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5章
時宗義正蹲在那兒抽煙呢,一轉眼就瞧見了趕着馬車從另一條道上拐過來的時國安等人。
趕緊磕了磕旱煙袋站起身,小跑着就去接:
“跑了一大早上累了吧?趕緊過來歇着,牲□□給我……”
心裏已經開始盤算着,真不行了他就明兒個再跑一趟過來看閨女,今兒個就先守着車子和醬油——
這眼瞧着日頭才剛剛出來,那麽多醬油呢,咋可能賣完?真是拉了一大缸醬油去走親戚,不像那回事不說,再被有心人檢舉揭發可就出大麻煩了。
“爸,媽……”尹招娣卻已經小跑着過來,雖然已是盡量壓低聲音,開心卻簡直能溢出來,“賣完了,全都,賣完了!”
說話時簡直眉飛色舞。
“賣完了?”老爺子手一抖,從來不離手的旱煙袋都差點兒掉下來。
“對啊,賣完了,全都賣完了。”這一早上,尹招娣的心情真就和坐過山車一個樣。天知道她來的時候有多提心吊膽,既怕被人發現了再給抓起來,又愁做了這麽多醬油賣不出去全砸手裏咋辦?
結果好嗎,他們家的醬油竟是不大會兒功夫就被人一搶而空。
甚至人家走的時候,還不住嘴囑咐,千萬千萬再來賣,可不能不來啊。那不是說,他們就是再做些,也不愁賣不出去了?
“要不是我們早就回來了,是大哥說先去把醬油缸子給洗刷幹淨,好把咱給蓉蓉準備的禮物給裝進去……”
兄弟三個帶着尹招娣和苗秀秀徑直趕着馬車去了河邊,拿水把醬油缸給洗涮幹淨後,又把馬車也給擦了一遍。到最後,又就着河水仔仔細細洗了臉。
尹招娣洗得尤其仔細——
剛才大伯子可是說了,待會兒去縣城,他們先去理理發,然後就去百貨大樓,給小姑子和小外甥買點兒東西之外,再給她們每人買一盒雪花膏。大伯子說了,這眼瞧着就入秋了,天幹物燥的,搓點兒雪花膏,臉上就不那麽幹了……
Advertisement
把個尹招娣給感動的喲,真是眼淚汪汪的。畢竟雪花膏什麽的,都是城裏人的東西,這之前她也就見苗秀秀她們那樣的知青用過,像她這樣的農村人,一般都是敬而遠之——
家裏吃鹽都要拿雞蛋換,咋能還浪費錢買什麽雪花膏。
也因此彼時尹招娣也是下意識的就反對,卻是話剛一出口,就被大伯子給否決了。就是時國平也跟她保證,讓她只管放心大膽的用,而且她不但今年能搓雪花膏,明年也能。
尹招娣聽了,簡直就要掉眼淚——
她嘴裏說着反對,心裏真不想要嗎?才不是那麽回事呢。畢竟這女人啊,哪有不愛美的?可誰讓家裏窮呢?
打小別說是尹招娣,就是她娘,這輩子都沒用過雪花膏。
瞧見別人用,她娘還會一遍遍唠叨:
“一看就是敗家娘們,都不會過日子的。有錢了給家裏男人打點兒肉,不比啥都香?”
尹招娣一直牢牢記着,唯恐也成了她娘嘴裏的敗家娘們,在娘家時有啥好吃的都是先緊着爹和兄弟,爹和兄弟停了筷子,她才會和娘還有妹妹們去吃。
到了婆家則自覺換成了以丈夫為天。
可天知道瞧見旁人搓了雪花膏後臉潤潤的,尹招娣心裏有多羨慕,尤其是在嗅見擦肩而過時別人身上的香氣後,尹招娣都要悵然若失良久。
再看看現在,她竟然也能擁有人生第一袋雪花膏了。孩兒她爹還說,往後每年都會給她買。
“媽,你咋哭了?”看尹招娣不停擦眼睛,時婷吓了一跳。
“你這妮子咋說話呢,這大喜的日子,我哭啥哭,我就是眼裏進了個沙子……”尹招娣紅着眼睛道,随即打開刻着“友誼”兩字的盒子,用指頭挖出一點兒,拉過時婷給她額頭、兩頰和下巴上都點了一下,“過來,媽給你也抹點兒。”
那邊苗秀秀已經給時南時北搓完了,正拉着時櫻,在她小臉上細細塗抹。
這段時間被家人好好照顧着,時櫻的小臉已經紅潤不少,就是之前的那點兒黑也全都褪去,搓上雪花膏後,越發顯得粉雕玉琢。
苗秀秀幫着勻淨後,忍不住抱着時櫻的小臉親了口。
時櫻下意識就去捂臉,苗秀秀頓時忍俊不禁,卻故意裝作不高興道:
“咋的,不想讓媽親?”
