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琴譜
琴譜
開了門,露出一條覆着薄雪的青石小徑,衛明月裹了鬥篷跟在南卿身後,進了這幽靜的小院。
順着石徑走了幾步,穿過中間的涼亭,亭邊還擺了個藥罐,倒出些許藥渣。
衛明月腳底一滑,一個趔趄,差點兒踩在藥渣上,幸而拉了一把旁邊楚堯的衣袖才沒摔個大馬趴。
南卿聽了聲響,回頭看她,翻了個白眼,甩了衣袖就走到屋內。
衛明月皺了一張臉,看向楚堯:“他他他……那都什麽表情!他對着我翻白眼!我哪兒惹到他了,真是什麽人嘛……”
“殿下莫氣,許是離得遠,看錯了也不一定。”
楚堯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南先生似乎比往日還要更難相處些。
“哼,罷了,大女子能屈能伸!本殿下才不跟他計較。”
說話間二人就進了竹屋。
屋子正中擺了一張小案,插了一株梅花,東側則是放了一把琴。
梧桐做面,梓木為底,質地通透,觸之手感細膩,通體黑色,又泛着些隐隐的暗紫。
縱使衛明月不是行家卻也能看出這是一把絕好的琴。
竹屋之中頗為簡陋,放眼望去一應擺設便只有正中的桌椅,簡單地幾個雕花架子,放了些琴譜,又置了幾個窄口青瓷瓶插上幾株花枝,連火爐都只有正中間擺了一個。
室內簡陋,可獨獨這琴卻可值上萬金。
随手撥弄琴弦,便瀉下一段溫潤松透的音符,聲音純粹而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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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麽!誰允許你碰我的琴!趕緊把你的手移開!”
南卿,瞪圓了眼,盯着那只搭在琴弦上的手,氣得兩撇小胡子微微顫動。
衛明月見他如此大反應,驚得如火苗燙了手一般,趕緊縮開,小聲嘀咕道:“摸一下也不行麽。”
“不行!沒人教過你別人的東西不能亂碰嗎?!真是個沒有教養的丫頭。”
南卿拿出錦帕,當着衛明月的面,仔細地把她手指碰過的地方故意擦了又擦,才放回去。
衛明月心中略有不快……
他這是何意,一次兩次分明就是針對于她。
“你!”
衛明月一咬牙,捏緊了手心,目光晃動了半天,又只得咽了一口氣。
為了琴譜,她忍……
“好好好,我不碰,我就坐着行了吧。”
衛明月沒好氣地走到走到中間的火爐旁,自己拖了個竹凳在楚堯旁邊坐下。
竹屋四處透風,雖然挂上了簾籠,卻是擋不住多少風,坐在火爐旁才稍稍有些暖和一些,不至于冷的坐不住。
南卿收了琴,坐到火爐的另一旁。
自己提了竹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看着楚堯說道:“說吧,這次來找老頭我又幹什麽?若是又想要什麽琴譜就快走,我是一本也不會給。”
“我們可以拿東西跟你換,你可以開個價!”衛明月烤着火爐,随口插嘴道。
“哼,如果是你的話,多少錢我都不換。”南卿雙手抱臂,想都沒想就回道。
“……”
“你這什麽意思!?”衛明月不解。
南卿:“什麽意思?單純看你就不順眼。”
她到底哪惹了這老頭,就因為她進來時候差點兒踩了堆藥渣,又撥了一下他的琴?
楚堯看她快炸開了毛,啜了一口茶偷瞄了一眼。
像只三花貓。
才趕緊接道:“我知南先生素來不看重金銀俗物,可以的話,我願意用整套淮南曲譜與南先生換上《廣陵散》一本。”
“不換。”
南卿瞥了楚堯一眼,語氣稍微好了幾分。
“那你想要什麽直說好了?省得讓人猜來猜去不合你心意,還要猜上半天。”衛明月望了他一眼,不滿道。
“都說了是你的話,拿什麽我都不換!”
