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一想起高中時做得那些糗事，童栀就像把頭紮在沙堆裏的鴕鳥，一點也不想面對窘迫的現實。
井溪慢慢收回撐在辦公桌上的手，抿着唇壓住彎翹的唇角，一本正經道：“其實井河比井溪這個名字好，如果讓幼兒園時的我做選擇，我一定選擇‘井河’這個名字。”
埋頭裝死的童栀從桌上擡起頭，她看向靠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井溪好奇道：“為什麽，我覺得井溪比井河更好聽，而且‘溪’字有流水潺潺，內斂平和的意境。”
童栀看着眼前身形挺拔，眉眼清隽的井溪，覺得這個名字與他十分相符。
井溪微微點了點頭，又蹙了下眉嘆道：“聽童老師這麽一解釋，确實很不錯，不過小時候沒想這麽多含義，只覺得‘溪’字太難寫，如果可以，我想叫井一。”
童栀仰頭看着井溪笑出聲，笑了一會又覺得哪裏不對，她倏然止了笑，挺直腰身認真問道：“之前一直都沒有問過，我第一次喊錯你的名字時，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童栀垂了下眼睫小聲嘟囔道：“如果當時糾正了，我也不會弄錯半個學期了......”
聽到了童栀的嘀咕內容，井溪掩唇輕咳道：“當時想着用不了多久，你應該也會發現自己叫錯了名，可沒想到這一錯就錯了半學期。”
“這只能怪你太優秀。”誇獎的話脫口而出，童栀趕緊掃了眼井溪，捏着筆緊張輕轉道，“就因為你太優秀，所以軍訓後的半學期都沒有機會聽到你的名字......”
童栀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反諷，然而她說得卻是事實。
正是因為井溪太過優秀出名，所以才會有了半學期的“井溪真空期”。
當初軍訓時，男女生分開訓練，童栀和井溪也就沒有什麽接觸的機會。軍訓結束後，開班會自我介紹，童栀又因為身體不舒服請了假，将這一相識環節錯了過去，回來時連臨時班委都選好了。
當時井溪是學習委員，平時就像吉祥物，擺在那就是閃閃發光的學神，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焉，大家路過他的座位，都會小聲很多，老師日常喊人跑腿也很少刻意喊他。
至于上課點人回答問題，以井溪的能力，簡單題老師根本不會喊他作答，偶爾有些難題又都被積極活躍的徐賀舉手搶答了。而到了下課時間，那時候童栀是校廣播站的成員，課間又很少在教室，一來二去，她在校園裏還真沒和井溪有過什麽交流。
于是，在“井溪太過優秀”和“童栀課間太忙碌”的雙重影響下，童栀愣是半學期都沒留意到她身旁的同學是井溪而不是井河。
直到期中考試，她看到了旭升光榮榜上貼得最高且最帥氣的照片，她才尴尬地發現自己一直弄錯了井溪的名字。
聽到童栀推卸責任的理由，井溪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抱着手臂坐到童栀對面，低頭悶笑道：“是，怪我自己，優秀的太過傲氣，都不知道主動報上名姓。”
童栀也覺得自己的倒打一耙實在有些無理取鬧，躲着井溪的目光，裝作忙碌收拾桌面的模樣道：“咳，總之那就是個意外，不怪你我。哦對了，昨天我就想問了，你現在是克服平衡感的問題了麽？我記得你之前一直學不會騎車。”
井溪的笑容頓了一下，随後垂眸淺笑道：“我那點平衡感，騎電瓶車倒是還能擠出一些。以前是沒狠下心練，大學的時候學會了。”
童栀收拾着桌面沒多想道：“也是，醫大校園範圍廣，騎車來往教學樓比較方便。”
井溪搖了搖頭，輕笑一聲道：“倒不是為了上課方便，主要是為了送外賣，靠兩條腿走，一天送不了幾單的。”
童栀的手驟然一停，辦公室裏靜得只餘風扇的吱呀聲。
井溪的唇角還挂着淺笑，神色平靜的他似乎并不在意說起過去的事情。
然而童栀卻覺得心口一片沉悶，想問的話一句也問不出口。
為什麽要強迫自己學騎車送外賣？是純粹想要勤工儉學？還是......迫于生活。
童栀想起那兩年井溪發給“易女士”的感謝信息與償還保證。她知道背着債務的井溪過得很辛苦，但她從不敢回複井溪太多話。
她怕她微弱的幫助會傷到井溪最後的尊嚴，也怕知曉他的生活狀況後，自己會更加無奈挫敗。
童栀躲閃着目光，低頭收着自己的書本避開過往道：“平衡感也可以後天練習提升的，不過有沒有平衡感對你來說，現在也不是很重要了。”
她擡起腕表看了一眼時間道：“今天檢測辛苦，你繼續休息吧。我還有課，先走了。”
童栀抱着教材逃也似地離開了辦公室，井溪看着童栀離去的方向良久，直至上課鈴響起才回神起身，然後斂着眉眼輕聲嘆出一口氣。