“沒有沒有,”時櫻忙擺手,“就是這雪花膏太香了,媽媽親了後,嘴裏會不舒服……”
這話倒是真的。相較于後世五花八門的化妝品,這個時代的味道無疑比較單一,那就是香,還是那種濃香。
那邊尹招娣也給時婷和時婕都搓好了臉,想起什麽擡頭對時宗義道:
“對了,大哥說現在時間還早,要帶您去剃頭鋪子那裏理個發。”
聽尹招娣這麽說,時宗義開心的胡子都不住顫動,頭卻是搖得和撥浪鼓似的:“花那個閑錢幹啥,等家去了,讓西頭五月他爹給咱推幾下就成……”
五月家剃頭的東西啥都有,農閑時就會趁着中午下工那會兒在村口樹蔭下擺上攤子,拿個雞蛋過去,就能理兩個人的頭。
縣城的理發店都是公家開的,聽說理一次得一兩毛呢。
他可不去花這個冤枉錢。
就只是家裏做主的早換成了時國安,老爺子的反對根本無效。一家人到底趕着馬車,先去了剃頭鋪子那裏。
說起來家裏男人除了時國安參軍時進過一回理發店,老爺子和時國梁時國平都是一次沒去過的。
大多都是時老太太拿剪子幫着剪了,最奢侈的也就是去五月他爹那兒理發。
結果今兒個,竟然還奢侈了一回,進了公家的理發店。
雖然國營理發店的師傅脾氣大了些,可人家手藝也是真的好,而且不但給剃了頭,還給淨了面,臉上的胡子茬刮得那叫一個幹淨。
其中老爺子的感觸最深,畢竟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服侍着。
幾個孩子也跟着進去了。時櫻跟理發師說了聲,借了人家的梳子,就開始給時婷幾個梳頭——
之前在孤兒院時,時櫻最喜歡的就是給院裏新來的小姑娘們打扮。她又是個手巧的,各種發型也是一瞧都會,甚至用剪子理發都很有一手。
正好家裏幾個丫頭都是又長又厚還黑亮的頭發,正好适合時櫻練手。
一開始瞧見時櫻擺弄時婷頭發時,尹招娣還覺得好笑,想着不大點兒的小丫頭,能綁出什麽新花樣來?
結果時櫻卻是煞有介事,先在前面留下點散發,後面紮成馬尾。随即開始把散發分成一小股一小股的編,等一個古典花苞頭徹底成型,尹招娣驚得嘴巴都要合不住了——
之前沒看出來,這會兒時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再配上漂亮的花苞頭,瞧着竟是平添了幾分秀氣。
就是時婷自己,瞧着鏡子裏的自己,腰都不自覺挺直幾分。
甚至理發師也大吃一驚,直接停了手頭的工作圍着轉了好幾圈:
“哎呦,你們家這丫頭,真是個心靈手巧的,這要是跟我學理發,肯定能學好……”
“謝謝您了師傅,我們家閨女還得上學呢。”苗秀秀語氣都有些亢奮。
“櫻櫻你教教我,我也想學。”尹招娣也是心癢難耐,當下就拉過來時婕練手,苗秀秀則選了時北。
兩人學得不是一般的快,很快就給時北時婷也紮起了漂亮的花苞頭。
又意猶未盡的給時櫻和時南也紮了起來。
到最後,甚至就是尹招娣自己瞧了,也向往的緊,悄悄跟苗秀秀嘀咕,要是她們倆也紮這樣的發型,不知道好看不?
