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十一月初一，沈知窈晨起的時候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涼意，她透過春桃支起的窗子往外面看去，發現院裏的草皮上落滿了星星點點的露珠，在晨起的日光下泛着細碎的光。
沈知窈摸了摸有些冷的臉，看着春桃和秋梧已經換上冬衣，明明昨天還只是微涼的秋天，一覺醒來就初冬了。
秋梧對着門外的兩個小丫鬟道：“快些将熱水和洗漱的東西端進來，早上夫人還要去正院請安，要是誤了時辰饒不了你們。”
“不急，我想母親現在應該也沒什麽心情聽我們請安。”沈知窈蓮步輕移坐到銅鏡跟前，看着鏡子裏與自己七分相像的臉一時之間有些恍惚，她來到這裏已經快四個月了，不過在這感覺過得比在國公府還要忙碌。
在國公府是她找表姐的麻煩，在這裏是別人找她的麻煩，許是因為沈瑤是話本女主角的緣故，好像在她的身上無時無刻都在發生着什麽。
想到前幾日傅滢拿着和離書去大理寺的情景，她心裏的念頭又産生了，在宣平侯府處處被人欺壓，要不還是跟顧昭和離算了？
好像不行，顧昭和她之前在外面看來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他們雙方之間也沒有犯什麽錯，突然要和離那也不可能的。
而且沈家的條件沒有在宣平候府好，雖然她外祖家很有錢，但是她爹素來節儉，上次在沈家待的那幾日她确實渾身不舒服，從前她在國公府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就算是宣平侯府的各種都不能讓她滿意，回去沈家她可能更會樣樣都不喜歡。
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沈知窈吃完早膳就往正院裏去了。
趙修文自從被關押在大理寺後就沒了消息，沈知窈昨天實在是好奇想去問顧昭，結果發現顧昭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宣平候府了。
所以今天她特意起了個大早，準備去探探趙氏的口風。
她頭一次搶了個請安第一的名頭，進了正院才發現她似乎來得有些早了，看着院中忙活的三四個丫鬟并婆子，見往前廳的路上還有婆子在灑掃，便停下來了腳步。
趙氏院裏的小丫鬟看見沈知窈穿着冬裝進來的時候還看了好幾眼，似乎有些意外沈知窈會這樣早來。
院中的丫鬟都在各自忙活，只有一個負責澆花的丫鬟見了她，忙将瓢中的水倒在種了花的花盆裏，将水瓢扔在木桶裏後，她擦了擦手，對着沈知窈行禮道：“侯夫人才剛起身，五夫人快進前廳等候吧。”
這時做灑掃的婆子也終于掃完了那條小道，沈知窈便踏着輕緩的步子款款地往前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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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氏的院子為正院，所以是宣平侯府中最大的，成親前還是宣平候親自監工建好的，他們十年少夫妻，在顧昭生母的事情被發現之前，宣平候和趙氏之間一直以恩愛著稱，就連顧三也是稱醉酒後誤把妾室當成趙氏才有的。
這話也就趙氏信，反正沈知窈不信，若宣平候真的對趙氏真心的話，就應該連趙氏替他收的那個妾室柳姨娘也不要。
都是裝的罷了，不然哪有顧昭生母的事？
“五夫人，侯夫人估計還要再等一些時間才出來，你先坐在這裏稍等片刻。”
小丫鬟帶着沈知窈坐到她的位置，好心提醒了一下她怕是要等上一段時間，順便給她倒了一杯熱茶，這才出去。
沈知窈記住了這個小丫鬟，想着大約是侯府新買的丫鬟，不懂她跟趙氏之間的恩怨，才會這般熱情。
外頭天色已經大亮，沈知窈坐在正院的前廳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就看見周氏孫氏記憶楊氏三人慢慢地進來了。
楊氏因着上次被蜈蚣咬傷了臉，現在還沒有好全，加上宮中的貴妃姐姐剛解了禁足，才出來又在皇帝跟前說錯了話，惹得皇帝已經好幾天沒有去她宮裏了。
所以今天看見沈知窈，她并沒有跟以往一樣開口就陰陽怪氣，而是選擇當沒看見沈知窈。
但是沈知窈最喜歡的就是落井下石，所以當她轉頭看着楊氏臉上的傷說道：“聽說三嫂的臉被蜈蚣咬傷了，這都好幾天怎麽還不見好呀，要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我房中有從西域得來的上好的祛疤藥膏，三嫂要是需要的話我着人拿了給你。”
