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瓊亂玉

第4章 Chapter 4

Chapter 4

6——

何晚秋沒想到江夜雨打印的照片這麽快就送來了。

細數這些日子……好像時間也不算短。

大抵是這幾天事務多，時間溜走得快了。

要說家裏最近的快遞也不算少，何晚秋每次決定省錢卻敗在好看無用的小玩意上。

現在更是肆無忌憚，一個又一個的快遞都快堆成山。

一個放照片的小盒子，自然是不起眼的。

也不枉江夜雨翻了半天，充裕的時間愣生生耗走了。

沒有相框，就打算直接貼在牆上。

無邊無際，可以無限向外延伸，他們的愛也是。

何晚秋進房間時被吓了一瞬。

江夜雨笑着解釋了為什麽只貼一面牆。

“剩下的照片數量不夠，考慮到多印時間也不夠。只有這一部分。”

“貼一面也好，是牆的面積只有這麽大，而不是我們的愛只有這麽寬。”

江夜雨晚上躺在何晚秋身邊抱怨最近陪他的時間太少。

何晚秋将手機聊天記錄給他看。

“都是一些平時不怎麽聯系的，我有一些事脫離不開，簡單來說我自己解決不了”

“我先找他們說好，到時給你們”

5——

何晚秋的事編輯最終沒瞞着。

畢竟以後查無此人就是拿着身份證去找也已銷戶。

編輯一瞬間沒能想到怎麽說。

早在之前簽下何晚秋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位作業有能力，沒時間。

何晚秋基本每天都在寫，空閑的時間只能寫上一半。

這次短時間內完結兩本令編輯特別意外。

這才去找了他。

怎麽說呢，何晚秋算是她很喜歡的一位作者。

即使他不簽約，在第一次看到他筆下的時間應當也是會喜歡上的。

說不定還會埋怨兩句這麽好的作者怎麽沒人發現。

斟酌了一會，她打下“嗯，你覺得順利就好。”

說什麽“天哪，太遺憾了。”“我沒想到你會生這麽嚴重的病。”都沒用。

沒用的寒暄白白浪費何晚秋的精力。

好不容易講這件事坦白出去，他覺得輕松多了。

少一個顧慮，好耶。

看向昨天剛貼完的牆，邊緣部分還有他自己的付出。

一個隆重的紀念品。

4——

分不清是什麽季節。

沒有夏天的燥熱，也沒有秋天的風。

秋天快要來了吧。

何晚秋戴上近500度的眼鏡，他的度數最高就是這樣。

不戴看不清，戴了……對于他很不友好。

想睡覺一定要摘下。醒來下意識摸眼鏡還常常不知道在哪……

可是戴隐形就會更難受。

翻看曾經寫的東西，總覺得有些奇怪的文學。

“過去的你消逝，不是未來光芒的退散。”

“未來光亮的通路，前提是你還存在。”

這放到前幾年一定是沒幾個人能讀懂的程度，何晚秋那會也喜歡寫讓人看不懂大概率他本人也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話。

偏偏還真能讓他想得出來。

幾年的成果是滿滿一本，當年還怪有成就感。說不定過幾年都有能力寫書出版了。

何晚秋出版的書暫且只有一本，是他對于愛情的個人理論與看法。

借鑒了許多大作家的見解，摻入他個人的想法。

防止最後文末添加出處到手麻，也為了防止文章作者名字混淆，他一般引用一個其他人的觀點就直接在這句話後面留一個括號寫作者，文名。

改動過括號裏會出現原句。

緩解一場記憶大鬥争。

在最後梳理真的很麻煩，也記不起多少。

再翻幾頁，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草稿。

……果然堅持不了多久。

這本子是搬家時決意帶來的，還小的時候就決定好保存下這一本。

一方面是不信邪，以後看到這個東西真的會恨不得撕碎嗎？

另一方面，大概是想激起回憶吧，順便看看那時候都在幹什麽。

何晚秋大多事都不記得了，時間太久，有可能還有他記憶力退化，病毒入侵的原因。

居然真的有學校擁有一個“秘密基地”？！

用處沒有，躲人挺方便的。

有一個角落放體育器材，空出來一塊三角形區域，人躲在墊子後面不容易被發現。

在追逐打鬧時不注意躲進去，人就像消失一般。

不過這個套路玩久了其他人漸漸知道這個“秘密基地”原有的樂趣也随之消失。

3——

早上醒來的一瞬，何晚秋已經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眼前出現白點，不是眼鏡的問題。

