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鈴铛
鈴铛
楚堯同程懷玉一起去了霧山,估計要到晚間才會回來,明月哪裏是個一個人待得住的,倒是去了程府的主院,讓着湘湘陪她玩兒。
院裏的桂花開得正好,偶有一枝探進窗來,引得一室暗香。湘湘坐在窗邊的雕花小案前,繡上些小老虎的花樣子,留了做成小小的虎頭帽和小靴子。
明月摸了摸精細的繡紋,不由感嘆:“湘湘姐姐,繡的真好,真真是厲害。”
想來前不久,她就繡了個香包還繡了好幾天,繡好了還被人扔了,等她撿回來,那人又來上趕着要,死纏爛打不給不行。
“不過是些打發時間的小玩意,哪值得殿下這般誇贊。”湘湘繡完了小老虎,便停了下來,收了針線,“殿下,可想去連州的霜華樓?裏面有些連州這邊的時興衣裙,別有一番風雅。”
“好啊!”
畢竟哪有女子不愛美麗的衣裙。
明月這下子倒是來了興致,連連讓人駕來馬車便直去霜華樓。
上京一向講究衣飾華美,極盡豪奢,喜歡這珠寶點綴,而她到了連州之後,發現這連州女子講究婉約之美,似那朦胧的青山霧霭,又似溪邊的淙淙流水,別有一番柔美之感。
沿着連州程府向西,過了四顧橋,轉過寧安巷就是霜華樓。
明月往日裏一向偏愛暖色的衣裙,今日倒是挑了身淺綠挑線紗裙,頗有幾分連州當地女子的特色。
拿了衣裙就在裏間試衣,湘湘一直陪着她,幫她解了腰帶,脫了外衫,突然手上的動作一頓。
“湘湘姐姐,怎麽了?”明月轉身看她,有些疑惑。
湘湘看着她的後頸,臉上有些不自然的微紅,只是附耳小聲道:“我回去幫殿下塗些凝香膏。”
凝香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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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歪頭轉念一想,驀地臉上燒起一片紅,她倒是忘了昨晚那人在她身上留了多少痕跡,莫不是這後面她看不到的地方也有!
這下可真是沒臉了……
“湘湘姐姐……”明月羞得拉着她的衣袖撒起嬌來。
往日裏她總是口無遮攔,現下倒是難得的羞怯。湘湘給她換上衣裙,系好衣帶,笑了安慰她:“男歡女愛,也是正常之事。”
明月這下可沒了心思再逛,匆匆付了幾身衣裙的銀子,逛了幾圈,就回了程府,乖乖回了她的屋子。屋內靜悄悄的,只有湘湘帶了凝香膏過來,幫她塗抹在背上,說些閨中秘事。
這凝香膏有養膚去痕之效,因其塗抹之後留有暗香,久久不散,才被稱為凝香膏。
指尖輕輕揉開,細膩地膏體抹在皮膚上冰冰涼涼的,還透露出一股淡淡的花香。
眉目如畫,膚如凝脂,這世上恐怕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容貌。
“殿下真好看,恐怕這連州城的男子見了殿下都會心動。”
“姐姐可別取笑我了,我自己怎麽樣我還不知道麽,這上京城的男子私下裏不是說我驕橫的,就是說我性格怪異的,想來也不會有幾個人真心愛我。”
湘湘淺淺一笑,答她:“楚公子不就喜歡的緊。”
“想來我是個怪胎,他也是個奇葩的,兩個怪人剛好湊了一對。”明月躺在榻上,微微一嗅便可聞見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
想了半晌又說道:“其實,我一開始也不覺得他會喜歡我,我甚至想過他會喜歡姚秀,若是他娶的人是姚秀,是不是也會像對我一樣對她?”
