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潮濕
潮濕
【36】
傍晚,秋宜拒絕了胡小金的麻辣燙邀請,帶上店裏剪發的工具早早下了班。
剛出店門,就瞧見早上別扭甩開她的商亭就站在馬路對面,看到她的瞬間,少年徑直朝她走來,視線只落在她身上,連疾馳的摩托從他身邊略過都分不到他半點的注意。
秋宜心一緊,下意識擡腳向他跑過去,直到牽住少年的手将他帶離路中間,才心有餘悸道:“過馬路都不看車的麽,不要命啦。”
期間商亭的目光從未離開過她,聞言他才低眼看着二人相牽的手,悄悄蜷起指節,将秋宜小巧的手半籠進掌心,随後又默默松開,撇開臉不再看她,賭氣一般,淡聲道:“不要。”
“……”秋宜一噎,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小子又在氣什麽。
回去的路上,二人并排走着,秋宜好奇問他今晚吃什麽,商亭耷拉着眼,聞言眉尾輕挑,倦懶又痞氣:“回去不就知道了。”
秋宜撇了撇嘴,暗罵他幼稚。
快到巷口時,一個身着西裝的男人站在路燈下,提着公文包,典型城市裏精英的形象,和這裏格格不入,所以商亭一眼便瞧見了他。
注意到身側的少年眼神陡然一變,秋宜跟着停下來,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西裝男朝他們二人點了點頭,主動迎上來:“商亭,我又來了,還是你父親意外險賠付的事。”
邊說着男人邊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調查無誤,你父親商平确實是意外身亡,賠償正常……”
“我不要。”
商亭冷到冰點的沙啞嗓音打斷了男人接下來的話。
他不接文件,也不打算和對方交談,拉上一旁不明所以的秋宜越過男人,快步往家趕。
宋恒不惱,轉身追上去,他清楚商亭軟硬不吃,跟他說破嘴皮子也沒用,見少年和身側的女生舉止親密,便将文件塞給了看起來更好說話的秋宜,飛快補充道:“請您讓他看看這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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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便停下腳步不再糾纏。
秋宜下意識接住文件,思緒頓了頓,看了看身後的西裝男,又看了看面色不虞的商亭。
少年眼神沉得吓人,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極重,手背青筋暴起,整個人仿若拉滿的弓弦,崩到最緊,一觸即發。
秋宜抿了抿唇,攥緊手裏的文件,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從方才西裝男的只言片語中,她大概摸清了怎麽回事。
商亭父親生前買了人身意外險,經現場調查,他在潮河漲潮那天确實是因為醉酒,從而失足落入河中溺斃而亡。
可在商亭和程奶奶他們心中,都默認了商平就是自殺。
為了逃避現實的責任,還有騙保。
商亭自尊心極強,又那麽讨厭他的父親,連只認識了他不到一個月的秋宜都覺得他不會要這筆可能是父親“騙來”的保金。
所以她理解為什麽商亭哪怕拼死拼活去打工,也不用這筆現成的錢給妹妹治耳朵。
秋宜盯着少年緊繃的側臉輪廓,眼裏是自己都難以抑制的心疼。
她反手牽住他,掌心相對,手指插入他的指縫,輕輕扣住,想用自己微不足道的力量告訴他:不要想,都過去了。
商亭一怔,眼睫顫動,下意識低頭和她對視,手指不自覺收緊,十指相扣,彼此之間差異過大的體溫融合平衡。
秋宜換了個話題:“我帶了剪刀回來,吃完飯幫你剪頭。”接着她笑了下,黑眸璀璨,“你相信我嗎?剪壞了我可不負責哦。”
方才深陷于痛苦中的思緒因為秋宜陡然解脫,商亭沉沉盯着她,眼神是幽深的暗,心口酸澀橫沖直撞,夜色掩蓋了他懦弱染紅的眼尾。
少年滾動滞澀的喉結,良久才啞聲道:“相信。”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相信。
回到家,剛推開門,一股濃烈到刺激味蕾的辣香味撲鼻而來。
秋宜換好拖鞋走到餐桌前,看到電鍋裏飄着辣椒的紅湯,情不自禁地哇了一聲,扭頭驚喜道:“是火鍋!”
瞧着女生開心的樣子,商亭幾不可見地牽起唇瓣,眉眼柔和。
商姝從畫紙上擡起頭,興奮地跑到秋宜面前,指了指桌上,比出早上哥哥教她的手語。
雙手五指微曲,指尖向上,交替上下動幾下,接着雙手拇、食指搭成大圓形,向上提動,如端起鍋狀。
“火鍋。”
秋宜笑着給她點了個贊,摸了摸女孩的臉蛋,比劃道,“我們吃火鍋。”
随着鍋子越來越熱,屋內深秋的蕭瑟寒意被逐漸驅趕,秋宜走進卧室,将西裝男塞的文件随手擱在床頭,換上舒适的家居服,去給商亭打下手切配菜。
玄關狹窄逼仄的竈臺容下兩個人有些吃力,但二人誰都沒走,肩靠着肩,商姝時不時過來搗下亂。
氣氛融洽舒服到令人恍惚。好像他們原本就是一家三口。
秋宜悄悄看向少年低垂的側臉,心口莫名滾燙,忽然覺得這樣生活下去也不錯。
簡單,卻不失溫馨。
現在的她才慢慢懂得,什麽叫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平安順遂。
察覺到她的視線,商亭挑眉側目,用上次她調侃他的話語反擊道:“看我幹嘛?”
