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宋皎月中考的時候超常發揮,擦線和淩霄上了同一所高中。
錄取通知書收到手的那一天,宋皎月得意洋洋地和父母炫耀:“你們女兒只是從前不認真,認真起來那可不得了,怎麽樣?我厲不厲害?”
這樣的結果當然讓全家喜出望外,大約從一年起,女兒突然開始發憤圖強,且還不是三分鐘熱度,一直堅持到了考試前。
現在國內競争激烈,鐘成英心疼女兒,本想把她送出國去,加上他們家也有這個實力,誰知遭到了女兒的強烈反對,後來鐘成英想,女兒年紀實在太小,太早出國不是個好事,不如在家多留幾年,等上大學的時候再出去。
并且女兒這邊又靠自己的實力考上了他們這裏最好的高中,鐘主任最後一點顧慮也消失了。
宋皎月和父母炫耀完,就去給淩霄打電話:“我收到通知書了,你呢?”
對方的語氣比她平靜多了:“收到了。”
雖然大家考上了同一所高中,但一個是低分飄過,一個是排名前幾的高分學生。
宋皎月又開始沮喪:“我們肯定不在同一個班……”
她潛意識裏對淩霄生出一種期待,當她開始發憤圖強的時候,她才意識到取得好成績并保持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努力也不一定會獲得好結果。
這讓她感到挫敗,因為他以前可以安慰自己,成績一般是因為不努力,現在好像只能承認自己天資一般。這對心高氣傲的宋小姐來說,是多麽一件沉重的打擊!
淩霄像一根強心針一樣一直陪着她,有時候宋皎月都會納悶:“你怎麽比我自己還要相信我啊?”
淩霄總是會回她:“因為你是無所不能的。”
即使有淩霄的鼓勵,宋皎月也有撐不住想放棄的時候:“不行不行,我真的學不會,你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宋皎月說這話的時候,既有氣餒,也有不好意思,她覺得自己的不開竅耽誤了淩霄太多時間,而自己實在不是一個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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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希不希望被淩霄放棄。
淩霄比宋皎月還要執着,拿着她的錯題本追到她家去,一定要給宋皎月把題目講明白。
這些事情自然也沒能瞞過兩家父母的眼睛。
伏聘是最先察覺到兒子的心思的:“你喜歡餃子?”
伏娉前不久和嚴崇領證結婚了,他們這段戀愛談了四五年,對于兩個不再年輕的成年人來講,談得實在太久。
伏聘在經過四年的考察後,最終接受了嚴崇。她開始了新的生活,但在她心裏最重要的還是她的孩子。
正常孩子被父母戳破心事會慌亂,會否認,可淩霄的反應與其他孩子都不同。
他異常鎮定:“我對餃子有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但我知道這個年紀不是談戀愛的階段,所以我只是希望她更好。”
伏娉問:“你有沒有想過,你督促餃子學習,把她壓得這麽緊,她有可能會讨厭你呢?”這個傻孩子,沈白可從來不督促宋皎月學習,可勁地陪宋皎月去瘋去玩,誰會不喜歡相處起來更輕松的那個人呢?
淩霄當時說:“我問過她的,她想要留在國內上高中。”所以他做的一切都是在問過她的意願之後,但他也不确定,他的所作所為是否會讓宋皎月感到厭煩。
淩霄快速地列舉分析:“她的成績沒有那麽差,留在國內也能上高中,我給她分析過她的各門成績……是完全有可能進A中的;她還沒有過十五歲生日,還沒有形成自己的思想觀念,現在出國不是一個好選擇……”
“我聽說……”伏娉打斷兒子:“沈家有意把沈白一起送出去,兩個孩子作伴,也能讓人放心很多。”
淩霄別過臉去:“……我不想讓她和沈白一起出去。”
他終于說了實話,原來他的冠冕堂皇之下也有私心,他極為羞愧地低下了腦袋。
宋皎月的父母暫時沒有看出異樣,他們最多就是覺得淩霄這小孩還怪好的,自家女兒都不想學了,人還追過來給她講題目。
有時他們也感慨:“小淩脾氣挺好,說話做事比大人都成熟,和餃子互補一下就好了。”
宋皎月可不愛聽爸媽誇別人家小孩,往常早就跳起來了,可她聽爸媽誇淩霄,竟然點頭贊同:“他脾氣就是太好了!”
