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多雲
多雲
【26】
何一芳怔怔地看着秋宜,喉間的滞澀幾乎忍不住,她收緊握着玻璃瓶的手,指骨泛白,良久,她才紅着眼緩緩點頭,唇角微翹,眼神逐漸堅定,嗓音低得仿若泣吟:“嗯。”
秋宜擡手将女孩鬓邊的碎發別至耳後,心口發軟。
她忽然很慶幸自己是年長的那一方,可以給予他們自己微不足道的溫暖,哪怕只是一瓶小小的香水。
味道和聲音是承載回憶最好的方式。
希望小芳以後不管遇到如何糟糕的人和事,只要聞到這個味道,就能想起她,想起木蘭的花語,想起自己也是擁有高尚靈魂的人。
胡善明今晚值夜班就沒回來,烤鴨是胡小金自己跑到菜場買的,閑聊時她嘆氣說最近化工廠在搞裁員,據說是化肥效益越來越差了,估計以後冬港的化工園區得倒閉大半。
何一芳擔憂會不會牽連到胡善明,胡小金擺擺手:“不會,我爸是化驗員,他這個崗位缺不了人。”
提到冬港的化工廠園區,秋宜忽地想起小時候,自己還在冬港的時候,有家廠子發生過廢料爆炸事件,還死了人,當時鬧得挺大的,那段時間街上和醫院裏都是來調查采訪的人,姥姥背着她上街看過熱鬧。
工廠周遭的村落遭到殃及,門窗房梁被震得坍塌,傷了不少人,秋門光和周蘭還自發去縣醫院為傷者獻過血。
秋宜提了這件事,胡小金連忙點頭:“我記得我記得,當時我就在屋裏看電視,突然聽到天邊傳來一陣轟鳴,我還以為打雷了,吓死我了,幸好爆炸的廠子不是我爸在的那家,但也離得挺近的。”
胡小金吸了口奶茶,啧聲道:“鎮上就有在那場爆炸中死亡的,聽我爸說賠償死者一人一百萬。”
“一百萬!”何一芳微詫。
胡小金嘆了口氣:“多吧,但人都沒了,一個家庭也毀了,給再多錢又有什麽用呢。”
何一芳眸色黯淡,跟着嘆息:“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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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氣氛陷入低迷,秋宜咳了一聲,将話題轉開:“小金,有個事我想拜托你一下。”
秋宜突然的請求讓胡小金一愣,差點一顆珍珠嗆進喉管,她咳了咳,忙道:“你說你說,有什麽事可以幫你的?”
秋宜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我手機屏幕摔碎了,修的話要五百塊錢,我……的卡恰好因為貸款被暫時凍結了,你能不能先預支我一個月的工資?”
秋宜的嗓音越來越低,眼也垂了下去。
她在錢這方面自尊心較強,當初繼父去世周蘭得病,情況最困難的時候她都沒向親戚朋友借過一分錢,靠自己打工硬抗,所以當她現在主動提出預支薪水時,也不願暴露自己其實身無分文的窘迫。
一旁的何一芳聽到秋宜手機壞了,內疚地心口發悶。
肯定是昨晚救她的時候摔碎的吧。
胡小金瞧女生一臉嚴肅,還以為是什麽大事,聽到只是想預支工資不由松了口氣:“嗨,我還以為什麽事呢,吓我一跳。”
她起身走到裏間拿出自己的錢包,将僅剩的現金都遞給了秋宜,笑道:“現金我身上現在只有八百,你先拿去把修理費交了,剩下的錢等手機修好我微信轉你。”
胡小金的敞亮和明媚讓秋宜那顆懸着的心陡然輕快。
她擡眸展顏一笑,發自內心的感謝:“謝謝。”
自從來到冬港後,她遇到的好人太多。
秋宜不禁會想,是否真的有苦盡甘來這一說。
人生必須觸底才會反彈,老天總算憐惜了她一次,指引她回來,遇到這些拯救她,治愈她的人。
秋宜接過錢,小心翼翼地揣進外套的內襯口袋。
對她來說,現在超過一百塊都是巨款。
何一芳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口,秋宜回眸:“怎麽了?”
女生壓低嗓音,狀似好奇地問了句:“姐姐,你手機在哪修的?”
“就後街那家沒名字的。”秋宜說,眼前浮現老板陰沉的臉,“老板長得還挺……吓人的。”
何一芳黑睫輕顫,有片刻出神,随即了然地點點頭。
烤鴨吃了一大半,商亭還沒出現,商姝跑到門邊不停向外張望,胡小金看向牆上的時鐘,指針已經指向了七點半的位置。
“商亭這小子怎麽回事,車行早下班了吧。”胡小金嘟囔道,“不來吃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害我多買兩杯奶茶。”
聞言,秋宜下意識看向門外,昏沉沉的街道上偶爾飛馳過幾輛炸街的改裝摩托,行人稀少,因為昨夜的那場秋雨,氣溫驟降,水汽凝結,黑夜中漸漸泛起濃濃大霧,路燈成了團影。
莫名的,她心頭湧上不太好的預感。
商亭今天來醫院時手裏握着摩托車鑰匙,這麽濃的大霧,他不會出什麽事吧……
這麽想着,秋宜不自覺走到門口,目光深深望向不遠處的白霧。
商姝扯了扯她的手,比劃道:“哥哥在哪呢?”