“行行行,不跟我換,你就說你跟他換,你要什麽?”
外頭忽地就起了一陣寒風,吹起簾籠,溜進涼飕飕的一縷來,爬進衣袖,攀向頸間領口。
衛明月落了風,又忍不住扶着桌案咳得撕心裂肺,兩頰發紅,過了半晌才止了咳。
“殿下,把兜帽也戴起來,這樣暖和一些。”
咳得這般嚴重,若是再受寒,落了咳疾卻是不好。
楚堯凝了眉,還是半蹲到她的身側,給她系上兜帽,再透不進一絲風來。
明月剛才咳得太過急促,倒是一下子沒有緩過來,略顯急促地呼吸輕吐他的臉上。
有些熱,還有些癢。
纖白的手指一頓,系兜帽的動作卻不由慢上幾分。
打好了結卻是帽緣的帶子被系得七上八下,帶子落在身前,顯得淩亂不堪。
楚堯坐回原來的位子,偏了頭只是不再看她。
卷了場寒風,吹得窗邊的簾子呼呼作響,在這屋內掃了一圈才又卷了出去。
南卿冷下臉,沉思了一瞬,卻是有了自己的盤算,這小子喚這小妮子‘殿下’,莫非她是皇室中人,那或許她真能有那個東西。
眸心的光線彙聚起來,凝成一片幽深的底色。
南卿也不再與她争辯,而是直接說道:“我要凝心草。”
“凝心草百年難遇,我去哪給你找?你換一個!”衛明月剛歇了口氣,聽了他的要求卻是皺眉一吒。
南卿聽了此言徹底沉了臉。
“沒有那就免談。”
剛說着就要趕兩人出來,把兩人推到竹門外,“啪”地一聲就砸上了門。
吓得衛明月往後縮一跳,回過神來又趕緊皺了眉,隔着門喊道:“別別別,咱們萬事好商量。”
半晌屋內卻只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就這個月底,過時不候……”
門外寒風刺骨,虧了今日準備得充分,不然定是要病情加重,衛明月一手攏住披風,一手剛要接着拍門,就被一只纖白的手制止。
“殿下,走吧,南先生心意已決,約摸是只要這凝心草,凝心草又是難得之物,若是尋不到就算了,不必強求。”
“好吧。”
衛明月舒了一口氣,拖着腳步便回了馬車。
馬車上的火爐倒是燒得比竹屋裏還要暖和些,元寶見二人回來了,打馬揚鞭駕了車,便趕了回去。
明月抱着手爐,隔着簾問楚堯:“你說他要凝心草幹嘛,還要得如此着急。”
“凝心草對治療心脈不足之症有奇效,我猜想他可能是想治一個人。”
“對了,亭子裏還有藥罐!他的家人是生病了麽。”衛明月想了想說道。
“我想或許是南先生的至交好友,成君。”
楚堯接着道:“聽聞南先生年輕時曾周游列國,尋訪名山大川,路過清玉峰時,驚于山中之景,清曠宜人,便以一曲贈之。恰逢成君路過,聞得琴音袅袅,駐足以聽,更是美妙非凡,二人就此相識,互為欣賞,待南先生周游結束,便回到清玉峰定居。”
“原來如此。”
……
清風閣。
南卿砸上門,就回了竹室之中。
而此時室內早已多了一個人,穿了一身寬袍長衣,一頭長發束得松散随意,面色蒼白,似有不足之症,一手拿了琴譜立于窗前。
“你今日怎麽跟個小姑娘過不去,如此為難人作甚。”
“哼!我哪裏為難她,分明是她自己毛毛躁躁,惹人讨厭。”南卿掩了門,又重新熬上藥,端了藥進來。
成君接過藥,一飲而盡。
“你不是早就想好把這琴譜留給那小子了嗎?”
“給他也不是現在。”
“況且我何時說過給這樣白給他。也該讓他出上點兒東西,不然我可不是虧大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