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黑橄榄
黑橄榄
下午,衆人都不願意在家幹坐着聊天,就拿上籮筐還有籃子去果園幫忙。
園子裏的橄榄熟了,烏桃早就想摘回來,無奈一直忙,沒時間。
家裏的橄榄有兩種,青橄榄和黑橄榄,前者多用來腌制或做成果幹,有時候煲湯也會放一兩個生的橄榄,煲出來的湯甘甜清爽,味道獨特。
黑橄榄用熱水燙過,剝下來的果肉用鹽腌制起來當鹹菜,平時拿來配粥或炒飯都很不錯,本地人愛吃。
果核曬幹後留着,鎮上有專門回收黑橄榄果核的商人,20塊一斤,這也是村裏人增加收入的渠道之一。
有橄榄樹的人家還是不少的,也不用特別護理,說也奇怪,樹木在烏家莊特別好養活,像那些荒廢的荔枝園,平時沒人打理,可每年依舊結很多荔枝,壓的枝頭都垮了也沒人摘。
山頭或路邊的矮坡還有很多野生的紅心芭樂樹,年年都結很多雞蛋大小的芭樂,烏桃小時候就愛和哥哥姐姐去摘。
熟了的野生芭樂表皮微黃,軟軟的,裏面是粉色的果肉,有股非常濃郁的果香,她還喜歡摘芭樂回去擺在家裏充當空氣清香劑,滿屋子都是果子的香甜。
還有野生的山楂樹,不過處理起來比較麻煩,弄不好就是又酸又澀,村裏人其實不愛吃,也懶得上山去摘,今年是烏桃做山楂片賣錢,村裏人看到能掙錢了才去摘的。
野生的小柿子樹也多,摘山楂的時候也順道摘了一些做小柿子餅,現在已經晾曬的差不多了,就等挂霜,烏桃去嘗過,很甜,裏面的果瓤是能滲出蜜糖似的流心感,倒是比人工栽培的大柿子曬出來的品質要高。
有橄榄樹的地方往下多走幾步,就能看到三四棵晚熟的芭樂樹,前陣子吃多了,現在烏桃也懶得摘,就讓果子成熟落地,爛了當做明年的肥料,給母樹提供養分。
烏梨一個勁的哎喲,心疼道:“掉了多可惜啊,不行,我得摘點回去。”
烏桃:“都摘了吧,帶回去給親戚朋友分一分。”
她家的芭樂品質很好,熟了裏面也不會長蟲,完全能放心吃,她還給張清讓寄過好幾箱。
橄榄樹很高,烏桃沒有爬上去,而是站在樹底下舉着竹竿敲,兩頭尖中間圓的橄榄就噼裏啪啦掉地上,連翹和團團圓圓戴着小草帽叽叽喳喳叫着撿,歡快的像小蜜蜂,不一會就撿滿了自己的小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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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則用籮筐,足足撿了七八筐,樹上還有很多,這還不算種在犄角旮旯東一棵西一棵的,往年橄榄熟的時候烏蘭蒼他們也回來,可不像今年結的這麽多。
烏安拿起一顆生橄榄放嘴裏咬,差點沒把自己澀暈過去,往地上連呸幾聲,這玩意兒生吃是真不怎麽樣,但做成果幹又很脆爽甘甜。
之前采收了生姜、紅薯、芋頭的地方現在也沒有種東西,要等明年開春。
那幾片木薯過陣子也可以挖了,村裏種木薯的人家很多,烏桃記得小時候還有人來收幹木薯片,好的一塊錢一斤,差的就幾毛錢,可不管價高價低,只要有人來收,村裏人就會賣,能換多少錢就換多少,總比堆在家裏發黴要好。
木薯不管是種、挖還是曬都特別累人,春節後就要把地翻過來除草、堆肥,将提前選好出來的木薯杆子捂出嫩芽,再砍成20~30公分的長段,确保每一段都要有嫩芽,再斜/插/進翻新好的土中,等待生根,要是沒生根,就得重新補種,木薯生長的過程中要分時間段施肥、除草。
挖木薯是體力活,并且還要刮皮、晾曬、切片,本地雨水多,碰上天氣不好,只要一個晚上木薯就會發黴,即便晾曬好,如果不能及時賣出去,堆放在家不超過半個月就會長蟲、長黑點,到時候白送都沒人要,只能磨成粉用來喂豬,豬也吃不了那麽多。
以前李水琴也會種很多木薯,後來賣不上錢,栽種又辛苦,就聽烏桃的,減少了數量,只在附近種一點,夠自家人吃就行。
家裏用的澱粉還是去年挖的木薯磨出來的,已經快用完了,過段時間正好補貨。
木薯除了磨粉,也能蒸熟了吃,李水琴種的是雞蛋木薯,很粉,特別好吃,烏蘭蒼他們都愛吃,年年都會回來挖一麻袋。
“明年要嫁接荔枝樹了?”烏蘭蒼指着那邊做過嫁接處理的荔枝樹問道。
烏桃順勢看過去,那是原來的幾棵老品種,桂味、糯米糍,她抽空按老一套的辦法做的嫁接,等開春就接到黑葉荔上面去。
“黑葉荔不值錢,我媽也說不留了,打算多嫁接點桂味、糯米糍,這兩個好吃,也好賣,跟舅舅也說好明年春天幫忙嫁接情人荔。”
“都要嫁接?”
