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室旖旎
一室旖旎
其實蘇芮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麽會答應勞倫留在曼徹斯特,也許是對方身上散發的淩冽氣息讓他怦然心動,也許是勞倫眼眸中的熾熱令他一時頭腦發昏,才會做出這樣荒唐的決定。
如果老族長還在世的話,興許可以教明白他一件事,那就是當人魚的身體開始出現類似的異樣時,是因為感受到了命定伴侶的靠近才會本能地分泌出相應的氣味。
人類稱之為荷爾蒙,是可以引導相互有好感的兩個人關系變得更為緊密的一種重要激素。
雖然蘇芮現在還什麽都不懂,但這并不影響勞倫慢慢引導。他會當一個耐心的畫者,在純白的紙張上努力書寫他的缤紛。
總之蘇芮留下來後,勞倫當起了一個完美的紳士,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對他做出什麽出格的行為。
他第一時間叫來家庭醫生,給蘇芮處理了安東尼奧留下的皮外傷。管家萊恩給蘇芮精心布置了溫馨的房間,讓他每晚都能舒舒服服地睡在大床上,安然地做着美夢。
女仆們也會每天變着花樣給他準備新鮮的、沒有污染的海魚,蘇芮再也不用過着飽一頓餓一頓的狼狽生活。
甚至蘇芮每天睡醒時都會在床頭櫃的花瓶裏看到勞倫為他采摘的紅玫瑰,花瓣上還藏着晶瑩剔透的露水,聞起來分外沁人心脾。
待在勞倫身邊後,蘇芮的生活可以說過得相當自由安逸。除了地下室那間上了鎖的房間外,他能夠随心所欲地出入古堡的任何房間,享受跟勞倫同樣的待遇。
以至于蘇芮有時候都懷疑自己就像一個真正的人類,而非曾經在黑潭稱霸的海洋領主。
正因為有着這樣的困惑,蘇芮才會經常質問勞倫為什麽要對一個陌生人這麽好,明明當初他們在小木船上的關系可以說得上非常“惡劣”。
可勞倫從來都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笑着摸了摸他的額頭,跟說他:“蘇芮以後就會明白的。”
可“以後”又是多久呢?
蘇芮懶洋洋地趴在窗戶邊上,望着天上的月亮,不禁在心裏思考這個問題。
最近曼徹斯特的市民發現了一個新的風向标,那就是一向不愛在白天出沒的勞倫·費爾南德斯公爵身邊開始經常跟着一位年輕的男性随他一同出入各個公共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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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目擊到的市民反饋那個少年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身份不明,來歷不明,家庭背景更是一片空白。
他們頂多知道他是突然出現在公爵的身邊,名叫蘇芮,喜歡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後續便再無跡可尋。
人們無不在好奇少年跟公爵之間的關系,可越是窺探不到什麽內幕,外界的八卦就越是傳得天花亂墜。
甚至不少人都覺得這個少年是勞倫公爵流落在外頭的私生子,最近被父親接回來親自栽培,好接管費爾南德斯家族那龐大的商業帝國。
外頭的風聲愈演愈烈,而身為輿論中心的主人蘇芮卻毫不知情,仍舊每天沉浸在探索陸地無限風光的奇妙冒險當中。
今天是蘇芮待在勞倫身邊的第十日,公爵一早就被國王喬治叫去參與重要的會議,要到晚上才會回來。
萊恩也跟随他一同出門,古堡裏只剩幾名女仆在廚房裏,準備晚宴需要用到的食材。
沒有勞倫的陪伴,蘇芮一個人也不方便出門游玩,于是他簡單地吃過午飯後,便百無聊賴地蜷縮在被窩裏整整待了一下午。
到黃昏的時候,他實在閑得發慌,索性一把掀開被子,開始在古堡裏到處溜達。
昏黃的餘晖透過玻璃窗照了進來,狹長的走廊裏一半陰霾,一半光明。
