濯染,衣冠不整,臉還腫的。
兩人對視,久久不言。
喻濯染心想怎麽偏偏遇見楊崇這個話多的唠叨鬼:“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和段珍師弟只是在打牌對賭。”
楊崇捂着嘴賊笑:“喻仙人,我可還什麽都沒想啊。”
李琢蓁感官靈敏,因客棧靠近詭谲多變的棺舍,總被夢裏夢外的牽扯,他下半夜翻來覆去,沒睡飽,頂着頭疼爬起來,已是天明。
楊崇破門闖進來,着急忙慌地喊封固昀失蹤了,卻見他那副奇怪裝束:“好端端的你蒙着臉做什麽?過敏了嗎?”
李琢蓁趕去對面房間看個究竟,只見窗戶大開,紗幔随風飄向外面,私人物件完完整整地擺在桌上,沒有打鬥痕跡,結界也沒動靜,人怎麽會憑空消失。
正愁眉莫展,李琢蓁說道:“我出去找人,麻煩你把此事告訴裴璇玑他們。”
楊崇喊住他:“裴璇玑早出去找人了。”
“什麽時候?”
“就剛剛吧,他聽見有動靜。”楊崇立馬補充句,“他也是讓我先通知你們的。”
“剛剛是什麽時候?”
楊崇呃聲,尴尬地撓撓下巴仔細回想:“半炷香還是一時辰前?”
站在他們身後有一會兒的喻濯染,說話語氣毫無波瀾:“你是睡回籠覺還是蹲坑跌糞坑裏了這麽晚通知?”
楊崇額角冷汗直冒:“……呃。”
喻濯染細查發現,裴璇玑已經順着客棧外幾米的拖拽痕跡,一路追蹤至棺舍深山的路口。
照目前情況只能進山了。三人收拾妥當後離開客棧,楊崇見日光也照不進霧霾深山,幽綠潮濕的詭谲密林,他被吓得原路返回,喻濯染伸手抓住他發髻把人硬是強拉回來。
“各位仙人,進山的路我真記不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去古城看見帛書的,放過我吧,我不想進去自尋死路。”楊崇雙手合十,喻濯染先前兩次被這厮言語挑釁,早就忍不住了,直接拿起握着的細棍子抽了他背脊。
“少廢話,帶路。”
楊崇反手摸着自個背脊吃疼地往前趕,嘴還硬:“好你個喻濯染,我敬你是仙人才如此尊敬,咱們明明年歲相近,你憑什麽打我!”
喻濯染走在他身後,沉默兩句,他忽然溫柔地笑着回答:“憑我不僅可以生你財路,也可以斷你命數。”
看得出來楊崇很氣了,只能幫救兵:“阿珍你幫幫我!”
李琢蓁汗顏:“喻仙人,楊公子是我們的朋友,別這麽吓唬人。”
“是你朋友。”喻濯染面無表情往前走,補充道,“又不是我朋友。”
逐漸離開官府管轄區,深山老林,也就是地圖紙上一片空白的無人生還區,能在這裏存活的只有野獸鳥禽,因這偌大的棺舍山脈,與南方波福雪山以及塞北喀爾含山,三山源于同脈,萬年相連不曾改變。
傳聞萬年前棺舍人在此駐紮繁衍後代,因機緣,從明神手裏繼承了怒白帛書,得怒白帛書者,心之所妄皆如願,自此代代相傳,和平千年後,卻一夜間棺舍族全滅。
喻濯染借助山谷風向、天地自然衍生的靈力以及裴璇玑遺留的痕跡這三點,在山林間徒步前行,當然也有宗越家下發的法器和此地圖紙,可惜在這裏,兩樣全不頂用。
另外進山的那隊人馬可能也遇到了這種難題,好在喻濯染有荒野探索技能,楊崇總算放心些,想當初自己摸瞎進來的時候,差點就沒能活着走出去。
李琢蓁猜想是磁場問題。
行走半日,楊崇已經累蔫吧了,站在原地喝了半袋子水,還和李琢蓁說:“咱倆一起歇歇吧,你看你,熱成那樣怎麽都不散了面紗?”就要上手。
被李琢蓁一手拍開:“過敏。”
楊崇摸摸自個的手還哦了聲。
喻濯染卻笑道:“段仙人平日裏嬌養得很,任憑被這山野風吹雨打,得了風寒都得躺個大半月,楊公子還是別賊手多事了。”
李琢蓁被說了竟沒反駁,倒是同楊崇講起道理:“楊公子一番好意我已心領,但這臉确實不能被日光直射,若說緣由,大概是因為昨日夜裏被狗咬的。”
楊崇詢問:“我記得客棧附近沒有狗啊。”
喻濯染勉強笑也笑不下去了:“你幹脆報我姓名得了,說誰狗不狗的?”
李琢蓁道:“我也是頭一回見有人主動對號入座。”
喻濯染走到他面前,二話不說用細棍子抽了他一屁股,淡淡道:“抱歉,我以為抽的是你腰板,沒想到是屁股,原來你這麽矮。”
旁邊楊崇看了都害怕得捂住嘴巴不敢亂說話。
李琢蓁的眼皮子肉眼可見地抽了兩下:“下三濫。”
兩人這麽互相瞪着。
直到楊崇開始賠笑臉打圓場,将兩人暫且分開些距離以免打架,還說什麽:“兄弟倆床頭吵架床尾和嘛,封仙人和璇玑都等着咱們去救命,沒必要沒必要。”
楊崇的嘴被喻濯染用符封上禁言了,他說:“不會勸架都別勸,什麽床頭吵架床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