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早上還在教育學生不要八卦,晚上自己背後說人就被當事人抓了個正着。
童栀覺得自己還是需要把教師職業道德素養再好好學一學。
“栀栀姐,你和井醫生很熟麽?”
耳邊突然冒出輕飄飄的一句女聲,正在出神的童栀吓得一哆嗦,緊跟着肩頭一沉,林晚趴在她的肩頭,看着衛生室門口正在給村民抽血采樣的井溪道:“真好看......哎!”
童栀突然轉身,站立不穩的林晚匆忙扶上她的胳膊道:“栀栀姐,你怎麽了?”
“不好意思,忘記你還趴在我的肩頭上了。”童栀扶着林晚道歉,瞥了眼不遠處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井溪問道,“你剛才說真好看,是什麽啊?”
林晚搭着童栀的肩頭指了指井溪道:“井醫生啊!昨天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驚為天人,今天加上這身白大褂,斯文禁欲,妥妥的制服美人啊!”
趴在二樓辦公室走廊的童栀,随着林晚一同看向不遠處低頭忙碌的井溪。
幹淨整潔的白大褂認真地扣到最後一枚紐扣,淺藍色的襯衣領服帖地整理在工作服內,修身的深色西裝褲自潔白的工作服下延展而出,一直規矩地垂至幹淨光亮的皮鞋鞋面。
看起來就很熱,但......也确實斯文悅目。
“栀栀姐,擦擦口水。”
童栀條件反射地擡手按向唇邊,等反應過來不對時,林晚已經埋在她的頸邊笑出了聲。
“小仙女怎麽能捉弄人?”童栀放下手,躲閃着目光撇了撇嘴,林晚勾着童栀的肩頸道歉道,“我和你鬧着玩的,不過井醫生真的很好看哎,而且他這個條件竟然單身,還真是意想不到。”
童栀疑惑地看向林晚,林晚解釋道:“昨晚你們在院子裏聊天,我們都聽到了。”
說完她又補充道:“你打電話吐槽‘井醫生老大不小了,這個年紀單身不正常’也聽到了。”
昨晚的尴尬回憶瞬間回籠,童栀擡手捂住臉,趴在欄杆上悶聲道:“你們怎麽都聽到了,我明明沒有很大聲......”
林晚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情安慰道:“那個院牆隔音效果很差,楊哥晚上打呼我都能聽到。沒事,兩年很快就過去了,尴尬很短暫的。”
聽了林晚的安慰,童栀的腦袋垂得更低了。
“哎,林老師,童老師你們都在這啊。”陸主任從教務辦公室出來,看到童栀她們招呼道,“正好,有個事情要和你們說一下,新老師上崗,按慣例本學期會安排老師們聽課,中心校那邊給了通知,咱們學校的聽課和開學檢查安排在一起,也就是下周,你們準備一下啊!”
童栀和林晚點頭應下,陸主任一走,兩個人一同垮下臉垂着腦袋趴在了欄杆上。
“栀栀姐,我要死了,怎麽一開學就安排随堂聽課啊,我這還沒适應從學生轉變為老師呢!”林晚垂着嘴角泫然欲泣道,“我現在就開始緊張了,栀栀姐,救我!”
“別喊我,你的栀栀姐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童栀擡頭嘆氣道,“猜到會有随堂聽課,沒想到這麽快,昨天我試了下教室的多媒體,系統完全卡死,根本用不了PPT。”
“啊???不是吧!!”林晚頓時哀嚎道,“我的課今天才排上,我到現在還沒進過班,我昨晚特意做了課件準備今天用呢!!不行,我得重新備課了!”
林晚慌慌張張奔回辦公室,童栀雙手撐住臉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放空着目光想着工作上的事,良久後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
嗯?
童栀看到手機屏幕上的信息通知,是井溪發來的微信。
她擡頭看向衛生室方向,門口排隊抽血的村民已經全部離開,收拾好東西的井溪正靠在衛生室門口看向這邊,見童栀望過去,他笑着晃了晃自己的手機。
童栀點開井溪發來的信息,是一小段視頻。
看着縮略圖上熟悉的辦公樓,童栀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她抿着唇點開視頻,視頻中的她雙手捧着臉頰趴在欄杆上,十幾秒的時間裏,她的雙眼都是直勾勾地看向鏡頭。
童栀猛然關掉視頻縮到了欄杆下,她眨着眼愣了片刻,又重新點開視頻看了一遍角度。
她剛才發呆是一直看着井溪的麽?
