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瓊亂玉

第2章 Chapter 2

Chapter 2

何晚秋的父母在來的路上還一致認為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異常真實且不理想的夢。

真實來源于真事，不理想來源于夢想。

何母極度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換做任何一人都不會接受的。

但是看到了何晚秋現在她的面前，眼裏蓄滿淚水。

或許是旁邊桌上熱氣騰騰的湯，也或許是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

感覺視線已經模糊了。

剛好這套房子還有一間客房，何晚秋不想再見他們極力克制又不想哭出來的表情。

找了個借口和江夜雨出去了。

——

他們來到小區小花園的長椅上。

江夜雨笑着說何晚秋做了一個正确的選擇。

“至少你沒等到你走之後才讓所有人知道這件事。”

“沒必要。”

是啊，走之前身邊還有人陪他愛他，有什麽不好的。

何晚秋似是想到了什麽。

“江夜雨，我希望你就算不愛我了，也能陪我走完這幾個月。”

何晚秋從來沒有這麽對他說過。

之前江夜雨也問過他這種問題。

“你說，要是有一天我不愛你了，你會怎樣？”本來只是一句玩笑話，也是江夜雨刷到一個視頻之後心血來潮問的。

何晚秋立馬接話：“好啊，現在就想着出軌了？”不過他自己也笑了。過了一會，他好像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我能怎麽樣，放你走呗。”

“雖然現實和小說不能相提并論，但是把一個不愛你的人綁在身邊肯定也不會有啥好事。做人我還是選擇清醒一點。”

幾乎同樣的考慮角度，現在的何晚秋希望束縛他。

江夜雨對于何晚秋的這種态度是非常滿意的，只不過何晚秋管不了他多久了。

生命的結束是可惜的，尤其是對于他，對于他們。

——

回到家，何父何母已經調節好了情緒。

何母只當何晚秋還沒通知過江夜雨的父母，想來也是沒有那個必要的。

江夜雨很早就和父母不再來往了。

從他知道他喜歡何晚秋的時候，就和父母吵了一架。當時鬧的很厲害，甚至把他姐都請了回來。

江深影回來後什麽都沒說，就留下一句：“随波逐流聽取他人看法的人不适合戀愛。”

這意思看來就是放任江夜雨去了。他姐的開放程度他是知道的，反正江深影一年也不回來幾次，不在乎父母對她這一舉動的看法。

只是一句話而已，她也沒說回來是幫忙勸分的。

自此，江夜雨就沒再和父母聯系過。與其說是他不願，不如說是他的父母不想理睬他。

每年過年的一句“新年好”。回複不是“同樂”而是“分了嗎？”

擺明就是不分就別回來了，消息也不會再回一句。

江夜雨後來才覺得江深影那句話很好，也很識趣的沒再去和父母發過消息。

何晚秋當然是不知道這件事的，江夜雨每年過年都陪他回去看父母。問他幾句得到的回答就是：“早幾年關系不太好，沒再聯系過了。”

如果何晚秋知道了大抵會在現在說一句：“你現在可以回去見你的父母了。”

何晚秋不知道，甚至不知道江夜雨還有一個姐姐。後面主動歸根于和全家所有人都不再來往。

江夜雨做的這個決定是對的，他不想在現在聽到何晚秋說這句話。何晚秋沒有欠他的父母任何，更不想他在最後幾天裏還存在愧疚。

他該是開心的，自由的，也可以過上令人向往的生活。

現在他被上帝剝奪了“向往”和“自由”。

後期被病痛折磨到不得動彈怎麽能算得上自由？

所以他只有開心了。

——

何晚秋一直在連載的小說剛好也快收尾了，這幾天裏就花了些時間将結局寫完。

江夜雨也問過他，為什麽不直接說他身體狀況，這樣或許能多花一些時間調理，後期也不至于太痛苦。

何晚秋只是說：“不能讓他們的結局像我一樣悲凄。”

除了何晚秋本人，還會有誰去寫這本小說？沒了他，這本書就永永遠遠的封存了。

在大結局的末尾，何晚秋留了一段話。

「剩下來的一段話先向大家解釋一下我的筆名，也就是很多人一直在問的：舊時路漫」

當時何晚秋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帶了一些晚上悲傷的情緒影響後得出的結果。

「舊時歸往，行路漫漫。」

「這個名字寓意要說也沒有很特殊，現在看來也就只需要補充一句話：“有其殊榮，萬分慶幸”」

何晚秋始終沒有向讀者透露過他的身體狀況，甚至打算再開一本。

「接下來的一本新書，從今日起，随緣而遇。這本有原型。」

何晚秋打算提筆寫出接下來的時間內和江夜雨發生的事，所以将“有原型”寫在了最前面，作品簡介裏也加上了。

同人文的賬號他也暫時不打算運營了，這本書原本就是他閑暇時的自娛自樂，想來也沒幾個人看。後來時間過去的久了，人就多了起來。不過同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清，總之不用再花時間管就是了。

