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低壓
低壓
【38】
對上商亭投射過來的視線,秋宜條件反射般低下眼,消化自己加速的心跳。
她裝模作樣地盯着自己幹幹淨淨的腳趾,長睫情不自禁地顫了顫。
她訝異自己方才對少年生出的荒唐心思。
想起二人七歲的年齡差,她抱住自己,下巴擱在膝蓋上,眼神黯然,心裏竟然在下意識計算當她三十歲時,商亭才二十三。
正是青春大好,前途光明的年紀,會比十八歲的他更帥更有魅力。
秋宜自己都沒發覺,她已經在思考和這個人的以後了。
商亭自然注意到了秋宜的躲閃,他不知道此刻對方內心的掙紮,還單純的以為女生還在愧疚剪壞了他的頭發。
這麽想着,他小心挪到她面前,低頭直視她出神發呆的臉,耳根紅得滴血:“喂。”他輕聲叫她,音質低沉磁性,落進耳朵震得心口發麻。
秋宜思緒回籠,擡眸看他,這才驚覺二人此刻靠得極近,鼻尖相對,少年黑眸中倒映出她的模樣,乖戾冷硬的臉上帶着幾分羞赧的僵硬,像只被冷落後主動向主人示愛的狗狗,可愛又赤忱。
秋宜呼吸一滞,被迷了神志。
目光糾纏兩秒,商亭不好意思地撇開,只敢盯着秋宜的耳垂,他滾了滾喉結,低聲說:“我覺得寸頭還挺帥的。”
他頓了頓,似在鼓足勇氣:“你覺得呢?”
覺得寸頭……的我,帥嗎?
秋宜一怔,莫名的臉頰發燙,她抿了抿唇,遲鈍地點了點頭,模樣有些呆:“很帥。”
Advertisement
聽到這兩個字,眼前的少年低垂的長睫如鴉羽般輕動,唇角翹起,淡淡的幅度,卻足夠潋滟,秋宜捕捉到了,霎時,她只感覺自己的整顆心都振動了一下,酥麻彌漫至四肢百骸。
她不由微微瞠目,一眨不眨地盯着商亭,眼眸泛起波瀾的水色,呼吸慢慢變沉,身體的反應越來越偏離正常軌道。
秋宜眉頭輕蹙,心裏嘆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栽了。
周末劉志傑從學校回來,看到那麽圓的一顆青色鹵蛋出現在小金理發店,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他抱着商亭的腦袋上下其手,被暴力推開也不知收斂,奸笑響徹。
“哈哈哈哈哈……亭哥哈哈哈哈哈——”
劉志傑笑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商亭耷拉着眼,冷冷瞪着他,兇狠猶如實質。
秋宜瞧着商亭鐵青的臉色,有點擔心劉志傑待會小命不保,忙出來打圓場:“是我給他剪壞了,只能都剃了。”
聽到這顆鹵蛋是出自女神的傑作,劉志傑瞬間止了笑,他連忙将腦袋湊過去,小小年紀就無師自通習得一身舔狗做派:“姐姐姐姐,正好我也想試試寸頭,也給我剪一個……操!”
還沒等他靠近秋宜,大腦袋就被商亭一把扣住往後一甩。
劉志傑抱住差點扭到的脖子,下意識爆粗口,被商亭一個眼神吓了回去,立刻認慫,讪笑道,“操,操作起來應該挺難的,算了算了。”
秋宜尴尬笑笑,悄悄看了眼面色不虞的商亭,抒了口氣。
胡善明下班回來就瞧見屋裏小朋友集齊了,他心情大好,便張羅着要請客,大家一起去小炒菜館吃一頓。
到了餐館,點菜的時候胡小金不由好奇:“老胡同志,今晚看着心情挺好啊,怎麽,漲工資啦?”
她随口一問,沒想到胡善明笑着點點頭:“不光漲工資,還升職了,化驗科科長,每個月的工資比之前多拿一千塊。”
聽到這個消息,胡小金先是一愣,随後驚喜道:“可以啊老胡,都成領導啦!”
胡善明疼愛地摸了摸女兒的腦袋,開心溢于言表。
他在科員的職位上待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晉升,還漲了工資,以後不管女兒的理發店生意好不好,他都有底氣讓小金過得更好。
“快快快,都點貴的,別給老胡同志省錢。”胡小金是真的高興,連忙張羅着大家點菜。
吃飽喝足,一行人散步着回去,順便消食。
三個女生在前面手挽手走着,胡小金陪爸爸喝了點酒,臉色通紅,暈乎乎地靠在秋宜肩頭,嘴裏嘟囔着胡話。
何一芳也不自覺靠上秋宜另一邊的肩膀,眼神空洞地直視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秋宜察覺到女生過高的額溫,不自覺擡手探了探。
很燙,可她記得何一芳并未喝酒。
“身體不舒服麽?”她問。
何一芳舔了下幹澀的唇:“低燒,最近一直覺得身體好疲憊,怕冷也怕熱,稍微吹點風就發低燒。”
秋宜蹙起眉頭:“去醫院看了嗎?”
