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關系
關系
俠人酒街區,The Speakeasy已經人聲鼎沸,在小閣樓上,鐘延年在喝Brandy Rickey,張保生則在一本純良,在樓下喝的是Margarita。
樓上的人在看樓下的人,樓下的人眼裏卻沒有光了。
張保生的眼裏是什麽時候沒有光的?鐘延年一直在猜,反正在這些年裏,他在張保生眼裏已經看不到光了。
他挺懷念那個有蒙蒙薄霧的清晨,他的小心翼翼,還有那雙如鹿一般怯生生,探究的眼睛。
他能這麽想,就肯定不知道如果時間可以回轉,張保生寧可把自己扼殺在胚胎時期。
2006年,張保生十七歲,正真的青春年少,不幸遇上人渣鐘延年。糟糕的是,張保生開始把心牆越壘越高,自己成了飛不出自己心牆的金絲雀。
南方的冬夜陰冷潮濕,張保生被自己的爸爸帶進The Speakeasy的前身泡泡吧時,他就知道他再也走不出去了。
鐘人渣視力5.2,非要裝學識淵博,鼻梁上架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就是挺斯斯文文的,但人家可是溝男/女無數的斯文敗類,雪茄的味道萦繞在陰冷狹小的空間裏,鐘延年大老板姿态,癱在沙發上,他讓張保生去洗澡,還不讓穿衣服。
結果在陰風陣陣的小閣樓裏,張保生□□,春光乍洩,瘦弱的身體,皮囊下的肋骨清晰可見,四肢的肌肉線條有形但呈現出一種病态瘦,碎發上的水流下來,一路而下,到了他的腹部,站在鐘延年跟前,他冷得發顫。
十七歲,體格瘋長的年紀,他身高一米七八,卻長期營養不良,瘦出林黛玉的病嬌态,在碎發下卻隐藏不住那雙鹿一樣發亮又帶着些許探究的眼睛,這讓鐘延年忽然來了興致。
人渣站起來,到他身邊捏上他的腰,狠狠地擰下去,本來就是皮包骨,當他的手離開時,還是已經烏青一片了,而張保生面無表情。
鐘延年抽了口雪茄,煙呼在張保生的臉上,嫌棄道:“小不點的娃,幹瘦巴巴的,缺手感。”
張保生忽然覺得肩上火辣辣地疼,随即聞到肉焦味。
原來他的肩上被烙下了一個煙印。
張保生黑得發亮的眼睛直盯着鐘延年,慢慢道:“我們可不可以另外再作一筆交易?條件随便開,我只想要張揚帆的命。”
Advertisement
張揚帆,另一個人渣,亦是張保生的父親,他媽媽的噩夢。
他媽媽很辛苦,常年在水果檔口勞作,碼貨,招客,走路的姿勢已經不對了,很像他死去的外婆。
外婆的脊椎骨從他記事起就彎了,從未直過,他記得外婆是胃痛痛死的,死的時候整個人蜷成一把彎弓。
他不想他媽媽跟外婆一樣,可是身上的羽翼卻遲遲未豐,始終無法擋住他父親打在他媽媽身上的拳腳,始終無法攔住他父親掏去他媽媽起早貪黑賺來的血汗錢。
在他媽媽慈愛無限的眼神裏,他看到了對命運的無奈,他媽媽是個無比善良的人,為什麽會遇上張揚帆這樣的人渣呢?是不是他不出生,他的媽媽就可以掙脫這個無休無止的苦海,他問了自己很多次為什麽跟是不是,問到自己自我懷疑,自我否定。
鐘延年用力掐着他的肩,看着他焦掉的皮膚,慢慢滲出血水,心中大悅,指腹蹭去血珠子,然後又是一按,張保生疼得擰眉,身上的汗毛已經顫栗。
禽獸的手十分溫暖,卻惹起他一身的雞皮。
鐘延年像捏他們家旺財一樣捏着張保生的下巴,好心幫他加深印象,“小孩,你爸把你賣了,你只值三十萬,你還剩什麽可以給我的?。”
張保生向來廉價,他十分清楚這個事實,只是不知道這三十萬不過是把他丢進地獄十八層的開始。
“你對家熊七的獨子熊仁義是我同學。”
只是這麽簡單一句,鐘延年就答應了,一個星期後,四十六歲的張揚帆死了,十六歲的熊仁義也死了。
十七歲的張保生有一個地方也死了,可是沒關系,因為他終于可以看到他媽媽開心地笑了。
雞仔拿着手機進來的時候,見到張保生馬上撲過去,一臉八卦,“哥,去年倒追你的大明星跳樓死了!”
張保生接過他的手機,翻了翻新聞,劉悅然坐過他的摩托車後座,一起游過車河,不巧讓鐘延年抓包了。
當時,鐘人渣開着他悶騷的法拉利488,從東區追到西區的山頂。
下車的第一件事就是靠在騷車旁,點起一根黃鶴樓,吞煙吐霧間,開始心平氣和地怼劉悅然:“妹妹,是想跟我搶男人?哪條道上的?”
真的,心平氣和,聽不出半點情緒起伏。
“哈?”縱橫娛樂圈四年有餘的劉悅然,饒是被震得三觀盡碎,兩男的?王涵語為什麽沒說?
張保生知道年少不悅的點,接話道:“王涵語的朋友。”
“哦,小綠茶啊。行吧,你先回去吧。會不會開車?”
人渣的豪車可不是一般人敢開的,何況是突突,難開得要死的跑車。
劉悅然在張保生的暗示下,愣愣地搖頭,結果就被坑了。
“行,你自己走回去,我開車前喝了點酒,現在有點上頭了,得讓阿生車回去。”
喝點酒?上頭?這措辭措得讓張保生直搖頭,鐘延年就算三瓶白幹下肚,跟人講數照舊精得連分角都計較。
跑車兩人座,摩托車亦是兩人座,這荒郊野嶺的,讓一個美女走回去,也就鐘渣渣會說得出口。
好好的一個大美女怎麽就死了呢?張保生記不清是十一還是十二月份就沒這麽看到這個妹子了,他問站在八卦一線的雞仔:“死在哪?”
“H市,哥,你不知道嗎?她在31號還割過腕,沒死成,這次直接從醫院跳下去了,哎,跟你應該沒什麽關系吧,你最近好像都在這兒。”
沒關系?這個張保生就不知道了,他只知道鐘延年今天剛才H市飛回來,他擡頭看向鐘延年坐的位置,早已是人走酒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