“我臉上的傷你最清楚怎麽回事，別一副假惺惺的樣子。”楊氏冷哼一聲，見沈知窈眼中藏了一絲幸災樂禍，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沈知窈收了眼中的笑意，眼含無辜地看着周氏和孫氏，聲音裏像是含了莫大的委屈：“大嫂二嫂不要怪三艘口不擇言，她也是因為臉上的傷痛無處發洩，才拿我出氣的，要是三嫂能夠因此舒心一點，我也不介意的。”
被沈知窈反咬一口，楊氏差點氣得背過氣去了，她伸出手指指着沈知窈，冷笑道：“好啊，我房中為什麽會出現那麽多蜈蚣，你打量着我不知道？”
“既然三嫂認定是蜈蚣是我放的，那就當是我放的好了，我知道三嫂素來不喜歡我，我也不想辯解。”
沈知窈拿出帕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淚，神情投入地扮演被冤枉的受害者，加上單薄的身子讓外頭不明真相的一衆丫鬟婆子都開始同情她。
有些楊氏院裏的丫鬟也覺得楊氏有些咄咄逼人了，五夫人這樣柔弱的人怎麽會作做出那等惡毒的事情呢，聽說五夫人連見了受了傷的小鳥都會掉眼淚的主兒，放蜈蚣去咬人的事情怎麽看都不像是她會做的事情。
楊氏看了一圈周圍的人，從周氏在內的衆人眼中都看見了不信的，此時趙氏也被紅袖攙扶着從正房過來了，她只得恨恨地瞪了一眼沈知窈，坐到了座位上不再跟沈知窈糾纏。
今日的趙氏看着有些憔悴，不用想也是因為擔心她那不成器的六弟，才會精神不濟。
最開始聽說趙修文被關進了大理寺的大牢裏，她還沒當一回事，想着第二天就會被放出來，但是現在都第十天了，趙修文還被關着，而且就連探望的趙侍郎回來後也道說不準什麽時候會放人。
趙氏本來想着讓宣平候去找大理寺卿王成宏，讓他幫個忙将人放了，宣平候卻說這事連大舅哥趙侍郎都沒有辦，他與王成宏素來沒有來往，而且這種事情要是被禦史臺的人知道了，那他們宣平侯府就完了。
所以不管趙氏如何求宣平候都是不答應，導致趙氏一直憂心趙修文的事情，一夜都沒怎麽睡好。
看着她一臉的疲憊，沈知窈使勁地壓着自己兩邊的嘴角，盡量不要讓它們情不自禁地往上揚。
這只是個開始，她那天看大理寺少卿給了王成宏一疊狀紙，後來她還問了顧昭那是什麽，顧昭只說了裏面是有人匿名寫了趙修文做過的惡事，甚至趙修文還殺了人。
這些天大理寺那邊一直沒動靜，說不定就是在秘密調查狀紙上的事是否屬實。
沈知窈看着周氏和孫氏二人因趙修文的事情在安慰趙氏，她聽着那些安慰人的說辭忍不住犯困了，趁着趙氏沒注意的時候轉頭偷偷打了個呵欠，然後拿出帕子拭了拭因為打呵欠眼角逼出的淚水。
她這副樣子好像是因為趙修文的事情而傷心，趙氏看向她的時候正好看見她拿帕子拭淚，雖然知道她不會這麽好心替趙修文擔心，但她想起沈知窈上個月才去了流雲寺祈福。
心中有了想法，她對着沈知窈道：“如今你小舅舅遭受了牢獄之災，我想着你素來心善，想必是不忍心他在牢中受苦。”
誰是我小舅舅？沈知窈心中白了一眼，就趙修文那種垃圾也配她叫一聲小舅舅？再者她也不心善，她睚眦必報，她這小舅舅坐牢還有她一半的功勞了呢，哦，另一半是她夫君。
趙氏難道是求助無門連她的注意都打上了，可是她能幫趙修文什麽，她不給趙修文的死亡加速都算她心善了。
沈知窈沒有接趙氏的話，等着她繼續往下說，趙氏見她沒說話，只得說道：“你替我抄一百份佛經，祈禱修文平安無事早日出獄。”
抄佛經替趙修文祈福？趙氏在想什麽，她這是求人不成開始求佛了？
但是她要求佛能不能誠心一點，再說還能讓別人代替的嗎？
這絕對又是趙氏自己不好，也不想沈知窈好過找的借口，沈知窈觑了一眼默不作聲的三人，知道這佛經趙氏是鐵了心要她抄。
沈知窈要開口應下來，覺得趙修文多半都要死了，反正她也不會自己親自抄，大不了多花幾個銅板，就當是提前超度趙修文了。
然而她話還沒出口，那邊翠玉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侯夫人，不好了，奴婢從外面得到消息，說是趙府的六爺殺了戶部員外郎的愛妾，且已經證實了，現在六爺已經被刑部死牢收押了！”
不僅如此，此時的朝堂，禦史臺的人也準備幾道彈劾趙侍郎的折子，這幾道折子都直指趙侍郎與其他官員官官相護，結黨營私，用權勢打壓一些品階低的官員。
趙氏差點從椅子上跌落下來：“你說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