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那女子面色有些疲憊，顯然是昨天夜裏沒有睡好，當她走到堂下看見跪在下面的黃氏夫妻時，她的眼眶頓時紅了，立刻沖過去抱住了黃氏。
“娘！”
“我的兒，你真的被趙修文那個畜生關了起來？”
黃氏将黃漪摟在懷中，二人痛哭出聲，而黃漪的父親黃貴則指着趙修文罵道：“你這個豬狗不如的畜生，如果不是我們發現我女兒真的被你強搶了去，我兒的這輩子就被你毀了！”
趙修文仗着背後又趙侍郎，從一開始的看見黃漪有些慌亂之外，現在已經冷靜了下來，他可是趙老夫人的老來子，平日裏趙老夫人最疼的就是他，若他真的被關進了大理寺的大牢，他娘也會讓大哥想辦法将他救出去。
于是他挺直了腰杆：“你女兒是自願跟我走的，是她自己生性浪蕩，你怎麽能污蔑我強搶民女呢！”
當初黃漪被他帶走的時候附近都沒什麽人，所以他一口咬死黃漪是自願的，他們也不能拿他怎麽辦。
“就是，小的當時也在場，黃姑娘見我家六爺穿着和長相都不俗，就起了要攀附的心思，還是她求着我家六爺帶她走的。”
小厮也開了口，之前對于扇墜之事一直不言語，如今遇到黃漪的事情卻積極得狠。
黃漪見他們二人這樣說自己，恨不得沖上去跟趙修文同歸于盡，她憤怒地看向大理寺卿：“大人，女子的名節這麽重要，我何必要拿自己的名節去換一個連正妻都不是的姬妾位分？”
半年前她被趙修文強搶進趙府的時候還曾經求過他放了她，可是換來的就是其他姬妾的嘲諷，說她假清高，她想過逃離，可是偌大的趙府跟個鐵籠一樣，尤其是趙修文的後院，那些丫鬟婆子盯她盯得很緊，她根本沒有逃跑的機會。
後來她暫歇了逃跑的心思，假意迎合趙修文，讓趙修文不再那麽防着自己。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天，結果趙修文還想反咬一口，她怒視着趙修文：“你院子的女人有幾個是自願的，多得是你用各種辦法逼迫她們的，就你這種酒囊飯袋，不過是仗着有個當官的哥哥和死了的當閣老的爹，你自己算什麽東西，我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看上你！
黃漪一提到趙侍郎和趙閣老，就像踩到了趙修文的尾巴，他面色陰沉道：“你也知道我有個在吏部當侍郎的爹，我勸你跟大理寺卿好好說話，別再說些污蔑我的話，否則我大哥不會放過你們一家!”
當着衆人的面，趙修文還敢赤裸裸地威脅黃漪，想來平日裏也沒少幹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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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窈靠着顧昭，見他神色鎮定，似乎不擔心大理寺卿會看在趙侍郎的面子上放趙修文一馬。
她扯了扯顧昭的袖子，小聲道：“這趙修文不會還留了後手吧，妾身看他似乎并不畏懼大理寺。”
“趙侍郎就是他的後手。”
以往趙修文做的混賬事兜不住了都是趙侍郎替他擦屁股，但是今天的事情鬧到了大理寺，涉及到的不僅是平民百姓，還有承安伯府，強搶民女不是死罪，但是那一件就不一定了，趙修文如果犯下了殺人的死罪，趙侍郎還想要救他嗎？
他一雙沒有情緒的眸子看向趙修文的背影，用清朗溫和的聲音解釋道：“趙侍郎權勢再怎麽大，也不能公然跟大周的律令過不去。”
沈知窈聽着顧昭一口一個趙侍郎，才知道他是真沒把趙侍郎當舅舅，本來書中描寫的顧昭是極為注重親情的人，對待身為吏部侍郎的趙荃也是極為敬重，可現在即便顧昭說話的語氣沒有一點疏離的感覺，但她總覺得眼前的顧昭似乎并不在意這個舅舅。
她擡頭去看顧昭的神情，發現他依舊是溫和的模樣，看不出一絲別的情緒來。
許是她的感覺是錯的？
這邊沈知窈正在疑惑顧昭的話，公堂那邊已經到了雙方劍拔弩張的狀态，就連原本在看戲的章鴻志也摻和進去了，他本來就篤定了昨晚就是趙修文找人去打的他，見身邊的這對夫婦狀告趙修文強搶民女，他也顧不上自己身上的痛，裝出一副聖人君子的模樣跟着黃漪一起讨伐趙修文。
“趙修文，如今人在你後院中找到，你還想抵賴，快些認罪吧，你做了什麽事情你自己清楚，認證物證都在這裏，大理寺不是你們趙府，你這種小人就應該被關進大牢好好享受牢獄之苦。”
大理寺卿确實有些顧忌趙侍郎，他本來也想着趙修文打人一事讓他們當堂私了，左右不過讓趙修文陪些銀錢給章鴻志當做醫藥費，順便讓趙修文當着衆人的面同章鴻志道歉，差不多就可以結案，他也好早點去西市新開的樂坊聽那位綠韻姑娘彈琴。
誰知道半道會出現一對夫婦來狀告趙修文強搶他們的女兒，且還真讓衙兵在趙修文的後院找到了黃漪。
這事情就有些難辦了。
他正頭疼着，大理寺少卿季瀾清就拿着狀紙遞給了他：“王大人，你還是看過這些之後再給趙修文定案。”
王成宏接過那狀紙攤開一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裏面都是趙修文在京中幹的一些惡事。