當時宋主任抓住了一絲稍縱即逝的異怪感,來不及細想就消失了。
中考成績出來後,宋皎月想到第一個分享的人也是淩霄,她興奮之餘,知道自己和淩霄不能分在同一個班,開始變得沮喪。
淩霄安慰她:“大不了我不去優勝班……”
宋皎月急匆匆打斷他:“那怎麽可以?再說普通班也有七個呢,你不去優勝班,也不一定能跟我分到同一個班。”
挂斷電話後,鐘主任看女兒在那裏悵然若失,像有心事的樣子,她和丈夫嘀咕一番,說女兒長大了,好像有不願意和父母分享的事情了。
可鐘主任說要帶女兒去吃大餐,宋皎月又像只快樂的鳥兒飛出了家門,鐘主任松了口氣,這還像他們家那個沒心沒肺的餃子。
中考結束的暑假,鐘主任和宋主任同時請了公休假,帶女兒出國玩了一圈。
宋皎月一聽說能和父母一起出去玩,那點剛升起來的少女心事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父母因為工作繁忙,很少陪伴自己。如今竟然同時請假帶自己出國玩,宋皎月心想,原來當好學生還有這個好處!
這個暑假宋皎月和淩霄并沒怎麽見面,宋皎月在家的時候淩霄和母親回故鄉掃墓了,而淩霄回來的時候,宋皎月又去國外了,所以宋皎月錯過了淩霄在個頭上的變化。
高一新開學,領完課本之後第二天就是軍訓。
宋皎月仍然憑借她熱情大方的性格在新同學中如魚得水,很快交到了一衆新朋友,然後以不出所料的最高得票當選了班長。
自從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起,宋皎月的态度發生了一些變化。
在此之前,她擁有的很多東西都來自父母。
無論是學前班幼兒園,小學還是初中,都是父母用社會地位和金錢幫她鋪好了路。
海都市的教育競争十分激烈,從學前班開始就要面試家長。雖然爸媽不止一次地跟她說,她是他們唯一的女兒,他們只希望她能夠健康快樂,平安的長大。
可宋皎月偶爾也會想,她的父母是那樣優秀的人,從一無所有打拼到現在。要知道她的母親出生在一個貧困的重男輕女的小山村,家裏有三個姐妹。而她作為他們的女兒,是不是太過于平庸了?
