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寒
風寒
“沒有!”
還未等她說完,程懷玉咽了一口茶趕忙搶答,省得她再說出什麽驚人之言。
衛明月笑得開心,見程懷玉着了急,才趕緊勉強收了笑,坐在一旁又拿了小食喂這籠子裏的畫眉。
“殿下,你喂太多了,它會撐的。”楚堯輕呷一口茶,瞥過來看她一眼,淡淡說道。
“哦。”衛明月讪讪停了手,無聊地趴在案旁沒了事兒幹。
看了窗外已經紅日西斜,泛起些霞光,想必已是不早了,楚堯便帶着衛明月辭了程懷玉,出了快活林。
天色已暮,陽光已然不似午時那般刺眼,而是要柔和上許多,輕輕鋪灑在這街邊巷角,将石板路上兩人的身影拖得老長。
衛明月鼻尖凍得通紅,她穿得輕便,午時已經有些冷,現下更是凍得不行,出來走上一會兒手腳便有些僵,吹得腦袋沉乎乎的,有些難受。
楚堯看了她一瞬,又輕垂下眼睫,蓋住了眼底的心緒。
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比她厚上許多的披風,卻又別開臉。
不妥。
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殿下,這邊離楚府近些,我們先回楚府,我再讓齡官兒駕了馬車送殿下回去。”
“嗯。”
“可是我們今天都還沒有去清玉峰找南卿。”衛明月搓了搓手,擡手吹了口熱氣,僵硬的手指才舒緩過來些。
楚堯對着笑了笑,道:“無事,這幾日休沐,殿下哪天得了空,我們再去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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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後日怎麽樣,我明日得去看看父皇母後,後日我們再一起去如何。”明月想了想說道。
“好。”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一路上倒是不顯得那麽漫長,約摸走了兩刻鐘便到了楚府。
齡官兒按了吩咐,燒了銀絲碳,又在車內燃了蘇合香,把車內燒得暖暖的,才搬了腳凳下來,将人請了上去。
自己坐在前面車轅,“駕!”地一聲揚了鞭就朝宮門而去。
衛明月這會兒上了車才暖和起來,只覺得舒服不少,頭也不似剛才那般重。
這車內焚的香,和她殿中的似乎是同一種,剛想着就聽了齡官兒隔着車簾問道:“衛姑娘,這麽晚了,還有何事要入宮?”
“嗯,回家。”
衛明月想了一下,思忖道。
齡官兒心下了然,衛姑娘定然是宮裏得臉的女使,不然哪能有這通身的氣派,完全不輸以前見到的那些世家貴女。
不過那些世家女子通常卻也沒有那麽好的耐心,肯與他這等小人物搭話,這衛姑娘到是個沒架子的主兒,若是以後和公子成了親,進了府,倒是極好的。
不過一會兒,齡官兒就把她送到了宮門口,看着她進了宮門,才趕了車回了楚府。
……
天色漸暗,太陽撤了光華,徹底墜下,換上一輪明月,照下些清清冷冷的月光來,靜靜地灑在窗邊案前。
案邊燃上蜜蠟,暈開一抹光暈,借着火光将室內照得亮了些。
案上的是宣紙上畫了一幅精細的圖。
畫中是一副精致的釵環,靈巧的雙魚活靈活現,跟今日街市上見到的很像,卻又不一樣,魚尾之處改用了珍珠點綴,更為清靈。
似乎這樣的樣式更襯她。
少年斂了眉,立于案前。擡着畫卷卻有些出神,面上無波,眸光似水,只是靜靜地凝視着這幅畫。
咚咚咚——書房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
“誰?”清冷的聲音一如既往。
“公子,是我,齡官兒。”
楚堯被這聲音打斷了思緒,回過神來,看着這案上的畫兒怔了一會兒,才把這宣紙夾到平日裏看的琴譜中,走過去應了門。
“怎麽樣,送到宮門口了麽。”楚堯開口淡淡道。
“公子放心,小的是看着衛姑娘進了宮,定然不會有絲毫差錯。”齡官兒攏了攏衣袖,笑了答道。
