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無論以什麽标準來評判，寧決都算得上是一個完美的合租室友。
他安靜，有邊界感，從不打擾旁人，有輕微潔癖，會讓居住環境保持整潔幹淨，偶爾動手下廚，能做出一桌好菜。
還不到一周的時間，李綏綏就完全習慣了有寧決在的日子。
當然了，熟悉的獨立空間忽然多出一個異性，難免會有尴尬的時刻。
比如，只有一個浴室，洗澡的時間當然是錯開的，但有時中間的間隔太短，當下一個人走進去，浴室裏還是水汽蒸騰，彌漫着上一個人留下的香氛味道。
又比如，上班累了一天，回到家裏，當然會換上寬松自在的家居服，頭發也散下來，整體形象比較散漫無狀，偶爾在客廳遇見還好，一旦相對坐在餐桌上，或者是一起坐在沙發上，兩人視線相接的時間長了點，李綏綏總感覺氣氛微妙，空氣都凝澀起來。
好在，寧決實在是一個過于完美的合租室友，他大概是看出了李綏綏的不自在，于是，他常常會不着痕跡地移開視線、挪遠位置，甚至是提前回到書房。
有那麽一兩次，李綏綏從房間裏出來，經過客廳時會看到寧決的背影，他站在窗臺邊遠眺，手肘撐在欄杆上，飄動的窗簾拂過他的肩膀。
李綏綏說不清自己是什麽情緒，只是腳步一滞，好像感同身受，同一陣夜風也吹到了眼前。
後來李綏綏也有問過寧決，“你之前說特意過來是為了證明一件事，到底是什麽事？即使是秘密，連我也不能告訴嗎？”
寧決的回應總是很模糊，他對李綏綏算得上是有求必應，偏偏在這個問題上，态度十分堅決。
這天晚上，李綏綏也朝窗臺邊走去，站在了寧決旁邊，夜色中，他的側臉線條不太明晰，反而顯得更真實，李綏綏問道：“你在看什麽呢？”
“看月亮，”寧決側過身，感嘆道：“月有陰晴圓缺，原來是這樣的。”
天邊一輪弦月，光輝瑩瑩。
大概是人人都有鄉愁，李綏綏也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她托腮道：“上面真的有月桂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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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下午，距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李綏綏接到了寧決的來電。
李綏綏工作時，大部分時間是在辦公室，偶爾會去生産部看看新元件，再去實驗室記錄一下數據，為了不打擾他人，她的手機是全程靜音，更設置了來電攔截，只能接到家人和好友的來電。
寧決的電話號碼也收錄在“家人”一欄，并且被備注為“Aaa寧決”，成功列在了第一位。
此時接到寧決的電話，李綏綏立刻從會議室裏跑了出來——寧決也知道她工作時的習慣，不是要緊事不會輕易打電話。再聯想到他最近的種種舉動，李綏綏十分忐忑，生怕接到來自警局的傳喚。
還好，電話裏的背景聲音很正常，寧決的語調也很尋常，他說道：“綏綏，我在小區附近碰見了外婆，她應該是來找你的，你盡量早點回來吧。”
李綏綏一愣，想多問幾句，手機電量不足，自動挂斷了。
會議室裏，幾個領導正在讨論關于合作廠商的問題，這種會議本來不該李綏綏參與，只是被硬拉過來，裝點一下場面。
李綏綏從會議室門口匆匆路過，回組交代了一下工作，請了個假提前下班。
外婆好端端在那邊家裏待着，怎麽會一個人跑出來？難道是她和鄒女士鬧了矛盾，離家出走，又或者是她又有些糊塗了，不小心迷路了？幸虧是正巧被寧決碰見了領回家，要不然……
李綏綏直接攔了一輛出租車，又拜托司機開快點，即便是這樣，她還是難掩焦灼，一下車就狂奔起來。
她氣喘籲籲推開家門，預想過種種不太好的情況，卻看見屋內一片祥和，外婆正捧着手機哈哈大笑，而寧決坐在外婆對面，也神情柔和。
大概是看出了李綏綏臉上的意外，寧決解釋道：“外婆正在教我我如何用智能手機浏覽短視頻，外婆真是博學，我獲益匪淺。”
李綏綏：“……”
外婆确實是很難遇到一個比她更不會用智能手機的年輕人，竟然連短視頻都不會刷，還得靠她大顯身手，點撥一二。
有了這麽一段師生情誼，李綏綏明顯感覺到，外婆對寧決是越來越喜歡了。
就像現在，李綏綏和外婆說話，外婆随意敷衍兩句，就轉過頭去和寧決說話，問他是哪裏人，家裏有沒有兄弟姐妹？以後發展都留在本地嗎？買房是婚前買還是婚後買？
寧決一一回答，雖然有些答案奇奇怪怪的，外婆根本沒聽懂，但不妨礙兩人相談甚歡。
“外婆，外婆，我好餓呀。”李綏綏喊了兩聲，終于把外婆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
外婆轉身就去翻手邊的環保袋，“不早說，我給你帶了粉蒸肉，炸小排，還有銀耳湯，一直放在保溫盒裏，還是熱的。”
李綏綏多少放心一點了，外婆特意帶了東西過來，準備這麽充分，自然不會是離家出走。她問道：“外婆，你怎麽自己一個人出門呢，這麽遠，你怎麽過來的，要是迷路了怎麽辦？”