蘇芮走在地板的明暗交界線處,擡頭看了一眼窗戶邊上半拉開的帷幕後,他不禁在心裏腹诽勞倫公爵可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身為血族的他,本應該享受黑夜的沉浸,黑暗的籠罩,卻因為他的到來,忽然下令整個古堡的窗戶掀開一半的窗簾,任由窗外的光明驅走室內的一半陰霾。
雖說陽光殺不死勞倫這樣實力強大的血族,但蘇芮打心底認為他還是适合站在皎潔的月光下,當一個神秘莫測的暗殺者。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冒冒失失地跟他一起沖到外頭,面對陽光的灼熱與荼毒。
許是眼前浮現出了勞倫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龐,蘇芮失神地停下腳步,徑自怔在原地。
良久,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快速邁開步伐,走到窗戶邊上,毫不猶豫地拉上所有的窗簾。
直到整個走廊都陷入一片熟悉的黑暗,蘇芮看着自己的傑作,心滿意足。
心情一旦愉悅,蘇芮就會忍不住哼起老族長在他年幼時教過的一首童謠,于是古堡裏到處傳唱着一首歡快的曲調。
“倫敦大橋垮下來,垮下來,垮下來,倫敦大橋垮下來了,我美麗的女士……”
蘇芮漫無目的地在古堡裏漫游,直到他無意路過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大門時,他還是會忍不住被門把手上面纏繞的一圈圈黑色鎖鏈所吸引。
他記得勞倫跟他說過,沒有他的允許,一定不要随意打開那扇通往地下室的大門。
可是蘇芮實在過于好奇,勞倫究竟是在地下室裏藏了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為什麽要用這麽沉重的鎖鏈鎖住那道大門?
蘇芮皺着眉頭在那道大門前足足站了快半個小時,內心一直搖擺不定。
他的耳畔始終有一道奇怪的聲音在蠱惑着他打開那扇門。而蘇芮內心也有強烈的預感,他興許會在地下室裏找到勞倫重要的秘密。
可如果勞倫知道他擅自前往地下室,是會狠狠地罵他一頓?還是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繼續像平常那樣溫柔地待他?
蘇芮內心滿是矛盾。
可他最終還是抵不過耳畔那道聲音的誘/惑,用力扯掉門把上的黑色鎖鏈,讓封閉的地下室重見天日。
随着門軸發出的一道“嗚呀”聲,蘇芮如願沿着木樓梯一步步往下行進。
沒有想象中會迎面撲來的淡淡黴味,相反,地下室的空氣還算流通,衛生環境也同樣處理得十分幹淨,可以看得出這間屋子經常有人出入。
到達底層的平地後,蘇芮憑借良好的夜視能力環顧四周,如願找到電閘箱的位置。
他拉開電源開關,地下室裏頓時一片燈火通明。
整個房間的年紀不算大,大概也就四五十平。
蘇芮一轉身,就看到他的面前立着一副大型的油畫,足足有三米之高。
畫像上的人物和環境他都無比熟悉,正是勞倫和他自己在海邊時的場景,只是蘇芮有些不明白倆人的肢體動作為什麽會這麽奇怪。
左邊是勞倫跪在礁石上,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尖銳的牙齒咬破他的脖子,猩紅的液體順着白皙的脖頸一路蜿蜒而下,奪目又刺眼。
勞倫就如同品嘗世間絕味的美食一般,露出貪婪又愉悅的表情。
而右邊則是他半個身子露出海面,魚尾藏在深藍色的海平面下,陽光折射到水裏,銀色的魚鱗無比耀眼。
畫像中的蘇芮同樣雙手緊緊纏住勞倫的腰肢,任由對方汲取他身體裏的血液。
人魚的整張臉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看起來紅撲撲的。似痛苦,又似沉淪在某種令人愉悅的氛圍中,蘇芮只看了一眼畫像,便覺得自己的體溫好像也跟着上升起來。
太奇怪了,明明這一次勞倫都沒有在他身邊,只是以一個畫像的形式出現在他眼前,為什麽他的心跳又開始瘋狂加速起來。
為了避免身體再出現這樣奇怪的異樣,蘇芮趕緊別開目光,轉身巡視起房間裏的其他陳設。