虐文向來不是何晚秋所擅長的，只不過這一本注定擁有be的結局。

所以何晚秋也不打算再創造出一對小說角色讓他們經歷這些痛苦。

他始終相信他筆下的人物會在一個地方生活，一個所有人都看不見，注意不到的地方。

這份悲傷就不用共享給他們了。

——

何晚秋感覺他的視力越來越差，看見的東西都變得模糊。

像是回到了小時候。

他一直以為他是高度近視，以後是要和眼鏡過一輩子的。

後來去醫院檢查，原本是想尋求一個控制度數增長過快的方法。檢查後發現是假性近視。

那時候對真性近視和假性近視沒有概念，聽說能治，心裏就非常高興。

之後花費大量的錢去買矯正器，準确來說是硬性隐形眼鏡。

治療的時間有些久，久到何晚秋都以為這些東西都是沒有用的。

他漸漸降低的度數給了他最好的證明。

眼鏡換的也算大部分人中的頻繁，到了現在家裏都存放着許多不同度數的眼鏡。

并且都不算過時，戴起來不會覺得怪異。

最開始的幾周，何晚秋咬咬牙，每天眯眼看東西。為了不被江夜雨發現，他以小說需要早點完結為由，整日整日的待在房間。

這麽多天下來成果也不少。

這篇最初并沒有定下多少字的預期，現在寫出了近8萬多字的存稿已經超出他的準備範圍。

何晚秋暫定20萬字完結，剩下的一半就當做游記來寫好了。

近視的速度從之前一周發生變化到了兩天。

他不得不戴上眼鏡了。

江夜雨問起，何晚秋只是笑笑說最近碼字太累，戴眼鏡保護一下。

江夜雨點了點頭，默認了。

——

江夜雨怎麽會不知道何晚秋說的話是真是假？

但凡有些常識都知道，眼鏡從側面看可以看出這副眼鏡的度數。

他眼睜睜看着何晚秋戴着的眼鏡從一開始的幾個圈，越來越多，到了數不清的地步。

這種增長變化是有上限的，何晚秋已經很久沒有換過眼鏡了。

但江夜雨還是害怕，萬一他有一天看不見了，那麽說好要去看的風景，名勝古跡就只能讓江夜雨一個人看到了。

真不公平。

花了同樣的錢一次往返，還有門票錢。

何晚秋只能在那裏吹風。

說不定還是坐在輪椅上，想站起來走走卻發現看不清眼前的路。

可是這又太公平了。

何晚秋死後變成魂魄，不會飄在江夜雨的身邊，他會一路走下去，直到再次回到人間，中間失去所有記憶。

江夜雨要帶着所有的記憶活下去的同時，他失去了他的愛人。

這和病痛折磨不相上下。

江夜雨提早了和何晚秋環游的行程。

何晚秋同意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他也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逐漸變差，能撐多久是個未知數。

未知數到最後一定會被解開，得到答案。

還有，他想早些完結小說。

江夜雨也問過他，為什麽要這麽累，不寫就好了。

這确實是何晚秋多加給他的負擔。

“我不是個非常大方的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未來的每一天想起我都會想起這次旅行。”

“記不清的話，就來看看這本小說。”

——

除了視力，何晚秋還沒受到其他病痛的威脅。

江夜雨總是安慰他，看不見了也沒關系。

他會把這次旅行中何晚秋沒看到的景色打印成照片，在死之後燒給他。

何晚秋笑了。

江夜雨看起來對死亡并沒有那麽懼怕，盡管不是他自己降要經歷。

都是假的。

他心裏有多慌只有他明白。

每天晚上都會吃少量安眠藥，第二天早上裝作剛醒的樣子。

有時候是真的剛醒，也有太過清醒的時候。

江深影有時候會發來幾條消息問候。

江夜雨知道他這個姐姐從來不會明着說，事實背地裏肯定幫了不少。

不然他這麽久沒回家他的父母早就給他打電話，罵他幾句不孝子。

只是

沒機會帶何晚秋回去見家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