這次她能夠考上a中,雖然是僥幸擦線過,她自己也知道有運氣的成分在裏面,可是不可否認,是她這一年來的辛苦努力,終于有了回報。
通過自己的努力,然後拿到不錯的結果,這真的是一種很美妙的滋味。
宋皎月決心要在新高中當一個好學生,在三年後的高考中也交出一份不錯的答卷。
她并不想離父母離得太遠,所以最好留在本地。
別以為她不知道,其實爸媽醫院裏的那些主任們也有攀比心,會得意地炫耀自己的孩子上了某某高中某某大學。
宋主任确實已經在醫院裏得瑟過一圈了,女兒剛出成績那一周,他在手術室裏滿面春風,脾氣好得不得了。
被人當面恭喜,他又故作謙虛:“一點小運氣,這次超常發揮了。”
然後就有人借着宋主任心情好,問宋主任和鐘主任上學的時候,誰的成績更勝一籌。
總之宋皎月決心“洗心革面”,發憤圖強,她一心投入到自己的高中生活裏,差點忘了優勝班裏還有她兩個熟人。
一個就是淩霄,另一個就是被沈家花錢塞進來的沈白。
沈白并沒考上a中,但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沈家想了個辦法讓沈白去A中借讀,又加錢塞進了優勝班。
這一點是沈白強烈要求的,他說自己遇強則強,要待就待在最好的班裏。
沈白媽媽明知他在說鬼話,還是遂了他的願:“行啊,我倒要看看你第一次月考考成什麽樣子。”
沈少爺臉皮厚,即使自己是一堆人中成績最差的也安之若素,報道第一天開始找他青梅的身影,結果青梅沒找到,只見到一個讨厭的人。
沈白失策了,他以為宋皎月會和自己一樣被父母加錢塞進優勝班,哪知道宋皎月比他腳踏實地,于是只剩下他和淩霄大眼瞪小眼。
沈白清清嗓子:“hey bro這麽巧?”他俨然忘了那些年說淩霄的壞話,主打一個臉皮厚。
當時淩霄坐着整理新書課本,對他态度不冷不淡。
說起來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沒什麽交情,就算是大家一起當宋皎月小跟班這些年,也是彼此看彼此不順眼。
沈白的不順眼在明,淩霄的不順眼在暗。
沈白因為不知道宋皎月的近況,所以想從淩霄這裏打探消息,淩霄不耐,推開桌子起身:“有事嗎?”
他不站不打緊,一站起來竟然和沈白個頭差不多高,沈白愣了一下,竟眼睜睜看他忽略自己走過去了。
淩霄一向是好脾氣的,他是宋皎月身後不起眼的小跟班,比起沈大少的高調張揚,他習慣藏于人群中。
他的身上發生了一些屬于少年的變化。
但是論高調,淩霄還是不如沈白。沈白作為一個具有鈔能力的插班生,不僅沒有夾起尾巴做人,還參與了競選班長,不過也沒人和他競争就是了。這群學霸只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學習上,對競選班委不感興趣。
再加上沈白雖然張揚,卻不令人反感,他在講臺上妙語連珠,幽默風趣,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
很快沈白就出名了。
宋皎月的小夥伴是這麽形容他的:“優勝班的大帥哥班長。”
當時宋皎月還以為說的是淩霄,“是吧?那是我朋友,從小美到大!”
宋皎月說完這話,好幾雙眼睛圍過來:“班長,求微信!”
宋皎月不好意思不給,給了又後悔,當天晚上在微信上敲他:[我有幾個同學想要你微信,你通過一下呗!]
過了好一會兒,對方才慢吞吞地回複:[好。]
宋皎月壓住心裏的不舒服,調侃他:[小元宵,你都當上班長了,人氣這麽高……]
淩霄回的很慢,似乎有什麽事情纏住了他:[班長不是我,是沈白。]
宋皎月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高興起來,只覺得心聲如鼓點:[原來是我搞錯了!]
宋皎月那邊很久沒動靜,淩霄等了她好一會兒,才放下手機,繼續去排隊。
舍友朝他擠眉弄眼:“誰的消息啊?還特意洗澡洗到一半出來回,你小子是不是早戀?”
淩霄說不是。
“我知道了,那你就是暗戀人家。”
淩霄竟沒否認。
宋皎月得知自己搞錯人鬧了烏龍之後,第二天就把沈白的聯系方式發給她們,又強調:“昨天那個號就不要加了嗷。”
而沈白那邊突然多了許多好友申請,問了幾個才知道是宋皎月給的。
沈白氣勢洶洶跑去問她,宋皎月卻不在乎他的少男心事:“誰讓你剛開學就那麽高調嘛,我同學要,我又不能不給……”
宋皎月語重心長地說:“這麽多人喜歡你,這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啊!”
沈白看看她,說:“我又不在乎別人喜歡我。”
宋皎月随口哄他:“對對,你沈少爺怎麽缺人喜歡你呢?”
