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獎賞
獎賞
紅日西斜,天空映成丹橘色,霞光灑在狩獵場上,似是給披上了一層柔和的薄紗。
已近酉時,狩獵的成果即将要進行最後的記籌,營地又重新熱鬧起來,不少人獵了灰兔和野狐,滿載而歸,交由內廷的小厮記了數,便又回到自己的席位做好,與一衆好友親眷敘上一番舊,一時之間四處人聲鼎沸。
忽地,場內的聲音弱了下來,一衆世家貴女噤了聲,忍不住朝營口處投了視線,瞬而桃腮微紅,似染上一抹飛霞。
衛成朗生得豐神俊朗,身騎白馬,金鞍玉勒,一襲浮光織錦月白袍,更是襯得華貴非凡,從東面而來,進場便下了馬,将缰繩遞給一旁的親随。
行至中間的天家席位,向帝後躬身行了禮,又拜見了淩貴妃方才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一旁的常安忙換了茶,俯首坐在身旁侍奉。
“常安,月兒還未回來嗎?場中怎未見她。”
“是,六殿下還未曾回來,約莫着也快了,現下離酉時只剩一刻鐘,只不過今兒聽禦史家的小姐說六殿下去了東山那邊,怕是進的林子深,來的晚些。”
她往年都是貪玩又怕受累,通常還未到辰時就耍了賴,不想接着去,在營地上同淩硯,還有禦史家的小子偷偷打上幾圈葉子牌。
不過……前些日子她又問了這南卿,應是南卿向她讨要凝心草,她才這般賣力。
“她都獵了些什麽,你可知道?”衛成朗啜了一口茶。
“小的看元寶帶回來了兩只靈鹿,品相都是不錯,六殿下今年收獲也頗豐,應是也能得了賞。”
“那衛成沅獵了什麽?”衛成朗接着問道。
“二皇子跟六殿下一樣,獵得了白離山靈鹿兩只。”
衛成朗放下茶盞,淡道:“你去計數的內廷小侍那裏,把我獵的兩只銀狐劃了,就說一時校對的時候看錯了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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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安愣了一瞬,卻還是恭恭敬敬退了下去,這銀狐最是靈巧難獵,往年若是獵得一只就能是頭籌,今年主子更是獵得兩只,竟是要劃去,那帳上就只能剩下兩只靈鹿,和幾只順手帶上的野兔。
常安低了頭,心裏這樣想着,卻沒有絲毫質疑,主子這樣做定然有他的道理。
常安下了高臺就去了記數處,同內廷的小侍講清了緣由,這小侍多記上幾個倒是不敢,聽得他只是要劃去幾只倒是輕松便應下了,常安辦完了差,便又回了三皇子身側。
獵場中間擺一日晷,夕陽西斜,天色又暗幾分,大營入口處已是人跡罕至,只松松散散回來上一兩人。
晷盤之上的斜影再過上三分就要與酉時刻線重合,衛成朗看向席間黃越,黃英,還有淩硯,三人皆已回來,唯獨不見衛明月。
衛成朗面色一貫地溫和儒雅,卻只是靜靜地看向營口……
內廷的兩個小侍站在日晷旁的大鐘兩側,舉了鐘杵,只等酉時一到,便可鳴鐘收尾。
斜影與時刻只差一分便可重合,兩小侍舉了鐘杵,遙遙落下,只聽得一聲嬌喝。
“還有我們!”
只見兩人策馬疾馳而來,人至而鐘聲落,禮官高聲唱喏:“酉時已至,狩獵已結!”
前面一人是衛明月,後面那人則是楚堯。
元寶早已侯在場下,見衛明月終于踏着鐘聲趕來才剛要松下一口氣,便又漲大了雙眼。
藕色的裙擺粘滿了淩亂的血跡,馬上之人眉頭緊鎖,面色蒼白如紙。
衛成朗見了她滿身血跡,瞳孔微微一顫,立馬下了臺,到了衛明月身側,才回身對常安冷聲道:“去傳太醫!”。
淩硯,黃英,黃越也下了臺,幾人一下子把她團團圍住,問東問西,衛明月見了這場面,哪裏還敢皺眉,硬生生扯出一抹難看的笑來,提着一只毛色雪白的狐貍後頸說道:“元寶,先把這小狐貍送過去計數。”
“是。”元寶趕緊過去接了銀狐,可不敢有片刻拖延。
鹿皮小靴已經被劃破了幾道口子,露出些許白布。
包紮的很細致……
衛成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楚堯。
是他。
想着便趕忙衛明月從馬上背下來,一面徑直走向用于醫治休息的營帳,一面問她。
“怎麽還會受這麽重的傷?”
衛明月老實地趴在他的背上,說到:“我今日去了白離山東面,追銀狐到了長松林那塊,卻是一個不小心掉進了陷阱。才受了傷。”
陷阱?
皇家獵場根本不允許私設陷阱。
衛明朗眸色暗了幾分,這之中莫非是有人搗鬼?