只是不等苗秀秀回答,她卻又自己否定了——
再怎麽說也不是孩子了,這發型雖然漂亮,可她卻是無論如何不敢紮着到人前走的。
一家人收拾好頭發,時國安又借了理發店的房間,進去換了衣服——
賣醬油的時候唯恐把新衣服弄髒了,幾人穿的都是舊衣服。又跟理發店的師傅說好了,借了他們的雜物間,暫時把一個缸存放在這裏,到時候他們出三毛錢當保管費。
等一家人從理發店出來,那叫一個煥然一新。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時國安一家幾口,真不是一般的招人——
男的高大英俊,女的溫婉秀麗,一對孩子也和金童玉女似的。
別說時國安了,就是時櫻恍惚間都有一種後世拍偶像片的感覺。
過往行人回頭率之高,說是百分百都不為過。更多的人則是注意力全在時家的幾個女孩子身上——
這個時代理發師都是傳統的手藝,街上走的行人要麽就是紮着兩條粗辮子,要麽就是那種刀削頭或者學生頭的樣式,怎麽看幾個孩子的古典花苞頭都出奇的漂亮。
路上一家人甚至被攔住了好幾次,詢問這頭發是怎麽紮的,可能的話也想學了給家裏姑娘紮一個。
甚至進了百貨大樓,瞧見精精神神的一家人,售貨員都對他們态度特別好。不但沒有冷臉呵斥,和殷勤的幫着介紹了好幾種東西。
一家人買了幾斤紅糖,又給小寶寶扯了一塊适合男孩穿的藍底洋布,給幾個女娃娃每人買了一個尾端有朵小紅花的塑料發卡不算,時國安還特特給時宗義買了一盒大前門香煙。
拿到煙的那一瞬間,時宗義開心的簡直不知道怎麽辦才好,颠來倒去的不住念叨:
“這得多少錢啊,這也太浪費了吧,你們花這個錢幹啥,就該把錢攢起來,給孩兒們用……”
卻是拿着大前門香煙翻來覆去仔細看個不停,那稀罕的模樣,堪比得了小紅花發卡的時南時北。
他的模樣,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推了一把:
“兒子們孝敬,你受着就是了,別叨咕了。”
時宗義這才收起來,小心翼翼的放在貼身的口袋裏,卻是每隔一會兒,都會下意識的用手輕輕捏一下——
這玩意兒他見過,村裏的老漢,也就上任老支書抽過,如今他竟然活到能和支書一個待遇了。能熬到這一步,他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所有東西都置辦齊了,一家人随即坐上馬車往時國蓉婆家那邊去了。
到了李家門口,也不過八九點鐘。時間還早的緣故,李家客人還不算多。
聽說一輛馬車趕進來了,有幫忙的值客趕緊接出來,瞧見馬車上的一家人時,就有些犯嘀咕——
說起來李家也是縣上的老人了,他們家的親戚也都是城裏的。這來的客人卻是趕着個馬車,馬車上還古怪的放着個大缸,怎麽看都是長途跋涉而來。難不成,是女方那邊的?
畢竟他們都知道,全友媳婦兒娘家就是農村的。
可要說就是全友的丈人家吧,好像也不太對——
當初全友娶媳婦時,他們可是也都過來了,曬嫁妝時那叫一個寒酸,娘家來送嫁的哥哥嫂子也是穿的破破爛爛,瞧着就和難民似的,當押車孩的娘家侄女也是又黑又瘦,瞧着那叫一個可憐巴巴。
這會兒來的這家人,光看這氣勢,這穿戴,瞧着就不一般。
尤其是車上的一群娃娃們,一個個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真是怎麽看怎麽招人。
正嘀咕着呢,李全友和父親李根生老兩口還有過來幫忙的三女兒三女婿聽到動靜從裏面迎了出來。乍然瞧見馬車上下來的一群人,幾人也全都愣住了。
照他們想來,十裏鋪的親家必不會來得這麽早。畢竟他們村距離縣城可是二十多裏呢。
從鄉下到縣城又沒個車,不管是徒步,還是拉着板車,到這裏怕也得快晌午的時候了。
甚至就在剛剛,三女兒李秀娥還在跟李老太太叨咕,說是上回兄弟娶媳婦時,弟媳婦娘家那寒酸勁,讓她回去可沒少被人笑話。
別人都說他們家條件也算中等偏上,咋就找個農村出來的?