宋皎月說:“反正大家都是一個年級的同學,你現在在年級上出名,人家好奇你,所以才想加你,你大度一點。”
沈白突然沉默下去,過了一會兒問:“你怎麽不在優勝班?我還以為鐘阿姨和宋叔叔會讓你去優勝班,早知道……”早知道你在普通班,我就不和我媽鬧着要去優勝班了。
“優勝班都是學霸,你知道了,我這次是僥幸……我可不想去學霸堆裏被吊打……”
宋皎月半是玩笑,半是真心,但她這話也暗藏着野心。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能力不夠進優勝班,卻并非對那裏沒有向往。
人第一次考了優秀的成績,就想以後也一直考好的成績。
可惜沈白沒聽出來,他誤以為宋皎月不喜歡優勝班那群學霸,就和他一樣。
沈白瘋狂點頭:“對對對,我也是,我現在待在那裏都壓抑死了,咱倆才是一路人,是吧?”
宋皎月和淩霄從來不是一路人,他和宋皎月才是。
宋皎月突然覺得自己和淩霄變陌生了。因為上高中後大家不在一個班,所以見面的次數減少了,而淩霄又由走讀變成了住宿,導致宋皎月見到他的頻率還不如從別人口中聽到他的頻率高。
自從第一次月考後,他就變成了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即使他沉默寡言,永遠擺着一副冷冰冰的面孔,也無法影響他在校園裏的人氣居高不下。
至于宋皎月麽,她在班級裏的人氣仍然很高,在年級上卻遠不如淩霄出名。
淩霄的成績在年級上可謂一騎絕塵,和第二名拉開了斷崖式的差距。就連來上課的任課老師都要在課前誇一句,說淩霄是他見過最有天分的學生。
宋皎月的同桌和她吐槽:“至少有六個老師都這麽說過了,你說這個淩霄他還是人嗎?話說回來,咱們學校每年都有提前參加高考的人,不知道淩霄會高一考還是高二考,你和他不是好朋友嗎?你知道不?”
宋皎月當時在琢磨數學試卷上最後一道大題的最後一小題,她咬着筆杆子茫然:“啊?什麽?”
她和淩霄已經很久沒見了,自從大家不在一個班後,接觸得就少了,曾經形影不離的朋友現在最多在走廊上打個照面。
他們過渡到了彼此人生的新階段,宋皎月也說不清楚是從哪一刻起他們變得陌生,好像前不久他們才勾肩搭背地說要出去吃慶功宴。
宋皎月故作深沉地想,可能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吧。反正她總會有很多新朋友,友情因為時間而淡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宋皎月說:“不知道唉,也許吧。”
“你怎麽還在算最後一小問啊?剛才老師都說這一題超綱了,可以不用太計較的。”
“我想算一算。”宋皎月說。
後來長輩都說宋皎月在高一的時候突然開竅了,本來父母都擔心宋皎月在a中的學習成績會跟不上,誰知她進了a中之後成績越來越好,高一上學期末的時候,竟然能在普通班裏排前十名。
只有宋皎月知道開竅的過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開學之後的幾次考試考的都不錯,這裏說的不錯是和她吊車尾的中考成績相比。
當鐘主任和宋主任商量誰去給她開家長會的時候,鐘主任私底下憂心忡忡:“餃子怎麽了?這不像她的性格。”
她的女兒她了解,享樂第一,學習第二。其實鐘主任也不希望女兒太辛苦,她上學的時候是因為家庭原因,不得不自己給自己施加壓力,鞭策自己往上走。
但是對于自己的親女兒,鐘主任又舍不得她太辛苦。
鐘主任說:“是誰說她了嗎?”
宋主任立刻撇清關系:“我可沒說她,她學習成績不好,我向來都是鼓勵政策。”
思來想去得不出結果,夫妻倆就派出鐘主任去女兒那裏打探情況。
宋皎月哭笑不得:“媽,我努力學習還不好嗎?”
宋皎月信誓旦旦地說:“您二老就等着女兒給你們争光吧!肯定不讓您二老在主任堆裏掉面子!”
