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那男子手執一柄镂雕沉香木折扇,頭戴扁方墨玉發冠,一身霧藍色的長衫,端的是儒修的模樣。
看側臉倒是不太熟悉,但阮櫻莫名有種直覺。
最要緊的是,他腰間佩戴的東西。
她眼尖,一下瞧見了他佩戴在腰側的香囊樣子的法器。
那是她娘季淳茹的繡活,她雖然是季家的小姐但并不擅長女紅,好好的牡丹繡得和月季差不多,半點不見紅牡丹的富麗堂皇。
牡丹花的花瓣是盛大的、豔麗的,不論是哪種刺繡,在技巧上都極盡所能地展現這種富貴的美麗,但季淳茹繡活不行,再好的花樣子和顏色鮮豔的絲線到了她的手裏,也就只能得一朵蔫蔫的營養不良花。
阮櫻之所以印象這麽深刻,記得這麽清楚,就是因為她也有一枚這樣的香囊。
香囊的布料用的是鲛紗,一樣是上萬靈石一匹的好東西。
絲線來自于北洲極地的一種特殊的黑天蠶妖獸,缫絲用的水來自南邊無妄海中一處奇異的淡水區,染色用的是上好的有靈氣的寶石,這種各色的寶石保持了原本的特質沒有變成靈石,用特殊的靈火冶煉出水,冷卻後能給絲線染色。
這樣的寶物縫制而成,再用特殊的方法進行煉制,镌刻陣法符文,最後得到了幾枚上品防禦性質的香囊。
所以,醜歸醜,但從使用效果來說它是很好的。
阮櫻也有一枚,還收在乾坤戒中,後來季淳茹還補給了她一枚顏值更高的——其實是專門的繡娘修士制造的——香囊,因為特地對比過不同女紅水平下同一朵牡丹的差異能有多大,還因此差點被親娘大義滅親,所以她深刻地記住了這點。
因和一頓令人深刻的“毒打”有關,阮櫻一眼就辨認出了那獨特的同款蔫吧牡丹,也就震驚于——
康安,好你個濃眉大眼的小子,居然易容陪着陌生小姐姐在那逛街?!
兩人隔了一段距離,他并未注意到身後遠處的阮櫻,反而正和他旁邊一個有些嬰兒肥的姑娘說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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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來人往。
怕跟丢了人,阮櫻連忙跟上。
可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阮櫻撥開人群,到達方才看見康安的地方時,人已經又往前走了一段,在曲曲折折彎彎繞繞的小巷子中徹底失去了蹤影。
阮櫻眉頭一皺。
她還是堅定那人就是康安,除非康安意外死了,東西已經被那陌生男修奪走。
這裏一片宅邸,彼此臨近,大路小巷不少,其中不乏開着陣法的私家宅院。
阮櫻也說不清楚對方怎麽在沒有前後門的情況下過了個拐角就消失不見的,不僅是他,他旁邊那個姑娘也沒有了蹤影。
為了不驚動對方,阮櫻不敢跟的太緊,神識放的也十分謹慎。
等退出了巷子,她仍然在狐疑中。
結果回了酒樓住處,就看見康安正在大堂等着她。
阮櫻猜測對方是從她娘那裏拿到了她的臨時住處,又或者是在她挂于碼頭的尋人接人處看到了信息才尋上了門。
她按捺疑心,與他客套一番。
康安穿着靛藍色長袍,墨發用黑色的玉冠束起,腰間是熟悉的香囊,臉上端的是恰好到處的笑,看起來親近又不顯得過分谄媚。
“票已經買好了,傍晚時候的船,我們一起走吧?想來你娘都要等不及見你了。”
“好啊。”
阮櫻原打算坐明天萬寶商會的船,但想到自己可能尋着了康安這小賊在外頭養的外室和私會地點,她少不得要與他虛與委蛇一番才好繼續往後調查,這才幹脆點頭。
河谷城碼頭的客船貨船極其多,作為一個重要的補給點,來來往往的修士不知凡幾,其中不乏元嬰大能。
阮櫻一個藏了修為到築基後期的小修士,在裏頭不算罕見,大部分散修也就到這個程度,而有家世背景的修士也大都會低調行事。
“康修士,您來了。”
說話的管事對着旁人不假辭色,看見康安臉上倒多了幾分笑,不說前倨後恭,也有幾分谄媚。
“對,我來了,記得上好茶好點心。”康安回答,并主動介紹了阮櫻,“這是我們追月樓也十分看重的弟子阮仙子,不得怠慢。”
“當然當然。”那人連連點頭,主動和阮櫻招呼。
阮櫻不是很喜歡對方前後的态度,故而不鹹不淡地點點頭,就跟着繼續往上層的上等房走。
管事送了一段路,這才告辭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阮櫻見他和船上管事很熟悉的模樣,忍不住問話,心裏對他在這裏藏了人經常往來此的猜測更肯定了幾分。
“叔叔對這裏很熟悉?”