湘湘笑了搖搖頭:“殿下簡直自尋煩惱,殿下真是如此想不妨直接問他…”
……
剛才湘湘給她抹了些膏藥,就見得窗外淅淅瀝瀝飛起些雨來,一連下了許久,到了戌時還未停下來。
“嘩嘩”地雨聲不絕于耳,正廳時不時從窗外飄進些來,打濕了窗臺的花兒,晶瑩的雨水順着枝葉滴下來,積了好些水,時不時又吹進些涼風,愈發冷了。
明月攏了身上的外袍,隔絕了外面吹來的風,才暖和上一些,這幾日,本就一下子涼下來許多,若是在外面淋了雨恐怕愈發冷,明明去之前說了讓她等他回來,這會子夜都深了,這兩人怎的還不回來。
原先說是大概酉時就會回來,現下竟是等到戌時還未見人影,湘湘也不由的擔心,這般雨大,不知道可是困在了霧山。
二人在正廳等得有些冷,倒是讓人先燒些銀絲碳,把屋子裏燒得暖烘烘的,又從廚房拿了鐵板和羊肉過來,做炙羊肉,再燙些桃花酒,淺淺嘗上兩口,暖暖身子。
明月嘗了兩口,心裏卻想着那人,縱是喝酒也沒了心情,披了件披風就想着要帶人出去找找。
“現在夜深了,還下着大雨,又不知他們會從哪條道下山,殿下這樣去找極有可能還要錯開了。”湘湘趕緊把她拽回座位邊兒,給她溫了酒,又烤上些炙羊肉。
此話說的在理,若是跟他們錯開了,豈不是徒添麻煩。
明月吃了兩口炙羊肉,吃在口中也索然無味。只是機械地嚼了嚼又咽下,一個人抱着腿坐爐子前發呆。
看着窗外的閃電雷鳴,秋雨簌簌。
外面不知是哪個小厮,喊來一句,“大人和楚公子回來了!”,明月心中一喜,偏頭望得窗外的兩個人影越來越明晰,心裏才一點點熱絡回來。
湘湘迎至門前,給懷玉接過淋得滿是雨水的蓑衣和鬥笠,挂在傘架上。明月過來看楚堯,見他還穿着蓑衣,帶着鬥笠站在門口,兩只手,分別一手提了一只肥肥的野雉,頗有些滑稽。
明明是白衣勝雪的上京貴公子,卻提了兩只肥雞。
原本還有些不滿他讓她等到這般晚,現在卻也逗得笑了出來,看了他手裏的提的兩只雉雞,笑道:“你們去霧山,就特地去找了這玩意兒回來?”
“殿下還笑我,只是這野雉尋常日子又買不到,才去山裏尋了些。”楚堯把手上的雉雞遞給旁邊的小厮,才要進來。
“诶,你等着。”明月笑得眉眼彎彎,跑過來他身前,替他解了鬥笠,指尖觸碰到他的臉頰,倒是凍得冰涼。
“殿下不用幫我,還是站得遠些好,不然過了我身上的寒氣。”
明月不理他,給他摘了鬥笠,解了他身上的蓑衣,才同他一起進來,陪他先去洗漱一番。
程懷玉倒是讓人洗了把臉,就坐到火爐旁,湘湘給他溫上酒,問他:“今日怎回來的這般晚,可是出了些什麽意外。”
“意外倒是有些,只不過不是我和阿堯。雨天路滑,回來的路上,恰好見了這往日裏來府上送菜的陳家阿伯摔了腿,送陳伯去了一趟醫館,才回來的晚了些。”程懷玉牽了她的手,在她指尖落下一吻。
湘湘抽回手,有幾分羞澀:“這還有人呢……”
程懷玉忍不住笑了笑,看着湘湘說:“你倒是回頭看看,那兩人視線都粘一塊了,哪有功夫瞅我們。”
燒紅的鐵板,烤了羊肉,散發出香氣溢滿了廳堂,明月坐在爐前,問他:“往日裏也沒見你有這喜好,今兒怎麽想起進山裏捉些野雉。”
“在上京城裏,不免要規矩持重些,到了連州,我卻只想做我自己。”況且,她……總是吃得很少,還要給她多補補。
楚堯細致地烤了些羊肉,用銀箸夾了喂她。
“不想吃。”明月望着搖了搖頭,炙羊肉她剛才吃了兩口,實在是沒胃口。
“殿下午間就吃了半碗雞蛋羹,怎麽晚上也不吃東西?”