鐘主任覺得有那麽點感動,好半晌說不出話來,“人小鬼大,你媽我需要你掙面子?”
鐘主任怕她壓力過大,再三強調:“大人不需要小孩子給他們争面子,你努力學習,媽媽當然開心,但是媽媽不希望你是為了我和你爸去學習。你也不要想你成績不好,我和你爸會面上無光,我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你媽在醫院裏幹了一輩子,如果還需要你給我撐面子,你把你媽我當成什麽人了?”
宋皎月看媽媽有些不開心,立刻笑嘻嘻地撲過去:“我媽是我心中最厲害的人,心外科的主任,海都醫學院的教授,就是生了我這樣一個小廢物女兒……”
鐘成英輕拍了一下她手臂:“胡說!”
任她在外面是怎樣強勢的人,可是在宋皎月面前,她永遠是溫柔的母親。
宋皎月順勢摟住母親的手臂:“媽媽今天陪我睡吧!”
于是宋主任左等右等沒等到老婆。
萬事開頭難,只要度過了艱難的開頭,宋皎月突然發現,考試得高分也不是一件難事。
到了高一下學期的時候,宋皎月甚至有望在高二的時候沖擊優勝班。
但是高二要分科,選文科還是選理科?
宋皎月有一個姜滿才知道的小秘密,那就是:她想學醫。
而臨床醫學只有理科生才可以報。
宋皎月的各科成績比較平均,沒有特別突出的,但也沒有特別拖後腿的。
海都醫學院有一個專項計劃,海都市本地的高二學生就可以參加,如果能通過這個專項計劃,宋皎月學醫的夢想就穩了。
但宋皎月并不知道父母的态度。
姜小滿說:“我看懸!我媽說要是我學醫就打斷我的腿!”
姜滿的爸媽都是海都醫學院臨床醫學八年制出身,非常反對女兒學醫。
“你媽才不舍得呢!姜阿姨嘴硬心軟,到最後肯定拗不過你!”宋皎月托腮道:“我媽就不一樣了,她說得出做得到。”
姜滿說:“但我感覺鐘阿姨也沒有特別反對你學醫。”
“反正是不贊成的,我能感覺出來他倆的态度。”
一直安靜窩在宋皎月膝蓋上的貓突然掙脫她的手,跳了出去,宋皎月趕緊站起來,喊它的名字:“豆花,你跑去哪兒?”
豆花年紀大了,它已經是一只十六歲的老貓,算起來比宋皎月的年紀還要大。去年秋天豆花被診斷出慢性腎衰,好在住院半個月後,指标慢慢好轉,現在一直關在家裏休養。因為豆花年紀大了,宋家人也不敢讓豆花自己出門。
宋皎月更是十分緊張這只陪伴自己長大的老貓,她急匆匆地跟下樓,不知道豆花今天怎麽跑得這麽快。
“豆花——豆花——”
宋皎月一個不注意,差點撞到來人身上,而淩霄一手抱着貓,一手抓住她的手,牢牢地将他扶住。
“你……你怎麽在這裏?”宋皎月現在要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淩霄就跟吃了猛藥一樣飛速竄高,宋皎月粗略估摸了一下,大概能有一米九。
但他同時也變得陌生。他的五官褪去了兒童時期的精致感,下颚的轉角開始變得明顯,他抱着貓低頭看她,竟然會讓宋皎月覺得心驚肉跳。
宋皎月知道淩霄從小就長得好看,也知道自己是個顏狗,但……但是她和淩霄畢竟從小一起長大,這實在不應該。
“鐘阿姨喊我來吃飯。”結果淩霄一開口就是破鑼嗓子,像只嘎嘎嘎的公鴨子。
瞬間戳破了宋皎月的旖旎心思。
哦對,淩霄長高了,也就進入變聲期了。
宋皎月心想,感謝變聲期。
宋皎月從淩霄懷裏接過豆花,豆花又變成了那副半睡不睡的樣子,也不知道剛才哪來的精神突然蹦出去。
青春期的到來讓他們突然意識到了對方的異性身份,即使是平時大大咧咧的宋皎月,也回避,不去看他的眼睛:“那你進來吧。”
這會兒還遠沒到午飯時間,宋皎月和姜滿繼續剛才的話題,她們開始讨論要做哪個科室的女醫生。
受各自母親的影響,她們都瞄準了外科。
姜滿說:“我要選骨科!”