秋宜沒法回答她,只能囫囵哄她:“哥哥馬上回來。”
不一會兒時針指向八點,商姝趴在沙發上睡着了,何一芳到了上班時間先走了,卻依舊不見商亭的身影。
胡小金給他打了個電話,卻聽到“您撥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的電子女聲。
秋宜難以自抑地焦急起來,擔心愈演愈烈。
她抿了抿唇,下一秒便起身拿上包朝胡小金道:“小金,我去影音店看看,可能商亭直接去那了,小姝麻煩你把她送回去,找到他我給你打電話。”
“唉等……”
胡小金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女生戴上兜帽走出店門紮進了濃霧之中。
擔心她再像昨晚那樣遇到危險,胡小金本想追上去陪她一起,可不能把商姝一人丢在店裏,猶豫片刻,她嘆了口氣,轉身背上睡迷糊的小姑娘鎖上玻璃門,準備先把商姝送回家。
這邊秋宜沿着寬闊的道路朝着大會堂的方向走去,期間她也擔心再撞見類似醉酒的男人,腳步放得很輕,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她即将路過一個燈光黯淡的拐角,餘光瞥見一輛紅色的摩托車倒在路邊,車輪旁邊還滾着頭盔,很像摔車現場。
秋宜呼吸一滞,腳步猛地頓住。
這不會是……商亭的車吧。
片刻遲疑過後,擔心少年的情緒占了上風。
萬一呢。
思及此,秋宜調轉方向打算去确認一下。
可離得越近,她的心跳越不受控制地急促起來。
害怕是他,又害怕不是。
直到走到車子旁邊,她卻一個人都沒看見,只有一輛倒着的摩托和頭盔,半點沒有車主的身影,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秋宜沒見過商亭的車長什麽樣,她不由吞咽了一口,額頭冒出細汗,小心環顧了下四周,确定沒有一個人,便打算趕緊離開。
可剛轉過身,就聽見後方巷子裏傳來刻意壓低的咒罵和毆打的響動。
秋宜僵在原地。
不是吧……又來?!
她認命似的閉了閉眼,下意識伸進口袋,可是撲了空。
手機去修了,她這次連報警都做不到。
掙紮間,秋宜想起早上商亭的那番話。
【你一個人冒然沖上去太危險了。】
她當然知道危險啊,可是萬一又是一個正在遭受侵害女性呢。
她無法坐視不理。
思及此,秋宜回身拾起地上沉重的頭盔,放輕步伐,打算過去看看怎麽回事。
巷子裏,昏暗燈光下依稀有三四個人的樣子,一人站着,兩人壓着一人跪倒在地。
站着的那人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擡腳踩在跪着那人的肩頭,語氣發狠:“你他媽剛才不是挺橫的麽,再起來打啊!”
說罷腳下使勁猛踹,跪着的少年發出吃痛的悶哼,肩骨處傳來尖銳的疼痛。
“不是說要卸我一條胳膊嘛,你他媽來啊!卸啊!”張毅目眦欲裂,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右眼都被打得睜不開了,狠聲罵道,“商亭你他媽算個屁!一個爛賭鬼的兒子還敢這麽狂,看今天是誰卸誰的胳膊!”
說罷,壓着商亭的兩人把他架起來,湊到張毅眼前。
商亭耷拉着眼,眼角被鮮血侵染,鼻梁高挺,昏昧燈光下透出幾分妖媚,優越的身高體型令他哪怕沒站直看人都一副睥睨俯視的倨傲,他輕嗤一聲,下三白眼襯得整張臉冷戾而漠然,仿佛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只無能狂吠的狗。
他盯着張毅,滿眼不屑,嗓音低沉暗啞:“有種讓他倆放開我。”
瞧見對方被三人圍攻成這樣都不肯服軟,甚至眼神依舊駭人,張毅心頭的怒火更甚,他操了一聲,讓兩個小弟把商亭右胳膊架起來,擡起手上的棍子就要揮下去。
商亭眸色一暗,瞅準時機,擡起腿就要踹上去。
電光火石之間,一道怒斥傳來。
“你們幹嘛呢!”
是個極為渾厚的中年男子的聲音。
四人下意識看過去,只見一個披着軍大衣的大爺出現在巷口,他手上打着手電,光柱直直照向四人。
見暴行被人發現,張毅丢下棍子,叫上小弟往外跑。
商亭被随手甩到地上,他捂住胳膊頭後仰靠着牆,喉結滾動,呼吸急促,渾身散架似的酸痛不已,左眼角還在泊泊流血,染紅了視線。
手電移開,熟悉的女聲在和大爺交談,商亭渙散的意識陡然清醒,他猛地側過頭,瞧見那道倩麗的清瘦身影出現在巷口。
影影綽綽的撩人霧色下,秋宜穿着他的連帽外套,側容恬靜泛光,如同神祗降臨,叫他心尖一顫,神思恍惚。
“謝謝大爺啊,您慢走。”
秋宜恰好看到一個打手電的魁梧大爺散步結束回家,便請他過去瞧瞧。
送走大爺,秋宜的微笑落了下去,她抓着頭盔,一步一步慢慢向少年靠近。
美救英雄,商亭自我攻略+99。
誰懂啊!穿弟弟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