“…我不餓…”
“殿下想吃魚,還是蝦。”楚堯揉了揉她的腦袋,問她。
往日裏,除了葡萄和荔枝,她最愛的就是魚和蝦。
明月望着他,癟着嘴:“蝦今早吃過了……”
意思就是不想吃蝦,想吃魚。
“懷玉,不知道府上的人歇了沒,可否再讓廚娘再上一道…松鼠鳜魚?”楚堯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
明月點點頭,沖他眨眨眼,表示可以。
程懷玉兩手一攤,無奈道:“殿下這般客氣是拿我當外人?若是有什麽喜歡的盡管說就行。”
幾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些炙羊肉,喝上會兒酒,身上寒氣散了不少,暖上許多。
等着又加了松鼠鳜魚,烤了只剛拿回來的野雉,撒上香料,別有一番滋味。
幾人邊吃邊玩上一圈,明月還是沒吃兩口,只是酒卻多喝了不少。臉上爬上了紅暈,就趴在楚堯懷裏小憩,呼吸輕吐,還有些桃花酒的味道。楚堯看她醉得不清,把她抱了回房。
懷裏人緊緊抓着他的衣襟,拽的皺皺巴巴的,一雙爪子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也不知道在找什麽,楚堯把她放在軟榻上,脫了靴子,襪子。
才去提了熱水過來,就見明月醉醺醺地坐在榻邊,晃了晃光着的玉足,笑嘻嘻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只是腳腕上多了寬松的兩個銀環,銀環上雕的是合歡花,末端墜了兩個銀鈴。
楚堯摸了摸袖袋,心下了然。
今兒路過寧安巷口,見了這銀環十分精巧,便買了回來送她,只是還未送出手,就不知什麽時候被她提前摸了出來。
只是他原本以為是手環,沒想到卻是帶在腳踝上的。
難怪……懷玉當時,滿臉一副“我都懂……”的壞笑。
楚堯舒了口氣,提了一桶熱水進來,倒在盆中,端到床前,才過來抱她:“殿下,洗完腳才可以睡。”
明月頗為不配合地往後一縮,聲音含糊不清,嬌氣地像只小貓:“阿堯,我不要……”
“不要什麽?”
“我好累,我不要自己洗。”
“沒說讓殿下自己洗。”楚堯捉過她的腳踝,放到熱水裏。她的腳踝在狩獵場受過傷,雖然已将痊愈,就算是宮中的藥物再好,去了疤,也終究還是留了些痕跡。
手指輕輕撫過她的腳踝,碰得她的腳踝癢癢的,明月忍不住晃了晃腳踝,清脆地銀鈴發出“叮鈴鈴”地響聲。
“阿堯…”
“嗯?怎麽了。”楚堯給她仔細擦幹了腳上的水珠,把她放到榻上。
“阿堯,若是…你娶的是姚秀,你也會這樣對她嗎?”
明月抱着他的腰,盤在他身上。
楚堯瞅了瞅在他腰上的爪子,吐了一口氣,不忿道:“殿下抱着我說這樣的話合适嗎?”
他喜歡的女子抱着他問他會不會對其他女子也這樣?
“合适,怎麽不合适。”
“我不喜歡她,又怎麽會娶她,何況殿下莫不要忘了,她早就嫁人了。”
明月不依不饒,在他肩頸處咬了一口:“她那般溫香軟玉的美人,你一點兒不心動?”
楚堯氣道:“不心動,我已經說過不喜歡了,殿下怎麽就是不信。”
“黃英說,越漂亮的男人越會騙人,我怎麽知道你有沒有騙我。”
楚堯:“……”
這黃家大小姐都跟她說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