“啊?”宋皎月有些不敢想象姜小滿拎錘子的畫面:“你怎麽想選這個科室啊?”
“不知道,就是想學。”姜滿說:“而且骨科女醫生這五個字聽起來多酷啊!”
原來姜小滿柔弱的外表下有一顆猛女心。
“其實我覺得運動醫學也不錯,主要是做關節鏡,我上次聽我媽說,能做鏡子的科室都不錯,創口小,病人恢複的快!”
淩霄只是坐在旁邊聽她們聊天,并沒有發表意見。
宋皎月本來以為淩霄吃過中飯就該走了,誰知道她媽竟然主動留淩霄在家裏寫作業,于是吃過中飯後,姜小滿走了,她不得不和淩霄共處一室。
偏偏淩霄這家夥寫作業比她快,還不到傍晚的時候,淩霄手頭就空了,坐在那邊看她寫作業。
宋皎月忍了又忍,最後生硬地叫他:“這道題怎麽做?”
淩霄一喊就到,可是他講第一遍的時候,宋皎月在發呆;講第二遍的時候,宋皎月在看他的側臉;宋皎月回過神來,尴尬地咳嗽一聲:“你要不再講一遍,我剛才沒聽清楚。”
換做是沈白,就覺得宋皎月在捉弄他。
淩霄認真地講了第三遍,他講一會兒還停下來,遲疑地問她:“我講的還算明白嗎?”
“嗯。”宋皎月埋頭寫作業,淩霄在旁邊翻了一本古文觀止。
兩個人好像回到了初三的時候,那段親密又暧昧的歲月。但是他們的年紀都太小了又太青稚了,他們分不清少年的心動。
所以他們的每一次接觸和談話,都帶着試探和尴尬。
“你最近在做什麽?我聽別人說你要提前參加高考,你想好去哪裏了嗎?”
“沒有這件事情,我不準備提前參加高考。”淩霄的回答出人意料:“人生的路很長,青春很短,我不想匆匆地走過它。”
宋皎月在心裏暗暗松了口氣,有種說不出來的開心。
“我剛才聽你和朋友說……你想要學醫?那你之後就是決定去理科班了?”淩霄翻着手裏的古文觀止,不知道翻到第幾頁。
“對呀,你說這學期結束,我有沒有可能……進優勝班?”
淩霄手中的書猛然合上,徑直砸在了地上,發出砰的響聲。
過了一會兒,他把書從地上撿起來,輕聲說:“我覺得你可以。”
傍晚時分,伏娉阿姨來宋家接淩霄,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宋皎月覺得伏阿姨有些憔悴。
伏聘向鐘成英道謝:“實在是麻煩您了,真不好意思。”
宋皎月覺得奇怪,吃頓飯有什麽麻煩的?難道是伏娉阿姨遇到了麻煩?
晚上宋皎月抱着被子去敲父母卧室的門,想談談自己學醫的事情,聽見父母在閑聊。
母親:“伏娉也挺不容易的,一個人把孩子養大了,就有人來上趕着撿便宜了……”
父親:“普通人和明星對上,只怕有些困難。”
母親:“所以伏娉現在不想逼急對方,把這事鬧到公衆面前,到時候肯定就瞞不住小淩了。嚴崇那邊她還沒說,反正我瞧着她心理壓力是挺大的,要不然以她的性格,也不會說和我求助。”
宋皎月猶豫再三,還是敲門:“爸,媽,我可以進來嗎?”