“大部分。”
“這些年荔枝确實便宜,幾毛錢一斤,掙不到錢了……”烏蘭蒼看着荔枝林,突然惆悵起來,跟烏桃說起關于這片林子的由來,“我和你爸小時候有那麽幾年生活特別辛苦,村裏荔枝樹也稀缺,果子賣很貴,我們嘴饞,就去偷那些有馬蜂窩、別人不敢摘的,被馬蜂蟄腦袋都腫了,人都差點死掉,還被主人家拿藤條抽……後來改/革,又分到了地,在你出生前,你爸就跟爺爺奶奶在整個山頭種滿荔枝樹,別人家都是把好的賣了,自家吃差的,你爸反過來,樹上最大最好的那顆荔枝永遠要留給你吃,等你吃膩了才摘去賣。”
聽着這些過往,烏桃的手撫過入秋後葉子就不再像夏天那般青翠的荔枝樹,想起小時候爸爸抱着她去山上掏鳥窩、摘野果,去魚塘撈魚、逮田雞、摸田螺。
她的童年,都是爸爸偉岸的身影。
爸爸的廚藝并不好,炒菜總愛拿油當水似的放,每次都要被媽媽念叨,但他也有特別拿手的菜,比如豬雜粥、爆炒肥腸、炖野豬肉。
他去世後,就沒有再吃過那種味道,別人做的和爸爸做的,終究不一樣。
烏桃一個人進了荔枝林,其他人都識趣的沒有跟上去。
黃珍責怪烏蘭蒼道:“好端端的你跟桃桃提那些幹什麽,孩子該多難過。”
烏蘭蒼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之後就沒有再提及。
将打下來的橄榄撿完,一行人就扛着籮筐滿載而歸,又開始說說笑笑的在天井、廚房之間忙活。
黑橄榄倒在大盆裏用清水洗幹淨,再放進煮沸的熱水裏焯燙,這個步驟得李水琴親自操刀,別人做不來,烏桃都不行,她掌握不好時間,會導致橄榄變硬,不好剝果肉,也影響口感。
燙好的黑橄榄撈出來瀝幹水分,用棉繩從中間繞一圈,用力收緊、割斷,将果肉一分為二剝離出來,再捏一撮鹽巴塞進果肉裏,輕輕捏扁,挨個放進提前洗好晾幹的玻璃罐中,不怕鹹的也可以再撒一層鹽,再蓋蓋密封保存,吃的時候用沒有沾過油的幹淨筷子夾出來,能吃到明年都不會壞。
烏桃就很愛拿黑橄榄配白粥,她自己就能吃一大碗,不過李水琴從不讓她多吃,說女孩子吃太多橄榄對身體不好。
青橄榄的保存方式就很多,除腌制曬幹,也可以泡橄榄酒,或者用蜂蜜做橄榄蜜餞,去年烏桃就做過,頭次寄去上海的時候宋美娜還特意微信跟她說很好吃,想今年回來親手做幾罐。
蜂蜜家裏也有現成的,烏桃養的那幾箱小蜜蜂很能産蜜,它們也精明,不出去采花蜜的時候就會派一個代表飛到烏桃房間,嗡嗡嗡的特別能吵,那意思就是想和烏桃交換靈泉水,大師最煩它們,經常跑去蜂箱那邊伺機搞破壞。
好的蜂蜜很粘稠,看上去不會特別清亮,大部分是淡黃色,帶點白,這跟蜂蜜采的花種有很大關系,像烏桃家的蜜蜂多以荔枝花、龍眼花為主,其次是石斛花和其他一些藥材的花,出來的蜂蜜顏色就比較深,呈琥珀色,用勺子一兜,像糖漿似的縷縷往下,還有很濃郁的香甜味。
上半年取過一次蜂蜜,裝了好多罐送給親戚朋友,現在在座的也都是喝過的。
烏梨夫妻倆還因為工作的關系,咽幹的毛病得不到根治,尤其到了秋冬季節,難受得很,今年倒是沒有什麽事,一直都好好的,看來每天一杯蜂蜜水還是有用。
烏桃拿上東西去取蜂蜜,其他人也跟着去,三個小的也不怕被蟄,要不是父母眼疾手快拉住,他們都要沖過去咬那一板板的蜂蠟了。
“媽媽你放開我,我要去幫小姑拿蜂蜜。”連翹扭着小胳膊掙紮。
宋美娜無奈,“不行,寶貝,蜜蜂不認識你,會咬你的,還有啊,那是二姑,小姑在太原讀書還沒有回來。”