“怎麽今年不跟着淩硯,卻是自己亂跑?”
衛明月被他問得心虛了幾分,趴在後背上半晌才說道:“淩硯叽裏呱啦話太多了,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嫌他煩才去的另一邊。”
“你下次還是跟着我,這樣看着你,我也放心。”
衛明月小聲嘀咕:“不要,狩獵跟着三哥,雪影都能跑死……”
“那你就好好跟着淩硯。”
二人到了營帳門口,一掀簾剛好遇見營裏趕着出來的女醫,見了衛成朗背了衛明月進來,才趕緊引了二人進來,讓衛明月坐在矮榻上。
女醫又解了包紮的白布,清理了傷口,上了藥才重新包紮好,回禀道:“六殿下雖為傷及根本,卻也失血過多,過于虛弱,恐怕得靜養上一段時日。”
“去太醫院備了案,接下來每日就由去瑤光殿請脈,再來向我彙報。”
“是。”
女醫聽了令便恭敬的退下。
醫官剛走便聽常安在帳外請示:“三殿下,那邊的行賞宴就要開始了,您還要不要過去。”
衛成朗看了一眼衛明月,還未開口就被人搶答道:“他去,他現在就去……”
心下無奈卻又只得笑了笑:“小時候還粘人些,現在是巴不得我走了。”
“才不是,這次說不定我還可以比三哥獵得多,換個頭籌!三哥定然要去替我去看看。何況父皇母妃若是知曉我受了傷,此刻必然心急,你去回了父皇,母妃,他們才能安心。”
“嗯,我相信月兒,定然可以得頭籌。”衛成朗揉了揉她的腦袋,是一貫地溫和。
“我去回禀父皇和母妃,你安心躺着就行,一會兒我去讓人把賞賜給你送過來。”
話畢,衛成朗也不再拖延,起身出了營帳,常安俯首跟在身後,前往正席。
天色已暗,伸手不見五指。
“常易。”
衛成朗輕喚一聲,瞬間身前就現出一個黑影,身法詭異,如同鬼魅,無聲無息。
黑影單膝跪地,開口便是一個低沉的聲音:“常易在,請主子吩咐。”
“去百離山東面常松林後,應該會有陷阱,好好查查是誰的手筆。”
“是,常易領命。”
衛成朗剛要揮手讓他退下,卻是心中微動:“把衛成沅還有他手下的人,也好好查一查。”
常易擡頭看了他一眼,沉聲道:“是。屬下告退!”
衛成沅,這裏面究竟有沒有你的手筆。
……
行賞宴中,景帝居主位而坐,皇後,淩貴妃一左一右在兩側席位,下首是臣子席位。
何師衡坐在衛成沅身後,陰狠地看了一眼對面席位的人……
那時本是讓人引了他過去陷阱周圍,誰曾想這陷阱讓衛明月踩了,反倒是讓他救了衛明月上來……
楚堯坐在席間,卻是心不在焉。程懷玉坐在旁邊小案,舉了酒與他碰杯,楚堯看了酒杯一眼:“你知道的,我不喜飲酒。”
“知道知道,你以茶代酒。我自己喝總行了吧。”楚堯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武夷岩茶,卻是心中凝滞,如此好茶現下喝來卻也多了幾分苦澀。
場下舞姬以舞助興,翩翩起舞,樂師鼓瑟吹笙,衆朝臣世家公子,名門貴女也可皆此機會,飲酒玩樂一番,倒是熱鬧非凡。
衛成朗進了席間,回禀了景帝和淩貴妃便坐到衛成沅身旁的皇子席。二人微笑點頭颔首,交杯換盞,宴席之上一副兄友弟恭模樣。
絲竹管弦之聲,不絕于耳。
一曲中了,一內廷小侍繞過百官,行至景帝身前,小聲回禀:“陛下,籌算已統計完畢,已經排好了榜。”
“那就開始行賞吧。”
景帝手一揮,衆樂師舞姬一應俯首退下。
內監官唱喏:“今冬獵已結,特按內廷排榜,對前十名一一作賞。榜首賞銀千兩,特賜凝心草一枚;其餘者,後推一名便減一百兩,減至三百兩止。”
凝心草。
楚堯心下一顫,所以她是知道頭籌能得凝心草,才受了傷也要去追銀狐……
“榜首:衛明月,次之:衛明朗、衛成沅、……黃英……”
餘下的聲音已經再也聽不見,只覺得凝滞的心突然就被融化開來,一點點鮮活過來。
所以,是他誤解了她。
行賞宴已經近尾聲,衛成朗讓常安領了凝心草和其餘賞賜,送到了營帳,先讓衛明月看上一番。
“凝心草留下,其餘的幫我送回瑤光殿就行。”
常安得了令便要退下,正掀簾而出卻突然被叫住:“你去幫我請了楚太傅家的公子過來,就說我有事想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