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似
相似
明月坐在船邊,疑惑道:“你找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不然呢,莫非明月殿下還以為我要說些什麽。”軒轅政擡起她的臉,一雙暗金的瞳孔饒有意趣,接着道:“…或者明月殿下想讓我做些什麽……說不定我也能考慮考慮。”
冰涼的指腹落在她的臉上,像是匆匆滑過的的蛇。
明月心下一驚,趕緊拍下他的手,接着說道:“你先是支開五哥,又讓我把船劃到湖心避人耳目,如此大費周章不就是有什麽想和我說麽。”
明月抱緊了手臂,坐在船邊曬太陽,企圖把這身衣服烤幹一些,起碼不要再滴水。
還好是夏天,若是冬日裏非得落了風寒不可。
“有話快說,我還想快點回瑤光殿換衣服呢。”明月見那雙危險的眼睛又細細地打量上她,讓人頭皮發麻。
“我想和你合作。”
“軒轅皇子莫不是找錯了人,我手上可沒有任何實權。”
“明月殿下自謙了,淩家有四十萬的兵養在斛州。”軒轅政看了她淡淡道。
“那是朝廷的兵,可不是淩家的,軒轅皇子說話注意些。”明月一手杵着腦袋,一手伸出食指蘸了湖水,在甲板上畫上一只落水狐貍。
“你想談這些找我?”
“這三皇子不在上京,我當然只能退而求其次找狐貍你了?”
“我可以修書一封傳信給三哥。”
“可以,只是明月公主最好也不要耍我,否則我可不會像其他人一樣對你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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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指尖的畫突然停頓了一下,木板上畫的落水狐貍的皮毛沾了水,不再輕盈柔軟,一雙耳朵也耷拉下來,照在陽光下,便逐漸在甲板上淡去,消失不見。
“軒轅政,該你撐船了。”
“你撐。”
“我手上沒有力氣,撐不動了。”明月望他,學着他剛才一般躺倒在船上裝睡耍賴,把剛才掉在船尾的荷葉撿了蓋到臉上,躺了半天卻是見船沒有動靜,只得又氣呼呼地跑到船頭,認命般的撐起船。
“你以前玩過葉子牌嗎?”
“不曾。”
“你玩過雙陸嗎?”
“沒有。”軒轅政不屑道。
“很好,以後我們就玩雙陸和葉子牌。”
明月心中碎碎念,她可不想再帶這倆人出來,一個拉着她非要拼了勁兒的比箭術,一個拿她使喚起來一點兒也不知道客氣兩字怎麽寫。
“你教我?”
“沒錯,本殿下親自教你。”
“你還真會給自己省事。不想費力帶人游玩,還敷衍別人,讓人陪你玩雙陸和葉子牌。”
“不然呢?我又不是你的下屬。我們既是合作關系便應該相互包容一些,我都沒計較你故意吓我落水的事兒。”
等船靠了岸,明月順了道把軒轅政送回去,便回了瑤光殿。
小婵見她滿身的泥點子笑出了聲:“殿下又是玩些什麽,怎麽還能弄成這副模樣,活脫脫像個泥猴。”
“可別取笑我了,一個不小心就掉湖裏,可慘了。”
“殿下下次可小心些,不要再這般亂竄。”
小婵過來喚過其他人,端了熱水替她擦臉,又喚人備了熱水沐浴。
“殿下可知大皇子要納側妃。”
“他又要娶誰?”
“就是姚家的姚秀姑娘。”
“哦。”
“殿下不吃驚嗎?”
