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客人到
客人到
蒸好的菜葉包烏桃只吃了一個,玉米面粥倒是配着剩下的酸木瓜和鹵了一晚上的豬耳朵、藕片吃了三碗。
李大舅飯量大,巴掌大的菜葉包兩三口一個,豆腐包一口一個,連吃了七八個,又喝了兩碗玉米面粥、一個鹵土豆、半截鹵藕和好幾塊鹵蹄髈,才摸着飽了的肚子癱在椅子上,還真別說,外甥女家的飯菜就是好吃,他每回來都吃撐,回去了也心心念念。
吃過午飯李大舅就回去了,走的時候李水琴給他拿了一袋鹵味、一大塊豬肉,另外逮了兩只大公雞和三只老鴨,用繩子把腳綁上,裝在一個大雞籠裏捆在摩托車後座。
李大舅住鎮上,沒地方養雞鴨,日常吃的青菜都要去菜場買,挺貴的,家裏不忙的時候烏桃也經常給李大舅送蔬菜。
早上烏桃有問過張清讓大概幾點到,對方說中午到縣城,可能會耽擱一些時間,午飯就在縣城吃了,讓她別等。
以為是這樣,沒想到李大舅剛走沒多久,張清讓一行人就從山腳上來了,男男女女二三十號人。
一只耳聞聲飛跑出去站在柴垛上狂吠。
“汪汪汪!汪汪汪!”
犬吠聲把在屋頂曬太陽的大師給吵醒,被烏桃喂的毛色發亮的簡州貓豎起渾身的毛,沖走到半路的陌生人哈氣,那樣子就像一只耳要是看不住家護不了院,它就從屋頂跳下去保護自己的家園。
烏桃本來是要去修牛棚的,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吹了一條縫,要趁下雨前修好,不然到時牛棚會漏雨。
牛棚被一棵老荔枝樹擋着,從路邊只能看見一角黑色的瓦片屋頂,烏桃剛搭梯子爬上去,一只耳就跟瘋了似的叫起來,隐隐約約又聽到有人聲,那聲音還挺耳熟。
平常幹活她都不會帶手機,今天例外,她坐在瓦片上給張清讓打電話,才響一聲那邊就接了。
“桃桃?我們快到你家院門口了,你不在家?進山了嗎?”
烏桃握着手機站起來,擡手沖路那邊揮了揮,“在修牛棚,你往下看,有棵老荔枝樹,看得見嗎?”
張清讓轉身往下看,輕笑:“看到了,怎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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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走,有個小岔路口,從那下來,”頓了頓,她又說,“算了,你也別下來了,我上去,院門開着的,我媽在家,你們直接進去就行。”
“好,等你。”
張清讓挂斷電話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揚了揚手機,解釋:“是桃桃,她在底下修牛棚,等會上來。”
來的人數遠超原先預估的,這還是張家和李家而已,随行的那些人都被留在了縣城,是兩位老爺子親自下的命令,不許跟着,也不許搞特殊,他們也不見南桂縣的官員。
“我們就是來走親戚的,搞那些排場幹什麽,像什麽樣,讓他們都撤了,各回各家!”
老爺子發話,其他人不敢不從,車隊在進入南桂縣後就分開走,一路兜兜轉轉、走走停停,才會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點到烏家莊,也不知道老爺子在想什麽,又不準張清讓提前告訴烏桃,現在到門口了才會被狗吠。
李水琴不認得其他人,但對張清讓還有印象,她把叫個不停的一只耳喊回來,對衆人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吓到你們了,我家的狗看見陌生人就會叫,但它不咬人的,你們不用害怕,快進來快進來……”
院子比幾個月前又多了些東西,黃澄澄的稻谷曬滿院,屋檐下挂着兩杆子臘肉臘腸辣排骨,臘肉和臘排骨是今早上李水琴挂上去的,顏色腌的特別好,剛才在院外就已經能聞到腌肉的香味了。
進門穿過天井,回廊的牆上挂着秋玉米、大蒜、絲瓜瓤、幾個用高粱穗紮的小掃帚、竹葉和竹篾編織的鬥笠帽、小簸箕、菜籃子和一些零零散散農家日常都會用到的小東西。
很多都叫不出名字,也不知道怎麽用,也就只有年輕時真正吃過苦的兩位老爺子依稀記得,忍不住指着牆上懸挂的小物件跟身後的兒孫說起自己年輕那會的事。
除張清讓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來烏桃家,面積這麽大還維護的這麽好的清代老院在農村可不多見,即使有也已經破敗不堪,無人居住了。
衆人看什麽都稀奇,屋子裏還隐隐有股奇異的香味,細找才發現是客廳的八仙桌上養着一大束金黃色的芥菜花,沒有胡裏花哨,只有自然野趣,倒是跟這房屋的青磚很搭配。
李水琴泡了一大壺楓鬥漆樹茶端出來,看他們都沒坐,只好奇四處打量,便笑道:“這是祖輩留下的老房子,很有年頭了,別光顧着看啊,坐下喝杯茶,我去叫桃桃回來,她修牛棚去了。”
話音剛落,烏桃就從外面進來,手上提着修屋頂的工具,見了人先打招呼才放下東西,又單獨沖張清讓笑了笑。
張清讓留意到她今天沒有紮麻花辮,心思一動,唇角也跟着微微上揚,柔聲道:“回來了?牛棚的頂壞了?嚴不嚴重?修的怎麽樣?”