瞧瞧全友丈人那一家,瞧着過得就砸鍋。
李秀娥本就對弟媳婦的娘家看不起,聽了那話,更是一百個不舒服。就在剛才,還不住跟李老太太嘀咕,說是等時家人來了,要是太不像那麽回事,就找個角落的地方安排着,省的外人又看笑話,他們李家人也跟着沒臉。
結果這一出來,就有些傻眼——
時家的人倒是和她想的那樣,來的不算少,光小孩就足足六個。可和她想象的不一樣的是,時家這次來的娃娃和上次弟媳婦嫁進來那回截然不同。
一個個穿的幹幹淨淨不說,還都香噴噴的,紮的頭發也一個賽一個的漂亮。竟然瞧着比城裏的娃娃還要洋氣。
“我就說全友他丈人家不一樣了吧,你還不信。”老太太唯恐李秀娥說了什麽不合适的話,忙再次強調,“你說話可客氣點兒,這怎麽說也是你弟媳婦的娘家人呢。”
李家三個閨女一個兒子,要說四個孩子裏最受寵的就是唯一的兒子李全友,其次就是身為老閨女的李秀娥了。
從前李全友沒有結婚時,最聽李秀娥這個三姐的話,爹娘有什麽好吃的,除了讓兒子吃之外,也總是會先想着她這個老閨女,結果自打大姐相中了時國蓉,她這個李家的三女兒就幾乎事事靠後了。
可要是時國蓉娘家條件好也就算了,事實上根本就是個土生土長的鄉下人罷了,憑什麽一來就騎在她頭上?
剛才又因為時國蓉被罵了一頓,這會兒可不是還憋了一肚子的火呢,聞言哼了一聲:
“不定打哪兒借的衣服呢,有啥可神氣的!”
“還一下來了這麽多人,分明是是想着吃大戶呢!而且媽您看,還有那麽個大缸,您可別跟我說,裏面裝的全是給我們家小寶的東西,說不好人家已經打算好了,走的時候要一兜兜的帶走,準備把缸都裝滿呢。”
“你閉嘴吧。”眼瞧着時家人過來了,李老太太幾乎是用氣聲制止了女兒。
事實上即便她不說,李秀娥也不準備再開口。實在是時家人這一打扮,瞧着還真就跟城裏人似的。
尤其是時國安一家四口,讓人瞧着就不敢輕慢。當初時國蓉嫁過來時,時珩病情越發嚴重,苗秀秀則因為打擊太大,卧病在床,時國安要照顧妻兒,并沒有過來,李秀娥又打心眼裏看不上弟媳婦的娘家人,還真不認識他是誰。
這會兒瞧見李全友恭恭敬敬的跟在旁邊,一口一個“大哥”的叫着,才知道對方就是剛才李老太太沒口子誇得時國蓉的那個大哥。
又瞧一眼被苗秀秀扯着的時櫻,明白她就是弟媳婦時國蓉那個被人家偷走的侄女了。
之前聽李老太太說起這小丫頭就是漂亮可愛,怪不得會招人惦記時,李秀娥還不大信,覺得小娃娃嗎,不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全都那個樣,有啥可愛不可愛的,就把她老娘稀罕成那樣。
等瞧見本尊,才發現,娘家媽說的還真對,弟媳婦的這個侄女就是長得齊整。放在一堆城裏小孩裏,也是出類拔萃的。
事實上不只是這個小丫頭,時家其他幾個孩子瞧着也是乖乖巧巧,還有那個聽說是傻子的侄子,竟然也非同一般的俊秀。
那邊李根生已經接了過去,邊給時宗義遞煙邊寒暄:
“哎呦親家公,你們可算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又招呼時國安他們:
“她哥哥她嫂子,也都趕緊進屋歇歇腳,喝口水。”
“是啊,是啊,蓉蓉這幾天可不正念叨着娘家人呢?趕緊進屋跟蓉蓉說會子話,這月子裏的頭的女人啊,就想見見親人。”李老太太跟着附和道。
時老太太可也心急如焚,當下稍微客氣幾句,就忙忙的帶着兩個兒媳婦和孫子孫女進去看時國蓉了。
時國安則招呼李全友:
“我們給蓉蓉拿了些東西,全友你看看怎麽歸置一下。”
李秀娥本來是要跟着母親進屋的,聽到這話直接站住了腳——
她倒要看看,弟媳婦的這些娘家人霧罩罩的弄了口缸過來,裏面能放多少好東西。
那邊兒時國安已經開始往外拿:
“這是幾塊兒布,是我們當長輩的給娃準備的……”
“這是紅糖……”
李秀娥眼神逐漸變得輕慢——
還以為這大缸裏有啥好東西呢,就這?