油畫的前方還列了一張三米長的矩形長桌,上面蓋了一層黑色的長布,底下有微微隆起的弧度,似乎是屋子的主人在有意遮擋底下的秘密。
蘇芮緩緩移動步伐,直到來到那處隆起的一角,他沉思了片刻,還是決定掀開黑布看一看底下究竟都藏了什麽東西。
豈料黑布掀開後,一件純白無暇的男款婚紗便完整地暴露在蘇芮的面前。
禮服的底層是白色絲綢裁制而成,上身點綴了無數顆白色的珍珠,兩邊的袖子和裙子的下擺是各式各樣的蕾絲拼花,整體款式非常複古華麗。
不知為何,蘇芮在看到這件婚紗後,身體的異樣似乎又加重了。
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子,隔着一定的距離認真觀摩婚紗上點綴的白色珍珠。
蘇芮嗅了嗅鼻子,在确認珍珠上面殘留的氣味的确跟他相同後,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腳步連連向後退去。
然後他的後背就撞上了一處結實的胸膛。
蘇芮剛想發出尖叫,背後的男人像是料準了一切,第一時間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蘇芮,是我。”
在聽到勞倫的聲音後,蘇芮很快安靜下來,不再發出任何動靜。
他轉動腦袋,回眸看了一眼身後的男人,又眨了眨眼睛,瞥了一眼捂在他嘴巴上的那只手,示意勞倫可以盡快松手。
卻不曾想對方非但沒有要松開禁锢的意思,反而原地将蘇芮抱起,徑自走向那張矩形長桌。
蘇芮整個人被平置在長桌上,身下正好對應着那條純白無暇的男士婚紗,一顆顆珍珠碩大飽滿,膈得蘇芮的後背着實難受。
蘇芮試着掙紮起身,但勞倫的雙手依舊摁在他的肩膀上,不讓他輕易離開。
“勞倫,那些珍珠隔得我難受,你快拉我起來吧。”蘇芮用那雙無辜又迷茫的雙眼可憐巴巴地望着面前的男人。
但勞倫就跟沒聽見似的,雙手自顧自地從蘇芮的臉頰一路向下曲折。
“勞倫?”蘇芮又呼喚了幾聲。
這時他的頭頂響起了勞倫的聲音。
“蘇芮,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這間地下室沒有我的允許,不要随意進來。”
“我……知道。”蘇芮緊張得咬了咬下唇。
“這件婚紗我足足準備了十年,本來是想等你真正喜歡上我的時候,我再親手為你披上。可是你卻提前打開了這扇門。”
“抱歉勞倫,我不是故意要打開這扇門的,我只是太好奇了,才……”
不等蘇芮把話說完,勞倫的指尖就已經觸碰到了物種起源的部位時。下一秒,勞倫突然雙膝跪地,埋首其中,緊緊地鎖住蘇芮的命脈。
“勞倫,住手!”
不對,是住口!
蘇芮在察覺到對方的真實意圖後,不由一聲驚呼。
而這一聲制止非但沒有阻止勞倫的行為,反而加劇了倆人鼻尖間的淩亂。
他再一次體驗到了那一夜在斯坦福河時發生的一切,只不過這一次勞倫的動作更加瘋狂,更加劇烈,也更加讓蘇芮的身心為之一顫。
“蘇芮,做錯事是要接受懲罰的,我希望你可以明白這個深刻的教訓。”
蘇芮愣愣地點了點頭,随後又搖了搖頭。
他渾身的肌膚就跟着了火一般,一片滾燙。連帶着胸膛裏的心跳聲都跟要跳出嗓子眼一般,蘇芮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狼狽”的一面。
喉嚨裏不自覺地發出幾聲婉轉的嘆息,蘇芮聽到聲音後,吓得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勞倫見狀,直接伸手拽住他的手腕:“蘇芮,不要壓抑身體的本能。大膽地叫出來,這裏沒有其他人。”
而後那股不可名狀的電流感再一次強勢來襲,蘇芮雙手用力抓着身下的白色婚紗,喉嚨再也不受控制。
随着他仰頭一聲長嘆,地下室裏一片旖/旎,滿室荒唐。
蘇芮渾身無力地倒在長桌上,那幅油畫的倒影就明晃晃地立在他跟前。
那一刻,蘇芮好像明白了畫像中的自己為什麽會露出那樣奇怪的神情。
原來“喜歡”就是這種感覺嗎?
蘇芮好像有點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