何一芳閉上眼,嗓音低啞:“不用看,小問題,吃點藥發出汗就好了。”
秋宜不認同,語氣嚴肅:“如果反複的發燒,體虛,就不是小問題了。”她注意到這段時間每次見何一芳,女生的面色總是蒼白不已,明明胃口不差,但就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她呼吸一沉,道,“小芳,你是不是貧血啊?”
何一芳态度消極,似乎并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狀況放在心上,聽到秋宜的猜測,她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吧。”
看到她這幅不上心的樣子,秋宜有些無力:“你抽空去醫院查查血吧,開點專治的藥,感冒藥和消炎藥也不能多吃,是藥三分毒。”
聽着秋宜溫聲軟語的勸導,何一芳鼻尖一酸,她抱緊了女人的胳膊,清瘦的身體緊緊依偎,悶悶地“嗯”了聲。
秋宜:“答應我,一定要去。”
何一芳抿唇笑了笑,總算松了口:“好,知道了。”
安靜片刻後,秋宜忽然問她:“過幾天我可能要回梧城一趟,有想要的禮物嗎,我給你帶回來。”
聞言,何一芳一愣,頓時擡頭詫異道:“你要走?”
秋宜輕笑:“就幾天,處理點事情,很快就回來。”
女生眼裏的驚慌退散,她松了口氣。
還以為姐姐終會離開這裏的噩夢提前成真了。
何一芳:“我沒什麽想要的,你快點回來就行。”
秋宜失笑,擡手安撫性地捏了捏她的胳膊:“那個香水用着還行嗎?”
何一芳:“我很喜歡,都舍不得用。”
秋宜:“香水是消耗品,放着不用也會自己蒸發掉的,沒關系,我回來再給你帶兩瓶,使勁噴。”
何一芳被逗笑,清冷孤寂的眼神泛出光彩,她用力點點頭:“遵命。”
“小金姐知道你要走嗎?”
秋宜“嗯”了聲,手插進外套口袋:“我早上和她請過假了。”
何一芳點點頭,随後掉頭看了眼跟在後面的商亭,少年晦暗的目光直直落在秋宜身上,炙熱到是個人都能瞧出他的心思。
“那商亭呢?”何一芳唇角微彎,湊到秋宜耳邊,氣音含笑。
秋宜心頭微動,側眸看她:“什麽?”
何一芳輕笑:“商亭知道你要回去嗎?”
秋宜眨眨眼,垂下長睫掩蓋眸中情緒:“還沒跟他說。”
何一芳敏感地捕捉到對方在聽到男生名字時的細微變化,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有如此溫柔的姐姐能看上商亭的欣慰。
還有……難以出口的,害怕。
她害怕将來,如果真有真相大白的那天,她該如何面對這兩個人呢。
回家的路上,秋宜一臉有心事的模樣,跟在兄妹倆身後,直到即将踏入漆黑深巷,商亭主動伸手拽住她。
秋宜一怔,恍惚擡頭和他對視,欲言又止。
商亭挑了下眉:“有事?”
秋宜回過神,猶豫着如何開口。
但轉念一想,她又不是不回來了,怎麽搞得像要開始異地戀的小情侶一樣,別別扭扭的不幹脆。
這麽想着,秋宜好笑地搖搖頭,和他邊走邊說:“我這周五要回梧城處理點事,商姝她……”
“待幾天?”
話未說完,少年低沉沙啞的聲線就插了進來。
秋宜稍愣,老實回答:“還不清楚,可能得四五天。”
黑暗籠罩,她看不清商亭的神色。
沉默了好一會,她才重又聽到他的聲音:“方便說說,是要處理什麽事麽?”
秋宜低眉吞咽了一口,她不想讓眼前的人知曉她和蔣君宏之間的糟心事。
心底隐隐不願,商亭瞧見自己的糟糕透頂和一地雞毛。
她不擅長地撒了個謊:“就是……之前租的房子出了點問題,房東叫我回去解決。”
聞言,商亭兀地想起那晚他接起的電話。
【一天等不到錢,我就和你耗一天,蹲在電視臺和你家門口。】
心口一窒,商亭攥緊了拳頭,臉色沉得駭人。
是因為那個人渣麽。
因為那個人渣不肯放過她,逼得她不得不回去面對和解決。
思及此,少年腳步頓住,秋宜被迫跟着停下:“怎麽了?”
商亭沒吭聲,隔着夜晚昏暗寂糜的天色,沉沉望着她,眸色比不遠處的那片海還要深邃。
那個人渣在電話裏都那麽兇,歇斯底裏像個瘋子,秋宜這麽溫柔的人,獨自面對他,心裏該多害怕啊。
他光是想象那個畫面,心口就如同被填滿了棉花,堵得不行。
不知過了多久,商亭喉結滾動,收回視線繼續朝前走。
他下了個決心。
他要陪她一起去面對。
愛一個人,就會舍不得她受到任何的欺負。
商亭你陷得好深。
姐姐你到六十歲都是最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