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昨夜會談,衆人決定派遣兩隊人馬先行前往棺舍打探情況,封固昀來到隔壁屋喊醒尚在睡夢裏的喻濯染,人卻抱被犟睡。
封固昀無奈扶額,見門外三人都在等着,說道:“師父可是來的準信,說我們必須去。棺舍既有決天下之定局的那面帛書,我們有責任去尋它。”
棺舍距離封梁需五日路程,駕馬急行也得三日,加上棺舍站的軌道并未通行,窮山僻壤之城,旅店都沒幾個正經,喻濯染以前去過那裏,說那地兒全是黑心店,你們可得當心點。
封固昀無奈說道:“既然你都這麽講了我也沒辦法,想起昨晚你和阿珍吵架,你說你很高興他罵你,所以想一直跟在他身後。我以為你真心實意,沒想到今天直接變卦。”封固昀啧啧兩聲,意味深長。
此時此刻駐在房外偷聽的裴璇玑和楊崇,動作不約而同,耐人尋味地望向李琢蓁。
李琢蓁擺擺手:“不是我。”
裴璇玑和楊崇連連颔首:“是是。”
喻濯染最後被強拉上馬,臨別前宗越薰淚眼婆娑欲語還休。
楊崇見那對如此拖拉扭捏舍不得,感慨萬千:“封仙人,何必拆散那對情投意合的佳人,咱們幾個先去不就成了。”
封固昀笑道:“喻濯染在咱們這裏可是主力軍,若被二小姐牽走,真不知在棺舍山裏碰見猛鬼該如何對付。”
裴璇玑見旭日東升,封梁明景顯現,他将虎嘯挂在腰間,跨上馬,看向李琢蓁:“再這麽下去,只怕會趕不上今日路程。”
“對啊,誰去催催喻仙人,正逢亂世生鬼,我可不想大晚上趕路還被鬼追魂索命。”楊崇的視線也自然落在了李琢蓁身上。
“……”李琢蓁彎腰随地撿了顆石子,接着便朝喻濯染的後腦勺丢去,喻濯染腦部受擊,轉頭望向他們幾個,笑道:“誰砸我腦袋?”
封固昀滿臉無語地指指頂上日頭。
喻濯染只能和宗越薰客套告別,上馬後瞄一眼李琢蓁,表面贊揚說道:“蓁蓁的瞄準技術果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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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琢蓁不想搭理,駕馬先行。
“你又逗他做什麽。”封固昀策馬至他旁邊。
“昨天不是惹到他了嗎,緩解緩解氣氛。”
“你這不是緩解氣氛,是故意升級矛盾。”
喻濯染可不信他的鬼話,策馬穩穩地往前走,再伸手拉過腰間的酒囊喝兩口,看着前方李琢蓁的身影逐漸陷入沉思,說道:“顏戈嘯會不會派人去棺舍打探消息?”
封固昀也擔憂此事:“幾日前我撞見京都鐵騎在封梁附近與不崂山仙門碰面,而此次棺舍之行,不崂山的仙人也去湊熱鬧,也許那裏面就藏着他的人。”
時至正午,日頭直曬,歷經四日,五人抵達棺舍城外的客棧,衆人歇腳吃飯,等菜的功夫,天卻逐漸陰暗起來,李琢蓁見遠處棺舍山脈黑雲覆蓋,厲風湧動,着實詭谲,今天怕是進不成山了。
店小二先上了盤紅燒蛇肉,說是本地招牌菜。
楊崇見菜差點吓暈過去:“我最怕蛇了,死的也怕。”
裴璇玑詢問店小二房間可還充裕。
店小二說道:“自然充裕,這種時候沒什麽人進山獵物,況且都是淡季,幾位客官放心住,就是入夜時得小心角落,我們這地兒蛇蟲最多,會鑽房間。”尴尬笑笑。
楊崇渾身疙瘩起來,嘴裏念叨着阿彌陀佛,怕是以前被咬過,畢竟也不至于這麽排擠。
吃完飯,裴璇玑馱着腿軟的楊崇上樓安頓。
李琢蓁睡前看了眼白面書,進程卻依舊停在主角于封梁宗越家認祖歸宗那段內容,重要的棺舍之行卻只字未提,每到這種時候,他都覺得這本書沒什麽用。
他丢到茶案上,在金銅盆前捧水洗把臉,轉身卻見漆黑頁面多了幅金線描的妖物畫,見妖物人面蛇身,他盯着看得越久,那東西便似活物一般逐漸妖豔地舞動起來,伴随着陡然響起的二胡樂器,七彩迷霧正将他緩慢地卷進去。
狂風刮開窗戶,白面書被吹得迅速翻頁,燭火悄然熄滅,室內陷入黑暗,陰祟笑聲蕩入耳朵,他一時頭暈腦脹,直到看見人面蛇身的怪物正躺在床榻上,嘴裏發出嘶嘶的聲,如蛇一般的長紅舌頭卷出嘴巴,舔舐着金色獸瞳,李琢蓁被迷了眼,仿佛渾身石化。
所幸被一記破門聲打斷,闖進房的喻濯染抓住他肩膀:“沒事吧?”雙手使勁搖晃幾下,見李琢蓁壓根沒清醒的征兆,毫不猶豫扇他一巴掌,“清醒點,媽的,這家果然是黑店,敢往咱們碗裏放迷/幻藥!”