天子腳下，趙修文當真是肆無忌憚，王成宏越看到後面越是臉色越是凝重，直到最後看見戶部員外郎的愛妾之死也跟趙修文有關，王成宏徹底坐不住了。
他一拍驚堂木，對着堂下說道：“趙修文命人打傷章鴻志，又強搶民女，連帶身邊的小厮一起收押大牢，擇日再審。”
趙修文本來還覺得自己會沒事，他剛才見王成宏明明還在為難，沒想到看了季瀾青給的狀紙後立刻就下了命令。
“王大人，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将我關起來，我大哥知道了不會放過你的！”
王成宏不想聽見趙修文再提趙侍郎，趕緊讓衙兵将趙修文帶了下去，然後對着剩下的人說道：“趙修文的事情還需要再查幾日，不過你們放心，本官一定會還你們一個公道。”
公堂外頭站着的百姓見人已經被抓了起來，也不再繼續留在堂外，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
王成宏收好那疊狀紙，正要起身離開，就聽見公堂外面響起一道溫柔的女聲：“大人且留步，我還有件事要拜托大人做個公證。”
此時章鴻志也尚未離去，他驟然聽見有些熟悉的聲音，往另一邊看去，就見傅滢走了進來。
今日她穿着一身雪青色的衣裙，頭上簪了同色系的珠釵，印象中他這個妻子甚少穿這樣明豔的顏色，也很少打扮得這樣嬌妍，總是給人一種灰撲撲的感覺，今日她的打扮卻是讓他眼前一亮。
其實傅滢生得不比趙茵差，只是傅滢性子柔和，一舉一動都是世家千金的風範，且傅滢母家是英國公府，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章鴻志總覺得自己低她一等。
不像趙茵，趙茵生性活潑，像鄰家妹妹一樣平易近人，他們二人的家世也相差不多，加之他們早就互有好感，所以他才會那樣冷落傅滢，一想到這樣的貴女嫁給他還被冷落了，他心裏多少有點自得。
但是經過昨晚他被人打了，傅滢一晚都在照顧他，今天他親自來告趙修文，沒想到傅滢也偷偷跟着來了。
章鴻志看着傅滢那張溫婉明媚的臉，心中一時生了情愫。
自從他跟趙茵的事情被衆人知道後，他就知道自己跟趙茵是不可能的了，雖然早在他和傅滢定親之後他就知道了結果，但還是忍不住偷偷在私下跟她見面，他一直以為他對趙茵會永遠都不變心。
可當他看見傅滢蓮步輕移地往他這邊來，他的心跳突然加快，看着傅滢的眼神逐漸熾熱起來。
“夫人。”
他見傅滢離他越來越近，便開口囔囔喊她。
可是就在他以為傅滢要跟以前一樣對他噓寒問暖的時候，傅滢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越過了他到了王成宏面前。
她從袖中拿出一張疊好的紙，攤開後親自交給了王成宏，如春風細雨般溫和的聲音在公堂上慢慢響起：“王大人，我要跟章鴻志和離，這是章鴻志當時寫的和離書，上面有我跟他的簽的字，請大人做個公證，日後我跟他之間再也沒有關系，英國公府也跟承安伯再無任何關系。”
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章鴻志身上，他看着王成宏手中的和離書，想起了某天晚上他喝醉了酒聽見傅滢勸了他幾句，不耐之下就寫了和離書，并且還在上面寫了自己的名字，沒想到今天讓傅滢給帶了來。
“什麽和離書，我怎麽不知道？”
章鴻志看着傅滢姣好的側臉，想要賴掉這和離書。
傅滢懶得理他，原本她就對章鴻志這人沒什麽感情，甚至還不怎麽喜歡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她雖然平日裏會操持一些家務，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順便伺候一下他。
那是因為她背後有英國公府，她不想給自己的娘家丢人，只能做做樣子給承安伯夫人看。
這章鴻志自己都在外面跟未出閣的姑娘勾搭在一塊了，不會還想着她能善罷甘休吧？
她不喜歡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夫君，她嫌髒。
和離是她提出來的，三妹妹跟她說了，她做什麽決定英國公府都會是她的後路，且在最開始大家知道章鴻志跟趙茵的事情後，她姨娘也曾委婉地跟她說過，如果在承安伯府受了委屈，可以選擇回家。
與跟這種惡心的男人相比，外頭因她和離對她的指指點點都算不得什麽了，姨娘說了，如果有人介意她和離過而再也嫁不出去，那英國公府就養她一輩子，就連母親也是這樣表态。
心中的陰霾逐漸散開，傅滢已經将和離書交了出去，這件事也定了，她掃了章鴻志一眼，語氣也不複方才的溫柔：“章二公子，以後我們之間就沒關系了，日後見了可別叫錯了稱呼。”
說罷她毫不留戀地走出了公堂。
這樣解氣的場景看得沈知窈都有些心動了，她偏頭偷看顧昭，雙眼發亮。
像是知道了沈知窈心中的想法，顧昭伸手輕輕捏了捏她淡粉的臉頰，看向她的眼睛像是藏了什麽情緒在裏面：“想都別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