“不吃驚,姚秀性子看似委婉,其實卻是個有主見的主兒,嫁給衛成懿,就算是側妃也是風光無限,哪有不嫁的道理。”
……
一晃過去幾日,連綿不停的陰雨下去,暑氣才消散了些,顯出幾分涼意。
月白跳到窗外的梧桐葉下納涼,平日裏矜傲的眼裏也帶上幾分慵懶,趴在梧桐葉下眯了眼睛。
突然,聽得幾聲腳步聲,月白提了神,瞬間來了精神,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抖了抖毛,三步兩步就跳到來人的懷裏。
“這貓倒像是你養得。”楚堯看着撲到少女懷裏的月白,不禁頭疼。
“我每次來都給它帶吃的,它自然願意跟我親近。”說着小貓又在她的懷裏蹭了蹭,舔了舔她的臉頰鼻尖。
明月抱着月白,翻開案上的書,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剛看上兩眼就覺得困倦。
“阿堯,你怎麽看下去的,這多讓人頭疼。”
“這些書我幼時便讀過,如今不過是溫習,自然會容易許多。”
楚堯端過一小盤肉松過來,少女懷裏的貓嗖地一下便跳出懷抱,被誘了過去,乖乖地坐到楚堯旁邊的小案上等待投喂。
“坐好,不能随便跳到別人懷裏。”
楚堯指尖拿了一塊肉松,一本正經的訓貓。白貓忍不住嗅了嗅肉松的香氣,屈服般的點點頭才得了一塊肉松,慢條斯理地嚼了起來。
明月看着這一人一貓,咽了口茶,還是沒忍住“撲哧”一笑,險些把剛才的茶也笑得噴出來,見楚堯轉過來看她才又勉強憋住。
楚堯投來幽怨的目光:“殿下笑什麽?”
“我……我什麽也沒笑,真的!”明月端起茶盞,掩面一連喝上幾口茶還是忍不住笑意。
“殿下不要每次來都喂它那麽多東西。”
“我就逗逗它怎麽了?”明月擡起眼,心虛地看他。
“殿下看看它現在胖了多少。”
明月看向楚堯身後那圓滾滾的一只雪白,更是忍不住笑。
小白貓變成了肉呼呼的雪團子。
明月自知多半是自己這段時間來楚府來的過于勤快,每次來都要抱着他的貓親親抱抱,又喂上些小食才肯撒手,以至于月白一下子圓了好幾圈。
明月趕忙轉了話題,省得某些人借題發揮又來訓斥她兩句。
“你知道麽,衛成懿要娶姚秀做側妃。”
這個……話題……貌似也不太……好。
“我知道。”
“她原先不是很喜歡…你麽,怎麽突然不喜歡了。是不是你說了什麽過分的話,才讓人這麽快死心了。”
“懷玉成親之後,我便沒有再見過她,懷玉去連州赴任之前,我讓湘湘幫了我一個忙,請她幫我去跟姚秀說清楚,至于怎麽說的,我也不知道。”
“衛成懿在朝中風光無限,嫁給他做側妃可不比嫁給你差。”明月沒心沒肺道。
楚堯垂下頭,眼底浮上一抹黯淡之色。
“怎麽,後悔拒絕她了?”明月見他這副神色,忍不住說道。
楚堯沒有順着他的話解釋,而是試探地問她:“殿下,分明也有更好的選擇。”
明月被他這話一下子點燃:“嫁到皇室确實風光,可是我總不能嫁給自己的哥哥吧?”
“殿下身邊還有個軒轅皇子。”楚堯補充道。
“他…”
……
她前些日子和衛成涵一直陪了軒轅政和軒轅敏。衛成涵倒是總跟在她身後,只要在她走一步,他定然跟一步,生怕她跑了留他一個人。
她與這所謂的五哥哥其實并不相熟,即使是每次家宴也鮮少能注意到他,甚至十多年來,她見到他的次數加起來還沒有這幾日見的多。
八歲那年,中秋家宴,她一貫被打扮得隆重,被周圍的侍女簇擁成一團,熱鬧極了,明月鬧着要跟淩硯坐在一邊,淩貴妃管不了她,只得任她坐在淩硯旁邊。
淩硯的位子就在皇子席旁邊,明月閑來無趣,便看前人的後腦勺數數,只是數來數去都只有六個人。
明明她有四個哥哥,三個弟弟。
怎麽少了一個。
景帝進了殿,開了家宴。皇後坐在景帝東側,淩貴妃坐在西側,其餘妃嫔坐在下首。
宴席開,歌舞至,衆人交杯換盞,熱鬧極了。
“怎麽不見月兒?”景帝看向淩貴妃。
“月兒喜歡跟硯兒一塊玩,臣妾就讓她放她過去了。”