外婆眼睛一瞪，“我又不傻，上次你帶我走過一回，自然就記得路了。”
李綏綏從房間裏翻出一張野餐毯，鋪在地上，三人圍坐，一起吃起來。
吃着吃着，外婆嘆了口氣，終于吐露心聲，“明天又要去醫院檢查，這年紀大了，什麽毛病都冒出來了，以前哪裏聽說過這麽多亂七八糟的病？我這心裏啊，憋得慌，就想來找你說說話。”
李綏綏心頭酸澀，握住外婆的手，“沒事的，外婆，不用怕，我們工作入職前還要體檢呢，就是普通的檢查，不會有事的。”
外婆笑着點點頭，出了會兒神，又問道：“上次做的小菜吃完沒，要不要再做點？”
一開始外婆還願意坐着聊會兒天，之後就一直忙碌不停，忙着替李綏綏收拾冰箱，整理衣櫃，甚至還拿了抹布，廚房櫃子給擦了一遍。
窗外天色漸漸暗下來，李綏綏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鄒女士打來的電話，說是準備開車過來接外婆回去，又問李綏綏，“要不要回來一起吃晚飯。”
外婆替她拒絕了，“哎呀，人家綏綏工作好辛苦的，何必來回跑，就讓她自己待着吧，也好多休息一會兒。”
等到挂了電話，外婆才偷偷笑起來，她指了指寧決，又示意書房的方向，保證道：“放心，我會保密哦。”
原來外婆以為李綏綏和男朋友寧決同居了，而這件事沒有被父母得知。站在外婆的視角來看，的确是這麽一回事。而事實上……事實上好像就是這麽一回事。
李綏綏一時啼笑皆非，但更多的還是感動，她彎下腰去蹭蹭外婆的臉頰，“好，外婆對我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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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被外婆的話影響，李綏綏再回到家，再見到寧決，竟然有了點害羞。
一直以來，李綏綏作為“正義、勇敢的騎士少女”，行事作風是大膽熱烈的，在親密關系裏占據的是主導位置，廢話，她是游戲玩家，面對游戲人物當然是掌握了全部的主動權。
而寧決也始終如一，是一個“神秘優雅、雲遮霧罩”的形象，他可以被你拯救，和你并肩作戰，和你分享心事，也可以永遠在原處等待，等待你的靠近，或者是遠離。
哪怕後來，寧決變成一個活生生的人，從屏幕裏跑到了眼前，李綏綏看待他，還是用的原來的眼光。
卻沒想到，在其他人的眼裏，省略了種種前因，她和寧決，就是一對戀愛中的男女，因為感情好，選擇了共同生活，關系一目了然，尋常又簡單。
李綏綏推開門時，寧決正坐在沙發一角，手裏拿着一本書在看，看封面是一本短篇童話集。
寧決回過頭來，對她一笑，李綏綏的心忽然又軟了，她想，與其去思考和他相處的界限，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倒不如單純地把他看作一個遠道而來的朋友。
對于寧決來說，他來到新的世界，唯一認識的人只有她，除此之外，一切都是陌生的，心裏又怎麽會沒有忐忑不安呢？
李綏綏也對他笑了笑，“先別看書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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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綏綏住的是老小區，樓層不高，沒有裝電梯，樓頂上有很大一片露天空間，中間搭了一個小涼亭，四面挂着淺色薄紗和一串串珠簾。
“我當初租房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地方。”李綏綏一邊抖開自己帶來的白色幕布，一邊介紹道：“這一棟的頂樓沒有住戶，房東就把這裏劃作了公共區域，不過，這裏風太大，夏天的時候還好，到了秋天，幾乎沒人來了。”
寧決伸手接過幕布，三兩下挂在了梁上，又回過頭來看李綏綏，“這樣可以嗎？”
李綏綏點點頭，又招呼他，“快來坐下。”
她打開投影儀，光束投在幕布上，又關了照明燈，眼前的電影畫面就成了唯一的光源。
“小時候我經常待在外婆家，看過很多次的露天電影，總是在夏天，蚊子很多，天氣也熱，但大家都很高興，因為在那時看電影是很難得的一件事。”
寧決聽得很認真，點點頭，“比起在影廳，我也更喜歡露天電影。”
李綏綏一怔，忽然一笑，“啊，差點忘了，你家裏就有一個影廳。”當然是指夢幻大陸裏的那個家，浮島上的住宅。
“不過，我帶你來也不是為了看電影啦，我是覺得你似乎很喜歡站在高的地方，也很喜歡開闊的視野。”
細細風聲撲在耳邊，李綏綏看向他，問道：“現在站在這裏，你會更開心一點嗎？”
亭角的珠簾簌簌響動，寧決一時沒說話，忽然靠過來，輕輕地擁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