秋宜偷看被抓包,耳根泛起熱,她僵硬低下頭繼續切菜,随口回道:“看你帥啊。”
聽到這明顯不走心的誇贊,莫名的,商亭手一抖,菜刀順勢一偏,在指頭上劃出一道口子,霎時血珠冒了出來。
他面無表情地誇張“啊”了聲,貌似很痛的樣子,張嘴含住食指,血腥氣在口腔蔓延。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聽到他的“痛呼”,秋宜眉頭擰緊,連忙将他扯到沙發上坐好,“我看看傷口多大。”
商亭看她一臉緊張,眼神暗了暗,聽話地抽出手指,展示給她看。
秋宜松了口氣,笑道:“還好,再不處理的話都快愈合了。”
說罷,她起身翻出藥箱裏的創口貼,蹲在商亭面前,小心翼翼地将指頭包好,輕聲囑咐他別切菜了,坐這休息。
期間商亭一聲未吭,他的目光纏在秋宜身上,聽着她的輕柔軟語,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隐忍和渴望、克制和欲望,直到秋宜擡頭他才裝模作樣地躲閃。
見他垂着腦袋不說話,十指連心,估計他是真的覺得痛,秋宜心頭一軟,離開前揉了揉商亭的發頂,哄小孩似的。
少年一愣,那力道如同漫不經心的貓尾,掃過他的心口,引起肆無忌憚的酥麻。
如同早上那般,三人安靜地吃起了久違的火鍋。
商姝不能說話,所以她更渴望和人交流,不管吃到什麽都要舉起小手興奮地比劃一番。
秋宜從來不知道自己對孩子這麽有耐心,以前她去幼兒園參加活動,只覺得小孩折騰起人來像小惡魔。
窗外寒風呼嘯,屋內燈光昏黃,火鍋熱氣翻騰,屬于家的煙火氣讓商亭不禁失了神。
他默默看着二人的互動,最後視線定定落在秋宜身上。
一瞬間,他恍然覺得仿佛回到了媽媽還活着的時候。
這個溫暖的氛圍,已經有好久不曾有過了。
商平在的家,只有怎麽也褪不去的酒氣,怎麽也驅散不了的黑暗。
他曾經無數次在心裏祈求過他消失。
可直到他真的死了,他卻無法接受。
那麽自私的人,竟然會選擇自殺。
呵,諷刺又荒唐。
商亭垂下長睫,表情淡了下去,眼底的陰鸷濃烈晦暗。
吃完火鍋,秋宜催商亭先去洗澡,等他打濕頭發出來直接開剪。
秋宜将工具包展開擺在面前,腦海裏重播胡小金教的每個步驟。
第一次要給活人剪頭發,說不緊張是假的。
商姝好奇地拿起梳子插在頭上,示意秋宜看她,秋宜被她的傻樣逗笑,倒沒那麽緊張了。
過了一會兒,浴室門被打開,帶着洗發水清新味道的蒸汽将屋子填滿,秋宜莫名心頭一緊,擡頭看向濕着頭發的商亭。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只穿了件短褲,上身光裸着,肩頭搭着她新買來還沒用過的粉色浴巾。
他朝她走來,神色晦暗不清,冷白色的皮膚被熱水燙紅,肌肉硬韌,腰臀緊窄手臂修長有力,在昏聩的空間裏有種難言的野性欲色。
發尾滴下的水珠沿着鎖骨一路往下,從結實的胸肌流到肌理起伏的腹部,好似遇到了阻礙,挂在腹肌的紋路裏,不上不下,吊着人的心也跟着難受。
不得不承認,這小子真的很帥。
秋宜呆愣地盯着他看,十幾度的天氣身體卻開始發熱,是從心底往外燒的燥感,她眨了眨眼,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下意識收起腿,端正坐姿。
氣氛粘稠,輕微的動靜都被襯得很刻意。
靠得越近,女生那鈍感清純的五官配合她發怔的神情,落在商亭眼裏活像只可愛的笨企鵝。
商亭垂眸唇角微扯,顯然被秋宜的反應取悅到。
第二次在她面前脫了,倒比第一次要放松很多,他幹脆地坐到她身側,嗓音低磁暗啞,主動打破詭異的沉默:“開始吧。”
動作間,胳膊蹭到少年滾燙潮濕的手臂,秋宜心跳漏了一拍,雞皮疙瘩冒了出來,她觸電般俯身錯開,指尖去夠剪刀,聲線發緊:“哦。”
秋宜:勾引我?
看人真準(西紅柿王力宏語氣)
剪完頭就要開啓梧城支線了,感情迅速升溫溫溫溫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