“那就好。”
……
兔缺烏沉,冬日裏的日子更是顯得短暫,短短一日時光很快便過去。
衛明月讓小蟬在馬車裏鋪了軟墊,燒暖了碳,點了火爐,穿了厚厚的狐毛披風,又提了手爐,準備充足,才喚了元寶來,駕上馬車出了宮。
可不敢再像上次一樣偷溜出去,凍得瑟瑟發抖不說,還染了風寒,早起時便微微有些清嗑,幸而沒有起了燒,皺着眉喝了兩副藥也才好了些。
想着前日跟楚堯約好了要去清玉峰,便也不再磨蹭,估摸着他手上的傷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些,若是能在他手痊愈之前,給他找到這琴譜,也算能當做賠禮,好讓她心安些。
“殿下風寒未愈,就算約了人,也可改些日子,這樣生病出來,豈能舒坦。”小蟬說道。
“沒事,我都好得差不多了,推來推去也挺麻煩的。”衛明月靠在軟墊上歇會兒,又拿了條獸皮毯子蓋上腿。
小蟬坐在衛明月旁邊,在車上燃上香,又拿了些果子,桃酥和小食在中間的柚木小幾上。
伺候她吃上兩塊點心的功夫,也就到了楚府,齡官兒倒是熟絡得很,見了她的馬車便來迎她。
衛明月掀開車窗的小簾,洽好見的齡官跑了過來,清了嗓子說道:“齡官兒,我有些乏,就不進去府上了,你幫我請了你家公子出來,我跟他約了今兒有事兒。”
“好,衛姑娘稍等些,我馬上就去請了公子出來。”齡官笑着答道。
“有勞。”
稍有片刻,便聽有人出了府,腳步輕穩沉靜,聽來有些熟悉。
衛明月下意識掀了簾,來人穿得不是一貫的白衣,而是穿了件月白色的袍子,腰間挂了一塊清透溫潤的白玉,定睛一看,似是小荷紋樣。
明月見他過來,便趕忙探出頭來,在小窗前揮了揮手,沖着他笑了笑,“楚堯!我在這邊。”
楚堯擡眸見了她,只覺得心下一顫,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只是向她颔首示意,上了馬車也只是和元寶坐在車轅上。
元寶見楚家公子上了車,便駕了車,上清玉峰。
在城中穿過一片熱鬧的街市,過了錦雲閣那段才稍微靜下些來,又行了一段便從西城門出了城。
城外要更冷上幾分,寒風一刮,落在皮膚上像刀刃割破了口子一樣生疼。一路上兩邊的長松枝也吹得搖搖晃晃,抖落了前幾日落得雪,站直了腰。
衛明月和小蟬坐在車內,隔了車簾倒是只偶爾吹進一絲涼風。
衛明月攏緊毯子,卻還是忍不住又捂唇咳了幾聲,原本就有些白淨的臉頰咳的有些發紅。
“殿下可是受了寒?”簾外傳來那個略有些冷的聲音。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剛才應是又見了風,才又咳上兩聲。”衛明月輕聲說道。
楚堯眉心微凝,淡淡問:“今日可曾吃了藥?”
“出來得早還未曾吃藥,等我們去見完了南卿,我回去再吃也來得及。”
“嗯。”
看來那日還是受了風寒。
楚堯應了她便不再說話,只是同元寶一起坐在車轅上,任由這寒風吹得長袍獵獵作響。
一路到了半山腰,有楚堯給元寶指路,倒是沒一會兒就到了南卿住的竹室。
楚堯下了車,便先去叩了竹門。
小蟬給衛明月披好鬥篷,系得緊些,絲毫透不進風來,又戴好兜帽,提了手爐才放心讓她下了車。
一下車映入眼簾的是三間清雅的竹屋,院中設了涼亭,種的是青竹和長松,用竹籬圍了起來,自成一個小院。
擡頭一看竹門之上,有一自題的牌匾——清風閣。
“誰啊,誰啊,別敲了,門都快被你敲壞了!”
“南先生,是我……”楚堯停了叩門,剛一開口,門就被“唰”地一下打開,一人探出半邊身子來。
“又是你小子,怎的又來看老頭我?”
南卿剛一擡頭,便見他身後還站了一女子,披了鬥篷,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略顯蒼白的小臉。
“南先生,我們來此是有事相求,可否進去相商?!”女子道。
南卿打量了她一眼,臉色一沉,冷哼了一聲,便開了門:“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