就算摘下眼鏡也依舊如此。

何晚秋不将病情埋在心底，不然死亡的到來會讓身邊的人更加絕望。

江夜雨都知道，但他什麽都做不了。

如果真的有死神，他很想和他打一架。

輸贏都好，贏了從他手中搶走生死簿，把何晚秋的名字劃掉，改到後面。

輸了，就和何晚秋一起走，也不賴。

死神是假的，他這場幻想也很離奇。

明明從來都不信神，卻想和死神拼命。

不得不承認，他幹不過死神，這一切都是空想而已。

一場空想，從此之後再無關于何晚秋的幻想。

何晚秋曾問過江夜雨。

他走了後江夜雨會怎樣。

“我不會沉溺在你的死訊裏，我選擇盡力做好自己。”

“網上不是有很多一直走不出來的嗎？我努力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

“我知道他們迫不得已，失去重要的人真的很難受，但我無法想出我沉浸在關于你的幻想中。”

“每天都覺得你還活着。”

“我說這些話無關痛癢，也是作為一個局外人說。”

“一直活在幻想裏才是最痛苦的。”

“我希望所有人都能走出來，看看大海和海，水天一色的樣子。”

“去看綠樹成蔭，鳥語花香。”

“我還是要說，如果是我，我未必走的出來。”

“所以我說的是‘盡力’。”

說完之後，在何晚秋臉上落下一個吻。

“希望你可以一直記得。”

何晚秋會心一笑。

“被封印的記憶難道不是在頭頂嗎？海馬體也是在腦裏啊。”

“好啊，那就再親一次。”

2——

江夜雨明顯感覺到何晚秋醒來很吃力。

只能進醫院。

醫生給的回複也是最後一段時間了。

而且這段時間不會太長。

“你好好休息，累了可以睡。”

何晚秋沒什麽力氣說話，點了點頭。

江深影趕過來，她意識到這或許是最後一面。

走時，她說有急事。

匆忙的一次見面。

不，何晚秋從頭到尾沒睜開過眼，只能算江夜雨和江深影的見面。

江深影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江宏和伊秦的家。

名義上也是她，他們的家。

“誰啊？深影回來了？這次有什麽事嗎？”

江深影知道父母對這件事非常排斥，這幾年她也有盡力調節。

尤其是在江夜雨徹底鬧掰之後，江深影認為這會是一個突破口。

再怎麽氣也不會舍棄自己的親兒子。

江宏的态度緩和一些，伊秦不好說。

她喜怒無常，表情上看不出情緒的轉變。

對于一件事的看法，基本基于本來的認知與那天的心情之上。

導致江深影沒敢輕舉妄動，主動明目張膽的提起。

然而……這一次豁出去了。

“爸媽，關于弟弟戀愛的事……”

“深影，你以為我們聽不出來嗎？你在每一次每一場我們三個的聚會中話裏有話提起這事。”

“我知道爸，但是……你要給他一次機會。”

“機會？他這是在犯錯嗎？需要機會？”

江深影瞬間啞口無言。

伊秦放下筷子。

“你爸的意思是，小雨沒錯，晚秋更沒錯。他們在一起不是錯誤，不需要機會補正。”

“是他接受不了。”

“我們你迫切心急，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庭。”

“從你們姐弟二人上學時，這個家就聚少離多。你工作了更是不着家。事業穩定後又發生這件事。”

“媽，他們真的……”沒有多少時間了啊。

“別說了，我知道。你過兩天還要進組對不對？今天好好休息吧。”

江深影猜不透她話裏的意思，只聽出來要她走。

那接下來呢？是幫忙勸江宏？還是又是一次不了了之的談話沒有任何作用？

江深影年少時單純以為只要父母有時間就可以陪她和弟弟了。

她拼命想知道時間是什麽，她想賺到它。

很符合小孩的認知能力。

她當初以為時間是最珍貴的東西。江夜雨那時候還嘲笑過她。

“父母不回家又怎樣？我們兩個人過得也不錯啊。你累我可以幫忙。”

當今這個觀點跑到江夜雨的腦海中。

江深影什麽都沒說，拍了拍他的背。又好像什麽都說了。

“別怕，你總是要面對的，拉住我的手，撐過這一段就是光明。”

江深影和何晚秋的手形成強烈的溫差。

何晚秋的眼睛開始渙散。

似乎再也聚不起來了。

他閉上眼的那刻，他明白自己醒不過來了。

何晚秋用盡全力握住江夜雨的手。

江夜雨最後擁抱一次何晚秋，在他額頭上留下一個吻。

“要記得我，千萬別忘，我會很傷心。”

——

“抱歉，患者已無力回天，我們盡力了，節哀。”

1——

「深影，我勸過你父親了，他現下算得上松口，你們什麽時候有空？」

“你好像。”

“欠了我一天生命。”

_全文完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