也是,前兒個後院同樣娶了個農村女人的後院王嫂家兒媳婦做酒,娘家也是就拿了這麽多東西,人家也說了,農村窮,他們農村能拿出這些,已經算是體面的了。
正要轉身走,不想時國安還沒停,又拿出兩身棉衣:
“眼瞧着天就冷了,媽先給娃做了兩套棉衣,一套薄點兒的,出了月子就能穿,厚的等到冬日時穿……”
吃的穿的之後,又從裏面拎出一個籃子:
“……人家說蛋黃營養更豐富,這一百都是雙黃蛋……這還有三十個腌的,也是雙黃蛋……”
李秀娥聽着不覺往前走了幾步——
雞蛋城裏或者不稀罕,雙黃蛋卻是個稀罕物。看過去才發現,那雞蛋每一個都大得很,皮還紅潤,瞧着就是上等的好雞下的蛋。
一時心裏就有些酸——
當初她生娃時,娘家媽才給準備了八十個雞蛋,也沒有一個雙黃的。
轉念一想,農村嗎,會有個雙黃蛋也不稀罕,不用問了,這興許就是時家人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不成想時國安又接着從裏面拿出好大一塊肉:
“這是正宗的野豬肉,肉瓷實着呢,蓉蓉牙好從小就愛吃這種勁道的。”
從時國安把那塊肉拎出來,別說李秀娥,就是旁邊值客都吓了一跳——
好嗎,這麽大一塊肉,往少裏說也得至少三四十斤!
結果人娘家人竟然眼睛都不眨的就給出來了?
要麽是人家确實闊氣,要麽就是這家人真是把閨女疼到骨子裏了。
不成想豬肉之後,時國安又拿出來一只處理好的兔子,瞧着這兔子,怕不也得有五六斤肉。
這還不算完,時國安最後又把鋪在下半截的幾根棍子和上面一層塑料布拿出來,硬生生從裏面捉出一二十條活潑剌的鲫魚來——
捉做醬油的小魚小河蝦時,兄弟幾個特意另外多放了幾個簍。簍裏放了時櫻帶着幾個孩子自告奮勇做的魚餌,等去收簍時兄弟幾個發現簍裏竟然捉了二三十條個個都有半斤重的鲫魚。
鲫魚這可是好東西,尤其是剛生完孩子的女人,喝了對身體好,還能下奶。
可就是吧鲫魚這東西,也不是遍地都是。尤其在城裏。當初李秀娥剛生完閨女時,老是不下奶,家裏人硬是跑遍了整個縣城,才好容易高價買了人家幾條鲫魚,還每條頂多二兩重。
結果時家人竟然一下子送來了這麽多。
“怪不得要用缸!”
“啧啧啧,還是這娘家人,真是什麽都想到了。”
“光想到了能行嗎?這還得心裏有閨女!”
“那是,你們想,要是心裏沒閨女,哪家舍得供個女娃娃讀高中?”
“剛才她那娘家人你們也瞧見了,也都氣派着呢……”
“之前我還說李家咋娶了個農村出身的媳婦,現在瞧着,是咱們眼界窄了……”
“是啊,以後可也別看不上農村人了,說不好人家過得比咱好呢。”
那邊房間裏的李老太太本來正陪着時老太太寒暄呢,這會兒也坐不住了,到底跟時老太太說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迎面正碰上李秀娥,想到什麽,忙低聲道:
“你要是沒事兒就去外邊,別到蓉蓉面前招她的眼了。”
嘴角的笑容更是止也止不住。
她就知道這個媳婦挑對了。當初剛結了門農村的親家時,不少人替他們惋惜。卻是只有老太太自己知道咋回事——
作為家裏唯一的兒子,李全友從小就有些懶不說,還是個性子軟和,沒多少主見的。
真是娶個門當戶對的城裏姑娘,還不得被人家拿捏的死死的?怕是到時候,就是她和老伴做人公婆的,都別想有什麽福享。
現在瞧着,還真是謀劃對了。
“媽。”李秀娥跺了跺腳,“你這是幹啥呢?這是我家還是她家?咋,她娘家人來了,我這當閨女的連門都進不得了?”
李老太太卻是不聽她的,只管把人拉了出去:
“這大喜的日子,你就消停點兒吧……”
說道這裏,老太太還有些後怕,之前可不就是這個閨女,就因為自己跟她抱怨了幾句,說了時國安上回過來時,訓斥兒子的事,轉頭這老閨女就找上兒媳婦嚷嚷了一頓,然後時國蓉就動了胎氣,差點兒難産。
聽老太太又說起這檔子事,李秀娥頓時不敢說話了。再看一眼不遠處對着三個舅哥時小心翼翼的弟弟李全友,到底借故有事溜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