因為是開學第一周，為了給學生适應的時間，初一新生暫時沒有開始晚自習。
童栀在院中的小衛生間裏簡單沖了澡後，便回到屋裏對着小風扇，盤腿坐在床上翻看教案。
微信電話的鈴聲響起，童栀摸過一旁的手機，習慣性地按下免提，抱着教案仰躺在床接聽道：“慈恩，你下班啦？”
電話那頭安靜無聲，童栀疑惑地挪開手機，看着屏幕上轉圈的信號提醒，這才想起楊學屹說過，這邊屋子的信號不好。
童栀扔開抱枕跑下床，準備去屋外尋個有信號的地方，然而剛剛走到門口，手機裏就突然傳出沈慈恩的咆哮：“喂喂喂！童童，你聽得到麽！！！啊啊啊啊你說你遇到誰了？井溪麽？真的假的！！！”
沈慈恩的連環尖叫，吓得童栀趕緊關了免提，她捂着聽筒縮在牆角處，緊張地看向和井溪相隔的那道牆道：“慈恩！你小點聲，井溪就住我隔壁，我怕他聽到了。”
“真！的！是！他！卧槽，你們還住一起！”正躺在沙發上敷面膜的沈慈恩一把掀了面膜，坐起身興奮道，“聽我的，過去，撲了他！”
“胡說什麽呢！”童栀紅着臉低聲道，“學校把我們安排在了一個小院子裏，每人一間屋，他剛好住我隔壁那間而已，你在想什麽！”
“喲，現在害羞了？”沈慈恩放松地摔靠在沙發靠背上，揚起眉宇捏着嗓音故意道，“哎呀，之前是誰日思夜想人家井學神，在他離開時，撲在我懷裏哭鼻子，把我衣服上男神的親筆簽名都給暈花了？現在重逢，你還不趕緊撲人家懷裏訴訴相思？”
“慈恩！”童栀抱着膝蓋埋着小半張臉低嗔道，“你再胡說我就挂電話了。”
“哎呀好了！慫包，不逗你了！”沈慈恩恢複了神情，重新拿起面膜邊敷邊閑聊道，“不過我說真的，你要是還對人家井學神有想法，那就趁早下手，別縮手縮腳都不敢靠近人家。”
童栀握着手機沒有說話，沈慈恩頓了一瞬，然後認真道：“童童，你們做老師的，常勸學生要敢于面對困難，要對未來有信心。為人師表，以身作則，你也應該如此。你是你，優秀的你也配得上任何優秀的人，不要把自己總困在過去。”
沈慈恩靜靜地陪伴着沉默的童栀，良久後，電話那頭傳來了童栀的回答：“嗯，我會過好未來的生活的。”
沈慈恩笑了一下鼓勁道：“美好生活第一步，追到井溪。”
“你又胡說......”
“胡說什麽？怎麽，你不喜歡他了？那行啊，我這還有好些優質單身男青年，這周你回來，我介紹你們認識認......”
“不是！”童栀起身輕摳着牆面思考道，“說不準他已經有對象了。”
“怎麽可能！他還能有對象了？”
聽到沈慈恩不明不白地否定井溪，童栀也忍不住提了音量道：“怎麽就不可能了！井溪才貌雙全，現在年齡也老大不小了，有對象不是挺正常的麽！”
說完又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地補了句：“他這樣沒對象才不正常。”
沈慈恩被童栀吼了一句，撓着耳朵順承道：“行行行，井醫生青年才俊，現在已經是七個老婆八個姨太了，姑娘們都上趕着想貼他給他做第十八房姨太太，他超級優秀，可以了吧？祖！宗！”
童栀鼓了鼓腮幫心裏有些堵，見童栀沒了聲，沈慈恩嘆氣道：“好了，你自己想清楚，要是喜歡就別再錯過這個大好機會了！哎不說了，我們主任給我打電話，回聊啊！”
沈慈恩匆匆挂了電話，童栀看着她和沈慈恩的聊天界面，那股在塔山村遇到了井溪的欣喜，此刻慢慢平息了下來。
就像沈慈恩說得那樣，井溪一個大好的青年才俊，喜歡他的女生應該也很多。
那他現在有女朋友麽？
童栀靠在牆邊想了許久，直到熱得滿頭大汗才不再糾結，拿了條毛巾準備去外面洗把臉。
剛一出門就看到了倚靠在房屋門口的井溪。
童栀被隔壁門口的井溪吓了一跳，緊跟着又想起剛才她和沈慈恩的通話，也不知道房屋隔音好不好，會不會被他聽去......
“去洗澡？”
童栀搖了搖頭道：“我去洗臉......你......怎麽站在這啊？”
井溪指了指天空道：“看星星。”
童栀探出頭看向屋檐外，閃爍的星空是城區少見的美景。
“哦......是挺好看的，你在這......看了多久了啊？”
問到最後童栀的聲音小了許多，井溪看了她一眼随意道：“兩三分鐘吧，怎麽了？”
童栀頓時松了一口氣：“沒事，外面蚊蟲多，你注意防護。我先去洗臉了。”
童栀捏着毛巾快速地小跳出屋檐，就在她放松地舒出一口氣時，身後的井溪突然出聲道：“童栀。”
“嗯？”
童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站在昏暗廊燈下的井溪。
井溪從門框上直起身道：“我今年二十八歲，雖然不年輕，但也不算太老。目前沒有女朋友，準确說，從出生到現在都沒有，但從醫學角度上來說......”
他彎着眉眼淺笑道：“應該也不算不正常吧？”
童栀呆滞地立在原地——
他這是......全聽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