卧室裏面的鐘成英和丈夫立刻終止話題:“進來吧,寶貝。”
宋思禮一看女兒抱着被子進來,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得,女兒來找老婆睡覺,自己只有睡小房間的命。
等到父親離開房間,宋皎月在床上躺好,忍不住問母親:“媽媽,淩霄媽媽遇到困難了嗎?很嚴重嗎?”
鐘成英并不想把那些龌龊事情告訴女兒,輕拍她的背,哄她睡覺:“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和你們小孩子無關。你們好好上學念書就行了,天塌下來還有家長頂着呢。”
宋皎月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陷入夢鄉的最後一刻,她忍不住想:啊,忘和媽媽說,她要學醫的事情了。
宋皎月和沈白的關系一直蠻熟,不同于宋皎月和淩霄誰也不找誰,沈白總是死皮賴臉的賴上宋皎月,隔三差五地就跑到二班來找她,要是宋皎月心情不好的時候故意無視她,他還會攔住她們班的同學,“同學你好,幫我叫一下你們班的宋皎月呗!”
他還會像花孔雀一樣撩自己的劉海:“對,我是優勝班的沈白。”
宋皎月每次聽到他這句話,內心都在瘋狂吐槽:你是塞錢進來的,能不能收斂一點啊?
所以很快大家就知道沈白和宋皎月是青梅竹馬了,甚至傳小道消息,說他們兩個人是門當戶對的青梅竹馬,在娘胎裏就定了婚約。
大家一早就知道沈白是富二代,沒想到宋皎月也是個隐形的小富婆。
現在只要沈白一出現在二班門口,大家就開始進去通風報信:“班長班長!沈白來找你了!”
當時是活動課,宋皎月和同學打球,打得滿身是汗,剛在教室裏坐下來吹會兒空調,全身上下累得連眼皮都不想擡:“讓他走開。”
沈白直接從門外走進來,宋皎月聽取身邊一片哇哦。
沈白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旁邊同學已經興奮地快把瓜子皮磕到他們身上。
宋皎月不為所動:“快上課了,沒時間。”
沈白急了:“如果你不去的話……”
“怎樣?”
“求你。”
宋皎月:“……”
宋皎月最終因為丢不起這個人,跟着他出去了。由于沈白的過度張揚,宋皎月也曾自作多情地思考過他是不是暗戀自己這個問題。
後來覺得不太像。沈白應該知道自己不喜歡太蠢的人吧?
“說吧,到底什麽事情?”
沈白說:“我懷疑我爸出軌了。”
宋皎月:“!!!”
過了三十秒,宋皎月才回過神來:“你不要瞎開玩笑!”
沈白父母可是有名的恩愛夫妻,結婚二十年來從未吵過架,像她爸媽有時候還會吵架呢!
而且沈白媽媽長得漂亮又溫柔,和沈白爸爸門當戶對,沈叔叔為什麽要出軌?
宋皎月那時候還不明白,人出軌不需要理由。
沈白沮喪地像一只落敗的大公雞,他剛剛發現這件事的端倪的時候,也是不可置信。
“所以我才找你來想辦法。”
“你想怎麽做?你知道你爸的出軌對象是誰了嗎?”
沈白搖頭:“我上次偷偷跟過去,跟到了大學城外面……”
“原來你上次逃課是為了這個!”
“噓,小聲點!”
宋皎月給他出主意:“你要不請個私家偵探什麽的?你難道要每次自己去跟蹤嗎?”
沈白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也是這個想法,所以……所以……”他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宋皎月心急:“你想說什麽啊?”
沈白一閉眼,還是掙紮着說了出來:“能不能跟你借點零花錢?”