李琢蓁摸着有些腫的臉,似乎有些懵,側頭望向床榻,哪裏還有什麽人面蛇身的妖物,他逐漸清醒了,視線無言地盯着喻濯染。
喻濯染不自禁雙手投降:“你不清醒,我只能抽你。”
不過這一巴掌多少夾雜着私人恩怨。
李琢蓁捏了捏臉問道:“怎麽回事?”
“店老板給咱們下藥。”喻濯染瞧見掉地上的那本白面書皮,起初只覺得眼熟,卻又實在想不出來在哪裏見過,只能暫時作罷。
兩人前後走出房間,只見樓下的大廳堂變得滿目狼藉,十幾個粗衣麻布的糙漢山賊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包括那位店小二。
喻濯染站在欄杆旁邊往下看,笑着說道:“這群家夥提刀闖進房間,還沒大聲吆喝兩句話,就被裴璇玑一腳踢出二樓,還好他中毒不深,解救咱們于危難,否則全得被他們賣給牙婆。”
李琢蓁環顧四周,再對上他的眼:“我看喻先生也不像中毒,恢複得挺快。”
“這你就不懂了,我天生就對毒藥有抗性。”喻濯染笑着回答,倒是反問道:“你剛才是不是撞見了什麽東西?”
李琢蓁沒吭聲,卻察覺到喻濯染的身後逐漸襲來殺意,他急聲提醒:“小心!”一把推開喻濯染,只見躲藏暗處的人面蛇尾的妖物呲牙抓向他,李琢蓁心頭一緊,當時只能以手抵抗,被喻濯染半路護過來,只見他揮劍利索斬斷利爪,喻濯染嘴念法訣,一股狂風自他們周身無端生出,徑直卷向妖物,風如利刃,渾身被撕扯出道道的血口子,最後那妖物嘶吼一聲遁地消失。
喻濯染将劍丢到地上,轉身見他完好無損,回想剛才情形,不禁沉下聲音:“下次再碰見這種事,別做好人,能跑多遠跑多遠。”
李琢蓁沒有正面回答,反倒問起那妖物的事情來:“你知道那是什麽妖怪?”
“人面蛇鬼魃。棺舍山裏溜出來的,怕是知道我們會對它們不利,提前來殺滅口。”喻濯染卻見他五指捏着左腕,蹙着眉,伸手抓住手腕打算瞧個究竟,“被那厮咬了?”扒開衣袖,果真瞧見兩道牙印。
“我沒事。”李琢蓁抽回手,喻濯染卻已經握緊了,他的視線緊緊盯着,緊接着低頭張嘴默默地含住傷口。
李琢蓁感覺到被人面蛇咬過的地方痛覺翻倍,卻貼着喻濯染溫軟的嘴唇,看着他一遍遍地将毒血吸出來,吐到地上。最後喻濯染從兜裏取出藥瓶,兩指撚着解毒丹藥将其硬塞進李琢蓁微抿的嘴裏。
喻濯染平靜地看着他:“沒毒。”
李琢蓁愣住片刻,随即笑道:“多謝。”
楊崇披頭散發地跑出房間,不敢高喊,驚慌失措道:“封仙人意外折了腿,你們倆誰懂正骨的給他看看。”
裴璇玑在樓下彙報情況,說埋伏在周圍的土匪同夥全被解決了:“土匪頭目身上挂着這塊青銅玉佩。”
幾人進房,封固昀接過那枚玉佩仔細辨別片刻:“這蛇形紋樣倒是從未碰見過。”
李琢蓁見那塊青銅的蛇環飛羽玉佩,雕刻工藝精湛絕倫,透白琉璃的飛羽翅膀,薄如蟬翼卻異常堅固,而那兩顆蛇眼專用的稀有黃金寶石,金色獸瞳不免讓他聯想到方才的幻象。“難道和棺舍古城有關系?”他問。
裴璇玑斟酌說道:“你說得沒錯,這枚玉佩和棺舍脫不了幹系。”
楊崇問:“你怎麽知道的?”
裴璇玑說道:“宗越舅舅給我看過關于棺舍的千年史記,裏面有張圖樣和這個十分相似。”
“這些野毛痞子從小生在山裏,他們肯定知道古城遺跡的入口。”楊崇二話不說擡腳踩住店小二的腦袋,說道,“識相點的告訴我們古城在哪裏。”
山匪開始飚瘋言瘋語,龇牙咧嘴地嘲笑他們:“我才不知道什麽棺舍城,你們問錯人了,我就是個打劫的,今天栽在你們手裏真是倒黴,一群臭要飯的!渾身臭!吃得多拉得也多!搞半天身上連金子都沒有!茅坑還被屎占滿了!打掃真娘的白費勁了一天!”
衆人被這麽鄙夷一通,楊崇隐忍握拳,封固昀勉強笑得嘴角發抽,裴璇玑已經開始要出劍抽人了。
封固昀說:“忍住啊各位。”
喻濯染沒忍得住,擡腳就猛踹了那厮腹部,直到小二被踢得翻吐泡沫了才罷手。
剛剝完橘子皮的李琢蓁擡起頭,問他:“這人都死了還怎麽問路啊。”
楊崇嘴滑,也問喻濯染:“又被你師弟罵了,高興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