童栀抱着手機糾結地回想,腦海裏只剩下井溪潔白的工作服,淡藍色的襯衣領與袖口......
她擰着五官羞恥地捂住臉,悄悄探頭看了眼依舊悠閑站在衛生室門口的井溪,打開聊天框快速地敲下一行字發送了出去。
手心中的手機輕震,井溪掃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走廊,輕笑着收回目光,打開了童栀發來的信息。
“剛剛陸主任告訴我下周要安排聽課,我在思考工作上的事,不是在故意偷窺衛生室!”
井溪盯着“偷窺”二字笑出了聲,擡頭看了眼依舊不見人影的走廊,彎着眉眼敲擊着屏幕,回複了童栀的解釋。
手機叮咚響起,童栀快速地打開了井溪地回複——
“我只是忙完後,看了會塔山中學的辦公樓。我也不是故意偷窺,只是在正大光明地欣賞。”
欣賞?欣賞什麽?欣賞學校這棟很有年代感,連外牆面都塌了半層皮的舊樓麽?
童栀慢慢探出腦袋望向衛生室的方向,和井溪重新對上視線後,井溪沖她揮了揮手。
童栀猶豫地擡起手放在身前小幅度地揮了揮,然後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走路的姿勢,也不管井溪看沒看到,轉身往辦公室小跑而去。
她回到座位上捧着有些發熱的臉頰猜測着井溪的意思,放在桌面上的手機亮起,井溪的信息彈跳了出來——
“我也去工作了,回見。”
童栀放下手敲了敲鍵盤,停頓了一會,又删去輸入框裏的“嗯”,重新輸入了幾個字發送了出去。
“好,回見。”
井溪那邊沒再回複,大概是忙着處理抽血采樣的後續工作。
童栀看着井溪的微信頭像,手指輕點放大了那張圖片。
圖片裏是一只歪着腦袋眯眸享受的三花貓,看起來像是井溪自己拍的照片。
她将圖片右下方給貓貓撓下巴的手放大,在尾指關節處看到了熟悉的深褐色小痣。
撓癢癢的人是井溪,看來的确是他自己拍的照片。
井溪養貓了?
童栀本身也很喜歡小動物,她拖曳着圖片仔細看着圖中的三花貓,看了片刻後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她掏出自己的手機翻出網盤中存儲的一張小貓圖片,對比了一會後垂眸陷入了沉默。
自從回到S市後,她好像就有些喜歡深思多想。那天雨中看到灰色車主如此,現在看到井溪頭像上的三花貓也如此。
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也不會有這麽多離譜的巧合。
而這些巧合也不會那麽巧,全部是她心中所想成真。
童栀沉悶地舒出一口氣,随手拿過身邊的教案,開始為下周的公開課做準備。
*
仁澤醫院的援鄉計劃裏包含了對當地老人兒童的免費體檢項目。
井溪将血常規檢查要用的血液樣本一管管标注好,拿出手機準備詢問醫院那邊派來的取樣車什麽時候可以到達,信息剛發出去,衛生室外便傳來了一聲汽車鳴笛。
井溪走到門口,看到熟悉的銀灰轎車時怔愣了片刻,駕駛室的中年男子邁下車,皺眉看了衛生室許久,摘下墨鏡低聲道:“塔山這邊的條件怎麽這麽差,這衛生室結不結實,怎麽看起來好像随時都能倒?”
“舅舅?您怎麽過來了?”井溪反應過來,攬過張昀庭的肩膀,将他帶進衛生室道,“您先坐會兒,我給您倒杯水。”
張昀庭在狹小的衛生室內轉了轉,矮身盯着櫃臺裏的藥物看了片刻點了點頭:“外面看着破破爛爛,裏面倒是還不錯,我看你這常規藥也挺齊全的。”
“嗯。輸液室、配藥室都有,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井溪将水遞給張昀庭道,“茶葉放我屋裏忘記拿來了,您湊合喝吧。”
“沒事,我擱牢裏蹲那一年,天天喝白開水也沒覺得湊合。”
井溪頓了頓沒說話,張昀庭吹了吹熱水喝了一口嘶聲道:“你這水怎麽味道怪怪的?”