“不是!那就是小姑,讀書的是小小姑。”小姑娘堅持自己認定的稱呼,就是不改口。
烏桃取蜂蜜的手法很粗暴,直接拿出來刮在幹淨的桶裏,蜜蜂嗡嗡嗡圍着她轉,那樣子倒不像舍不得,反而是讓她多刮點,這樣它們就能換回來很多靈泉水。
取出的蜂蜜留一部分做蜜餞,剩下的裝罐讓烏安烏梨他們帶回去,留着自家喝或者送人都行。
送人也看送誰,烏梨半開玩笑道:“現在從家裏寄過來的東西,關系不到那份上的都舍不得送,特別前段時間烏家莊上了熱搜,助農店的名氣越來越大,要買土特産的人很多,我們公司領導都四處托關系想買,說是她女兒一直痛經,治不好,止痛藥都不管用,從同學那裏吃了一顆姜糖就不疼了,說湊巧吧,可網上那麽多人現身說法,這事就傳的神了,姜糖也搶手,我公公婆婆還打電話來替那邊親戚問過。”
呂嘉裕也點頭,“這是真事,家裏的姜糖吃着确實跟外面買的不一樣,姜味濃,但又有種說不少來的甜,不愛吃姜的人都不排斥。”
烏安那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其實一開始都只當是普通的土特産,不管好壞都是二嬸和桃桃的心意。
可自從吃過,就覺察出不同來,原本還不想麻煩桃桃,可外面買的又實在比不上,就又讓桃桃寄了幾次,吃過的親戚朋友也都托他們買。
尤其是石斛和靈芝粉,只要稍微打聽就知道品質好的價格有多離譜,就是有錢也未必買得到好貨,礙于情面,烏安烏梨就只能從自家的存貨裏勻出來一點給別人,都是按幾兩幾兩給的,想要多都沒有。
看着那邊桌上堆的大包小包,烏安烏梨兄妹倆對視一眼,都默契的嘆了口氣,這次回老家,他們是帶着任務的,親戚朋友、單位領導、同事都指着他們幫忙帶東西,錢好說,關鍵是有沒有貨,助農店都已經好幾天不上新了。
自家的東西好,李水琴是知道的,樂呵呵道:“給你們寄的都是桃桃用家裏的生姜做出的,要喜歡,明年再多做點,今年生姜種的少,做不了多少姜糖,有一部分又當贈品跟着米餅送出去了,現在家裏還剩二三十斤,走的時候給你們帶上。”
“那怎麽好意思啊二嬸,留着你跟桃桃吃吧。”烏安烏梨連忙說道。
“哎呀,給你們就拿着,跟二嬸還這麽見外,我和桃桃吃不了,再說我們想吃還不容易,地裏還有一小片生姜,留着做菜用的,大不了拔點回來再做咯。”
李水琴這樣說後,烏安烏梨才沒再拒絕。
他們原本打算吃過晚飯就開車回縣城,可難得回來,一時半會舍不得走,三個孩子又都喜歡這裏,就想着晚上住這,明天下午再走。
一聽他們晚上不走,李水琴高興的跟什麽似的,翻箱倒櫃、樓上樓下的倒騰,把倉庫的東西又收拾出來一大堆,讓他們明天走的時候帶上。
“小小不是說想吃辣椒醬,正好!我現在去摘辣椒,晚上做好了明天你們走的時候順路給她寄過去。”
烏榴的乳名叫小小。
烏桃把做好的黑橄榄搬進倉庫,趁長輩們都去園子裏摘辣椒,客廳只有哥嫂、姐姐姐夫在,她便靠着門,雙手抱胸,頗為幸災樂禍。
“等着看吧,明天你們的車肯定要被我媽塞滿。”
我家的果樹也是爸爸為我們種的,因為他小時候日子很苦,嘴饞別人家的果子,就和小夥伴去偷,也是偷有馬蜂窩那種,然後他和小夥伴就被吊在樹上抽的皮開肉綻。我們出生之前他四處求人要樹苗,種了滿滿一山的果樹,就是希望我們可以不偷不搶就有吃不完的水果,小時候他喜歡把我放在肩膀上,讓我伸手摘高處的果子,他說高處的最大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