“被風吹了一條縫,沒大事,把瓦片重新整理一下就行,已經修好了。”她洗過手才上來,環視一圈發現好多都是生面孔。
“那就好,房頂高,以後再有這樣的事還是讓村委會找專人來修吧,你一個人,又沒有做安全措施,很危險。”
烏桃也不駁張清讓的關心,點點頭,“嗯,知道了。”
年老成精的張公岸在孫女和烏桃之間看了個來回,似乎是明白了什麽,了然一笑,招手讓烏桃到自己身邊。
對兒孫,張公岸向來嚴厲,但他對烏桃卻很和藹,“上次來省城也不留下多住幾天,還想叫你過來一塊吃飯的。”
烏桃有些不好意思,“家裏事多,就趕緊回來了,”她給老爺子倒了一杯茶,“您過來這一路都還挺好的吧?村裏的路有些狹窄,車子不太好走的。”
楓鬥漆樹茶是烏桃臨時調配的,其實之前也做過,只是沒拿出來待過客,連張清讓都是第一次喝,還沒有端起就已經聞到百香歸一似的金茗仙氣,輕輕一嗅,五髒六腑頓時有種通透輕盈的暢快,渾身筋骨像重塑過,舟車勞頓帶來的疲憊一掃而空,連日常工作積攢下的焦慮和煩躁都好像清除了一樣。
張李兩家是世交,得益于張清讓的“近水樓臺”,李家人也是喝過漆樹茶的,已經覺得那是仙中極品了,沒想到産仙茶的這家人還有更好的,還這麽不當回事的泡這麽大一壺拿來待客,要知道他們喝仙茶都是幾片幾片數着來的。
長輩們都在,張清澤和鄭落允以及李家的幾個小輩都只能乖乖坐在邊上,捧着青花瓷的小茶杯細品,鄭落允瞅着長輩不注意,偷偷拿手機拍了一張照片發給爸媽。
她只喝過一次漆樹茶,還是很淺的一杯,僅一次就畢生難忘,只是後面再沒有機會。
細看看現在手上這杯,顏色更純正,味道也更驚奇,茗香更是獨一無二,她都舍不得喝完,一小口一小口抿着,眼珠子滴溜溜轉,偷看跟老爺子說話的烏桃。
只見老爺子低頭品了品茶,閉眼感受一番,才放下茶杯笑道:“你們這環境很好啊,樹高林密,河水也清澈,從橋上都能看見河底的小魚,都說水至清則無魚,這話在你們這可不管用了。”
另一邊的李老爺子也附和,“村裏和村外就好像有道屏障一樣,村外那條公路塵土飛揚,也不知道弄了個什麽,一路上都臭烘烘的,個刁毛,差點沒把老子憋死,進了烏家莊空氣才好了。”
這老頭子講話不像個退休老幹部,倒像土匪,烏桃差點沒忍住笑出聲。
李家長子怕老爺子的高興勁一上來,又跟以前似的滿口粗話,這是在人家裏做客,又有這麽多小輩在,別鬧笑話了。
“爸……”
才剛開口,都沒勸,老爺子就不樂意了,拉下臉,“你拽我袖子幹叼啊,說個話還那麽多規矩,幹脆把我舌頭割了,一輩子都別讓我說得了!”
“您這說的什麽話啊,好好好,您說您說,您樂意怎麽說就怎麽說,”李家長子不管自家老父親了,轉頭向烏桃歉意道,“第一次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爸這人……”
他都不好往下說。
烏桃表示不在意,還說:“老爺子挺逗的。”
他們來的真不湊巧,沒趕上午飯的點,加上人多,現在做也來不及。
張清讓知道烏桃家一日三餐都定時,這次也确實是她考慮不周,沒想到老爺子真的不在縣城停留。
她主動跟烏桃說道:“沒關系的,過來時在車上都吃過東西了,現在不餓。”
烏桃起身,“那也不能讓你們光坐着喝茶,吃鹵味嗎?昨晚上鹵的,我切點來。”
屋子裏除了芥菜花的香味,還有食物的香氣,張清澤他們幾個小的早就饞了,只是不好意思問。
張清讓跟烏桃去廚房,吊在自在鈎上的鐵鍋鹵着滿滿一鍋葷素菜,之前吃了一些,又給李大舅拿了點,要不然還更多。
烏桃用幹淨的筷子每一樣都夾點出來,在專門切熟食的砧板上切好裝盤,張清讓就端出去。
李水琴又去洗了些新鮮的瓜果,撿還有存貨的點心裝幾盤放桌上,看着才像個樣。
至于蒸屜裏剩下的幾個豆腐菜葉包就不拿出來了,等會再另外包新的。
我家的老狗都快二十歲了,還能自己吃飯就很好了,看家護院屬實是有點為難它,新抱回來的狼狗還沒有長大,放出去不知道是它們趕老鷹還是老鷹抓它們。
今天最後一天假期,親戚們要回城裏,我白天陪他們掰野筍,我是覺得這玩意現在有點老了,不懂他們為啥那麽愛。掰了也好,要不又長很多竹子,去年就是,把我種的沃柑都擋了,可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