“井水,和自來水味道肯定不太一樣。”
張昀庭哦了一聲,看着井溪辦公桌上方轉悠的風扇啧聲道:“這麽熱的天就開風扇?你這不是有空調麽,擱這當擺設呢?”
張昀庭捏着個紙杯過去按了下開關,結果空調毫無反應。
井溪放下燒水的茶壺瞥了眼空調道:“壞了,還沒修。”
張昀庭有些嫌棄地在屋裏轉來轉去,井溪走到他身邊,将他按坐下來道:“張總,您一路辛苦,先坐下來歇會兒可以麽?”
張昀庭坐下後依舊轉着腦袋四處打量,看了片刻後悶聲嘆氣道:“你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仁澤那邊讓你去金崗,你非得換來塔山,我今天遇到你們吳院長,他還和我吐苦水吐了半天。”
“吳院長?”井溪挑了下眉尾笑道,“他是不是和您說特意給我安排去金崗,想着近一些條件也好些,少受些苦?”
“怎麽,吳院長說錯了麽?”
井溪聳了下肩道:“沒錯,但是他有些話沒說,離得近,回醫院加班也近。骨科現在缺人,他恨不得把人掰成三瓣扔進手術室。”
“說得好像你現在遠了,就不用回去加班了一樣。”張昀庭皺眉道,“我聽吳院長說,你那堆了三臺手術在這周末,這樣忙吃得消不?”
“一周三臺手術而已,沒什麽吃不消。我現在周一到周五都在塔山,也沒什麽事,都是些小感冒小傷口處理,比之前在醫院坐診輕松不少。”
張昀庭觀察了一會井溪的神色,見他精神狀态比在醫院時好了不少,看起來心情也不錯,頓時放心了不少。
“舅舅今天來就是為了視察我的工作?”
張昀庭把井溪的車鑰匙丢到桌上道:“你不是借了老何的車還爆胎了麽,他沒空過來,我來幫你換車胎,順便把你的車開過來,把他的換回去,過幾天他得送兒子上學,沒輛寬敞的放不下行李。”
井溪看了眼車鑰匙笑應道:“辛苦舅舅了。”
“行了,一家人客氣什麽,倒是你,跑這麽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不行咱就回去,這下鄉經驗要不要都一樣,咱家現在也不缺你評職稱漲得那點工資。”
井溪擡眸不語,張昀庭和他對視了片刻輕拍自己一巴掌道:“我的錯,不該這麽說。”
張昀庭沉默了片刻看向井溪有些愧疚道:“當初姐姐姐夫走了,我也沒照顧好你,讓你險些連學都沒得上,幸好有易女士關照,你如今念着她的好,肯延續她的這份好心,舅舅很欣慰,也很支持。”
“捐樓也好,蓋學校也罷,這都是咱們該做的。但是舅舅有些私心,不希望你再去吃苦,只希望你能舒服快樂些,我也能自我欺騙一下,心裏好受些。”
井溪靠坐在張昀庭身旁的辦公桌上,擡手拍了拍紅了眼眶的張昀庭道:“舅舅,我挺好的,您不必自責。”
張昀庭抹了下眼尾,聲音有些抽噎道:“是麽,那你什麽時候才能給我找個外甥媳婦,讓我抱着外孫出去嘚瑟嘚瑟?”
井溪看着快速變臉催婚的張昀庭,哭笑不得地偏頭看向了屋外。
張昀庭剛準備張口再說幾句,視線掃過衛生室門口,蹭得一下站起身道:“嘶,我是眼花了麽,我好像看到我外甥媳婦了!”
井溪看向門外,童栀正站在他的車旁,盯着車身傻楞出神。
井溪想了想,說看到外甥媳婦了,好像也沒錯。
他也希望舅舅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