宋皎月:“……”
好像無論什麽時候,沈白想到的第一借錢對象總是她。
不過宋皎月手頭的零花錢确實比沈白多。
雖然沈白是富n代,但他家教嚴,在沈白未成年的時候,并不會給他過多的零花錢。
而宋皎月就不一樣了,她是父母捧在手心裏的獨生女,鐘主任和宋主任又是兩個不計較錢財的人,時不時地就會給女兒塞點零花錢。
宋皎月平時并沒有什麽大額支出,所以存下了一筆可觀的小金庫。
“好吧,但是你的行動計劃必須告訴我。”宋皎月怕他太沖動。
沈白正求之不得,他今年十六歲,可他是蜜罐子裏泡着長大的大少爺,心智并不成熟,驟然撞破父親的醜事,心裏除了有一種不可置信,還有一種世界觀崩塌了的感覺。
沈白抓住宋皎月,就如同抓住主心骨。
宋皎月答應了沈白,不把這件事情告訴第三個人。所以兩個未成年學生就開始在網上找私家偵探的小gg,他們完全不懂這些,全靠宋皎月在小芋頭軟件上搜索抓奸經驗帖,磕磕絆絆地聯系上了一家私家偵探。
見面的時候,一米九的沈白把墨鏡一戴,假裝成宋皎月的私人保镖。
而宋皎月全副武裝,把她媽給她買的名牌衣服翻出來(畢竟她平時只穿校服),假裝成一個嬌縱的富二代大小姐。
他們甚至事先排練了劇情,宋皎月是被家人寵壞了的大小姐,偶然得知有人破壞父母的婚姻,所以想要請私家偵探把這個人抓出來。
宋皎月心說她懂,這不就是性轉版的沈白沈大少嗎?
私家偵探從約見的咖啡館離開後,沈白摘下墨鏡,一屁股坐在了宋皎月對面。
他的臉上湧動着複雜的情緒:“如果我爸真的出軌了,我媽該怎麽辦?”
他氣憤,也覺得茫然。
宋皎月不假思索地說:“那就把證據給你媽,讓她自己決定呗。”
但宋皎月理解沈白的無法接受,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父母身上,她也會覺得像天塌了一般。
宋皎月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小白,你先不要想那麽多,也許事情有誤會,就算事情真的發生了,那也是大人之間的事情。你應該相信你媽,她一定比你有經驗比你有決斷。”
可是沈白卻似乎并沒有被安慰到,他搖頭,臉上沒有了以往嬉皮笑臉的神情:“我媽和你媽不一樣的,所以我甚至不知道,如果這件事情是真的,我要不要告訴她。”
母親為父親放棄了太多東西,包括她熱愛的演藝事業,甘心做父親身後的女人。如果有一天她發現她為之放棄一切的愛情只是虛幻的泡沫,母親真的甘心嗎?
沈白總覺得,這樣的事情似乎已經發生過了。也許不告訴母親才是更好的選擇。
宋皎月從咖啡廳離開之後就回家了,家裏的客廳坐着一位不速之客,把宋皎月吓了一大跳。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是我爸媽,你怎麽在這裏?”
淩霄瞧着她濃妝豔抹的臉,精心燙過的頭發,還有這一身刻意準備過的裝扮。
淩霄垂下了眼睛:“你剛才去見誰了嗎?”
“哦,沈白找我有點事兒。”宋皎月把手上的包扔到沙發上,毫無形象地往沙發上一癱:“實在是太累了。對了,你怎麽進來了?”
“鐘阿姨把大門的密碼告訴了我。”
宋皎月火速想到那天聽到母親說伏聘阿姨遇到了一些困難的事情,所以她沒有細問:“哦哦哦,你要喝水嗎?”
一般她這麽問的時候,就是宋皎月想喝水了。
于是淩霄去廚房給自己倒水的時候,沒忘了給她也帶一杯。
淩霄看她咕嚕咕嚕地喝水,裝作不經意地問道:“是剛才的菜太鹹了嗎?”
“不是,我們去的咖啡館,沒吃菜。”宋皎月說:“就是說了太多話,口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