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陷阱
陷阱
“楚堯,程懷玉,等你們半天了,快過來!”
女子一襲輕便的藕色窄袖裙,腰間以金縷帶為飾,身姿輕盈,策馬而來,話落而身至。
來人正是衛明月。
一雙鳳眼微微含怒,環視了一圈周圍幾人,眸中盡顯天家威嚴。
幾人看了是她,立刻騎馬退了開來,衛明月深受景帝寵愛,若是她出了事兒,恐怕在場的全都得給她陪葬。
何師衡見來人是衛明月,也咬了咬牙,不得不放下了箭。他可不是衛成沅,可以惹衛明月不快。
幾人四散開來,讓出一條路,程懷玉與楚堯跟着衛明月策馬離去。
走出老遠,到了東面一山林開闊處,衛明月蹙了眉,輕輕吐出一口氣,放松下來。
“多謝殿下解圍。”程懷玉拱手道。
“不用謝我,或許何師衡帶人為難你們,也有衛成沅與我不合的原因,凡是與我有關的人他們都會故意找茬。”衛明月垂下了頭,有些歉疚地輕聲說道。
“況且今日之事,有衛成沅給他撐腰,我沒有證據,也不能拿他怎樣。”衛明月嘆了一口氣。
“沒事,左不過聽了他兩句瘋話,我們二人今日也沒受傷。”程懷玉見她這副表情,趕緊笑了笑,安慰道。
“殿下,何師衡本就與我有隙,這不怪殿下。”楚堯看着衛明月,還想說什麽卻又止住。
程懷玉見她背了箭囊,問道:“殿下,要去獵什麽,再往東面,恐怕過深?”
衛明月道:“我要去獵銀狐和靈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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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懷玉:“銀狐最是靈巧,最是考驗箭術,靈鹿珍貴,想必殿下是奔着頭籌去的。”
衛明月:“嗯。”
“那我先預祝殿下旗開得勝。”
“多謝。”衛明月歪頭一笑。
“那我們先與殿下告辭!待酉時回營再見。”冬獵時間有限也不好再耽擱,二人與衛明月分別,從另一面入了山林。
這銀狐聽覺靈敏,不喜潮濕,喜歡住在石縫土穴之中。
衛明月沿着向陽一面走,一路上不敢弄出大動靜。
越往東走則山林越深,人跡罕至,地上還去了一層薄薄的雪,一片銀白。
四周一片寂靜,卻是忽地“喀嚓”一響,衛明月激起一陣雞皮疙瘩,莫不是見鬼,分明沒人。
又是“喀嚓”一聲,衛明月豎起耳朵,聽着聲,悄摸摸看去。
只見一團毛絨絨的小東西跑的飛快,輕松一躍!轉眼間就跑出百步之距。
這銀狐毛色雪白,映在雪地讓人看不清,只是偶爾踩了這枯枝發出聲響,才能讓人看清位置。
衛明月先前獵了兩只靈鹿,已經讓元寶帶了回去,若是她再可以獵得銀狐,這頭籌豈不是非她莫屬。
衛明月下了馬,伏在草後,悄悄摸出一支箭來,趁着這小東西還沒注意到,斂了眉,閉上一眼,瞄準狐身。
箭出風起,剎那間略過眼前的草叢,發出“簌簌”地響聲,狐耳微動,似是察覺到了什麽,連忙越出幾步。
箭端輕輕擦過狐身,“唰”地一下插進後面的樹中,鮮紅地血跡順着箭尖滴下,落在潔白的雪上。
嗯?還差一點。
銀狐受了驚,一雙眸子顫抖地順着發箭的方向看過來,連連朝着相反的方向奔逃。
林後霧霭沉沉,白茫茫一片,視線更為不清,狩獵之人幾乎便是到此處便轉頭,衛明月看了一眼這受了傷的銀狐,應該是跑不遠,翻身上馬便追去。
銀狐受了傷,動作遲緩下來,衛明月目力強上一些,一手拉滿了弓射去,卻總是差上幾分。
怎麽如此之難。
寒風一吹呼呼作響,銀狐的發出的聲音更加微不可聞,一下子又失了蹤影。
衛明月斂眉屏息,四周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窸窸窣窣的微弱動靜,朝着密林那邊竄了進去,碰到了枝葉發出“簌簌”聲。
密林深,騎馬較難行,衛明月下了馬,越過叢林,剛一踏上去就發現了不對勁,反應過來收回力卻已是來不及。
是陷阱!