“無事,月兒年紀還小,又一向性子活潑,玩玩鬧鬧也無可厚非。”景帝看了一眼人群中笑得開心明月,目光中添了幾分溫暖。
明月也不再糾結剛才少了誰的事兒,只是纏着淩硯給她編辮子,辮子剛編好,就聽得殿前孤零零進來一個宮女,眼眶通紅,小心翼翼地上前回話:“陛下,五皇子今兒不慎落了水,起燒了,蓉貴人正守着五皇子,今日的家宴來不了了。”
“落水?可召了太醫看過。”景帝問道。
“看了,五皇子還在昏迷,太醫說得休養上一段時日。”宮女答的小心,生怕說錯了話。
“婉兒,你去看看小五。”婉兒得了令,就扶了回話的小宮女出了殿。
明月把這話聽得大差不差,這才想起來剛才是少了誰。
是少了五哥。
這和親之事幾個皇子明面上不顯,實則都不願意聯姻,畢竟這大梁公主不可能屈居側妃之位,但她的勢力又遠在大梁,遠水解不了近渴,讓她占了正妃之位,屬實不太合算。
因此這親事衆皇子推推阻阻才落到了衛成涵的頭上。
……
“殿下在愣什麽神?”楚堯無奈道。
“我只是剛才想起了一些事兒。”明月回過神來,只覺得有些悲涼,宮中一向現實,她得父皇寵愛,是以宮中之人事事以她為先,而若是沒有權勢和恩寵便是突然少了一個人也不會有人知曉,更不會有人記得。
如果不是從小被這般忽視,或許五哥也不會這般害怕與人相處。比起軒轅姐弟,與她還算打過幾個照面,所以五哥才更願意跟她待在一起。
只是這軒轅政才更是過分,經常刁難衛成涵。
那日,明月與衛成涵奉命相陪軒轅姐弟和大梁使臣。夏日裏炎熱,明月便讓元寶派人去取了冰來,明月,衛成涵,軒轅政,軒轅敏四人一同在離宮下棋。
軒轅敏原是想與明月下棋,卻是被軒轅政搶了先。
“诶诶诶!我可不想跟你下棋。”明月實在不喜歡他那陰狠詭谲的棋風,連連推拒,奈何還是被他一個眼神吓住,只得乖乖坐過去同他下棋。
拖着她下棋下到黃昏日暮,這一共下了多少局,明月就輸了多少局。
明月叫苦連天,乞求道:“軒轅的皇子殿下,要不換個人折磨,你跟我五哥下,他比我強。”
誰知卻是迎來一個厭惡的眼神,就像見到了山中啃食死屍的禿鹫,腐朽又肮髒,軒轅政冷冷道:“我讨厭他!我只和你下……”
一旁的衛成涵聽了這話臉色煞白,他不知道怎麽就得罪了這個軒轅皇子。他也不知道為何他什麽也沒幹為何卻平白無故就遭人讨厭。
大家都喜歡六妹妹,不會有人喜歡他。恐怕讓他自己選他也會喜歡六妹妹這樣開朗的性子。
“你!”明月被軒轅政這話氣到不行,忍不住為衛成涵抱屈,“五哥又沒有得罪你,你怎麽這樣。”
軒轅政打量着她的神色,一雙暗金的豎瞳就這樣盯着她,讓人渾身發冷。
“六妹妹,無事,我棋藝太差,軒轅皇子不想跟我下棋也實屬正常。”
“明明就是他沒事找事。”明月一拍桌案,瞪了軒轅政一眼。
軒轅政卻是換了幾分譏笑,他确實讨厭這個衛成涵,他讨厭他這副畏畏縮縮的樣子。
像極了以前的他。
所有落魄的,無人在意的,不受寵愛的,就該受人厭惡,遭人白眼。
“五哥,別管他,他精神不正常。”明月無語至極。
軒轅政抓住她的手腕,怨恨道:“你說誰精神不正常!”
“當然是說你,瘋蛇!”
“死狐貍!”
……
想起這軒轅政那日與她對罵,明月就覺得解氣,誰讓這條瘋蛇一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抽一下瘋!
“我可不想嫁到大梁,何況我對這軒轅政讨厭至極,這幾日他快要被我氣得半死了都。”明月收回思緒,笑了答楚堯。
“殿下氣人的本事确實是一等一的強。”聽到這裏,楚堯贊同的點點頭,喝了口茶附和道。
“那是當……”明月說道一半終于發現哪裏不對勁,就趕忙打了個彎兒,收住話。
“好啊你,楚堯,你什麽時候也學會損我了?!”
明月氣到不行,逼至他跟前。
“殿下要幹嘛?!”
“罰你!”
少年耳垂微紅,手指卻還是翻開衣領,漏出白皙的脖頸:“殿下輕點兒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