“也不是,只是那張管事與福鑫商會的船事負責人是親戚關系……”
康安沒往後說了,阮櫻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左右不過是人情。
對于低階修士來說,人情很有用,在還沒有成為叫人讨好的大能之前,一點方便足以解決不少麻煩。
“來,坐會。”
到了房間,康安主動請她坐下,給她拿了他自備的好茶。
兩個人就這趟半天的旅程說了一會。
康安問她有沒有走過這段路,熟不熟悉雲雲,又提了提她親娘,大致表示季長老一直很挂念她,如果不是她有宗門任務在身,肯定會親自來接她等等。
阮櫻想要試探他在河谷城的宅院和養人的地方,也耐着性子接話問話。
一來一往,茶水都喝了兩杯。
兩邊客氣态度中帶着幾分微妙。
阮櫻對他有所懷疑,自然無法放下戒備。
康安并無察覺,更有幾分心神不寧的樣子,好像是藏着心事。
“這個房間……”
“怎麽?”
康安提起心來,結果阮櫻搖搖頭,微笑着表示。
“看起來福鑫的船并不比萬寶的船差什麽,房間也不錯。”
“那就好。”他放下心來,“福鑫商會雖然是才成立不久的商會,但背後有大商會支持,在船事上做得還是很用心的。”
“來,吃些點心。對貴客,福鑫給的福利并不比萬寶的差什麽,若不是我們行程比較短,晚上還能去參加船上的交易會,讓你多點經驗。”
“哦?”阮櫻咬了塊櫻餅,入口就感到靈氣的湧動,果然是好東西,雖然是免費送的,但能有這種闊氣,福鑫商會還是有底子的。
說着說着,阮櫻便覺得自己有些犯困。
幾個哈欠下來,康安主動提出幹脆就将這個房間給她小憩,他去隔壁原打算讓她休息的屋子。
房鑰匙都遞了出來,阮櫻還沒來得及接過來,就感覺眼前一黑,直接昏倒在了桌子前。
康安臉上這才露出幾分驚喜,但他足夠謹慎,只這一會兒并不敢動作什麽。
“阮仙子?阮櫻?櫻櫻?”他道,“你母親要和你說話?”
“淳茹,要和你女兒講話嗎?”
“怎麽了?要不到床上去睡?”
試探了有一刻鐘,見阮櫻始終昏迷着趴在桌上沒有動彈,他這才松了口氣,随即在屋子裏布置了某種陣法。
也許得益于之前江桃對她的指點,阮櫻一面心裏生氣卻無法動作,一面在迷蒙中驚訝地意識到原來不僅周圍人沒有意識到她的底細,康安對她也有一些錯誤的認知。
阮櫻并不懷疑自己是修二代中頂尖的一批,她的資質是仙門修士中的前列,又有大量資源的供給,按照原著所說她本來就是仙門寄予厚望的年輕一代之一,而她的富裕是經過原著男女主認證的。
也是因為她“太富裕”,這才讓江桃一下就看出來她歷練少、但身家厚了。
剛被迷暈的時候,她是驚怒多些,誰能想到他會突然發難。
但很快,在他嘀咕不停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更接近于一種神識外放的狀态,有一點暈,無法動作,身體是昏迷的,但意識仍保留了一部分。
随着他謹慎的試探,過了一刻鐘,阮櫻不但沒被迷得厲害,還清醒了幾分。
那點困意越來越淡,逐漸重新掌握了對身體的控制,不過阮櫻想到了什麽還是繼續裝作昏睡的樣子。
“你們過來吧……”
他招呼了什麽人進來,随即往她的手腕上戴了能夠抑制靈氣調動和使用的裝置,身上的儲物和防禦法器全都被取了下來,她瞬間便成了個凡人。
阮櫻心裏一緊,但船行半空,不知康安的底細,她決定還是先裝暈一會,看看他就竟賣什麽名堂。
讓她驚訝的是,路人們沒發現,康安似乎也沒有意識到。
這就有些奇怪了。
康安作為她娘的小男友,應該知道她娘的富庶,也應該知道同時得到阮、季兩家培養,又是兩個仙門長老的女兒的她不會是什麽普通女修。
但這就給了阮櫻逃走的底氣和機會,至少她知道自己現在還有意識,并積極地在偷偷調動靈氣。
阮櫻對此猜測,自己好像被康安小瞧了。
不僅被他小瞧了她的身家底子,還被他小瞧了修為和能力。
他們似乎真的把她當做了一個天真幼稚還不是很有實力的大小姐。
“真奇妙。”她心想。
為了給親娘一個驚喜,阮櫻甚至沒有告訴季淳茹自己已經到了金丹。
雖然身上大部分東西被搜走了,但她還有一對耳環,瞧着是普通首飾,其實是掩飾修為和體質的上品法寶。
化神以下分辨不出,這也導致康安并不知道她的修為超過了他。
一群人,算上康安也許是三個或四個,将她轉移到了另一處。
在此期間她的手腕還戴着類似枷鎖的抑制靈氣的東西,但好像控制效果有限,就像屋子裏的迷藥,迷了但沒完全迷,過了一會就沒用了。
經歷了一番動作,阮櫻大概被關進了下層的地牢。
牢房裏還有幾個呼吸聲,裏面是藏不住的驚恐。
作者有話說:
寶貝們,讓我看到你們的打卡,麽麽麽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