衛明月腳底一空就落了下去,下意識便抓住旁邊的樹枝借了一把力,才沒有直接跌落。
“呼……”
剛松下一口氣,還未等得及爬上來就聽得樹枝就咔嚓斷裂,随着衛明月沿着陷阱邊滑落下去。
“嘶……”
這陷阱之下是布置滿了鋒利的刀刃,洞壁旁的刀尖之上已經沾滿了腳踝上滲出的鮮血,白花花地刀刃浸了血,發出森森寒光。
剛才抓了一把樹枝才是沿着洞口滑下來,劃開了靴子,兩刀抵在踝骨之間,沿着踝邊刮開了腳踝上的血肉,若是直接跌落幾乎是必死無疑。
可是皇家獵場,根本不允許設陷阱,再狩獵開始前,還特意有盤查,難道是盤查的時候漏了麽?還這麽巧讓她踏了上去。
這洞約摸八尺有餘,直接爬根本爬不上去,原先蓋了樹枝,又覆了雪。讓人看不出來,現下讓她踏了個大坑,上面倒是能透下些光來。
天吶!
這邊可不會有什麽人來,若是等父皇發現她不在,派人尋到她之時,她不會已經血盡而亡了吧?!
那還什麽頭籌……
衛明月拿出腰間今日狩獵特意帶的短刀,貼在陷阱邊上也不敢輕易挪動,只是身體微微一顫,額間就滲出豆大的冷汗……
卻也只能咬緊牙,在這光滑的洞壁鑿出一個凹口,兩踝已經有些麻木,指尖已經發冷,冰涼如雪。
衛明月望着挖出來的凹口心一橫,将腳踝從下面細細密密的刀片中移了出來,已經麻木的傷口頓時更加吃痛,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終于爬到鑿出的凹口處。
“噔噔噔……”似是有馬蹄聲。
“救命啊!救命啊!”
管它是不是馬蹄聲,先喊救命才是真!
馬蹄聲卻是突然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縷風聲,吹得樹葉“簌簌”響。
衛明月眉心微皺,心下一涼,這鬼地方果然是荒無人煙,喊個人喊不來,喊個鬼或許能喊出來。
剛嘆上一口氣,便聽得一個輕穩熟悉的腳步聲越走越近……
越來越清晰……
最後停在了洞口邊。
頭頂的陽光被遮了一塊,衛明月坐在那個狹小的凹口上抱着膝蓋,不敢擡頭,臉埋在兩膝之間再也忍不住墜了淚,驚天動地地抽泣起來,淚珠打濕了早已滿是灰塵土漬的藕色窄袖裙。
“殿下,我先拉你上來。”
衛明月慢慢止了聲,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淚痕,擡頭看去。
他逆着光,看不清神情。
指尖相觸,溫暖的體溫又蔓延到她僵冷的手心,借了力,衛明月終于爬了上來,坐在洞邊。
楚堯沒有說話,纖長的手指解開那早已浸透了暗紅血色的鹿皮小靴。
“嘶”傷口重新牽動,又泛起刀割一般的疼痛。
楚堯手指停了一瞬,眉心微蹙,卻還是脫下鞋襪,傷口的血漬與鞋襪黏在一起,一扯動便是鑽心的疼,明晃晃地傷口模糊了血肉,險些露出踝骨。
楚堯心下一顫,從衣擺上扯下一塊白布,把這踝骨的傷口包紮上。
衛明月死死咬住下唇,看着眼前人神色依舊沉靜,認真。衛明月包紮好了傷口,套上小靴。
杵着地強忍着站起來,傷口雖然吓人,卻幸而沒有傷到骨頭。
“殿下還能走嗎?”
“你把我的馬牽過來,‘雪影’就在往西面過去的長松林那邊。”衛明月吸了一下鼻子,開口卻還是帶了哭腔。
“好,一會兒我牽了馬帶殿下回去,怎麽樣?”
“嗯”
楚堯牽了馬過來,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上去,微風把她的發絲吹得淩亂,不似初見時彩繡輝煌,也不似木棉樹下嬌美傾城,更不似平日裏那般張牙舞爪。
此時,卻是似乎只是一個有幾分脆弱的、真實的她。
日色漸暮,似是已經過了申時,淩亂的風吹得樹枝七歪八倒,“簌簌”作響,衛明月支撐着坐到馬上,卻聽得那清晰地窸窸窣窣聲……
是那只銀狐!
它身上有箭傷,根本走不了幾步,先前她已經追趕多時,想必它已經到了極限,這時候已經力竭。
衛明月看了一眼去牽另一匹馬的楚堯,咬了牙,一扯缰繩,聽着聲便追去。
“殿下還要去哪!”楚堯回頭卻見她要走。
“我去追銀狐……”
話未說完卻聽得一個冷淡的聲音:“殿下為何此時還要這般争強好勝,難道頭籌的名聲賞賜就那麽重要!”
“我……”
衛明月擡頭看了一眼銀白的狐影就快不見,也顧不得太多,一咬唇,便揚了鞭追上去,只留下一個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