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靈芝
靈芝
這次要進深山,烏桃準備的比較充足,柴刀、背簍、水壺都帶上了。她沒帶手機,因為山裏沒信號,只是囑咐李水琴如果有電話就幫她接一下。
經過昨天的暴雨,山裏很潮濕,枞樹菌也瘋狂冒頭,松針厚的地方一腳踩下去都能踩碎七八朵,一開始烏蘭蒼和烏蘭水還順手撿,現在也不想要了,家裏的雞枞菌都沒吃完。
外圍的這批石斛長勢很好,去年已經開過一次花,被烏桃曬成花茶送給北京的朋友了。
後天藥材商要來收的就是這批石斛,裏面的那批是今年年初種的,最早也要等到明年十月份,花季過了才能采摘。
像一些生長周期比較短的草藥,現在也可以采了,只是烏桃沒有時間炮制,想忙完這陣子再說。
靈芝生長在一片奇怪的矮木林子種,這種矮木杆子筆直,最大的也不過成人小臂粗。樹皮呈褐色,樹葉大而圓,有細小絨毛,落下的粉末會讓人奇癢難耐。
靈芝就長在這種樹的底下,有單獨的,有并枝的,也有好幾朵合在一起長的,形狀各異,顏色有紅褐色、紫色,最大的有攤開的巴掌大。
她小時候找到野靈芝的地方,也有一片這樣的矮木林。
烏蘭蒼和烏蘭水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他們以為能種十幾朵已經很不錯了,沒想到會這麽多,這得有多少啊。
“目前只有三百朵,”烏桃武裝好自己,确定沒有一絲皮膚露在外面之後才鑽進矮木林,“我想把大朵的摘了,後天跟外邊那批石斛一塊賣。”
“這樣種行嗎?村裏不是沒人進山,萬一被人看到偷了怎麽辦。”烏蘭蒼他們想幫忙,又怕自己不懂,反倒弄壞了。
“村裏人進山應該不會往深處走。”她給金貓的靈泉水也不是白送的,要是不小心被抓傷或者怎麽樣,可不關她的事。
烏蘭蒼觀察了一下烏桃摘靈芝的動作,也學着小心地把大朵的摘下來放進背簍,“也不能存僥幸心理,該防還是得防。”
烏蘭水粗手粗腳的,沒敢去摘,就在旁邊說:“這怎麽防啊,總不能拉個攝像頭加在這上面。”
烏蘭蒼也覺得這事難辦,他問烏桃:“你媽知道靈芝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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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我還沒跟她說。”不過等她背着一筐靈芝回家,就算不說也該知道了。
靈芝的市價不算高,一般野生的都在200~500之間,赤靈芝要比紫靈芝便宜,人工種植的更不值錢,幾十塊就能買一斤,連雞枞菌都不如。
但是靈芝的價格很有操作空間,如果是個頭大、品質上乘的野生貨,幾千上萬一朵都有可能。
除了自家人,她還不打算告訴其他人自己種植靈芝,是想先以野生的噱頭賣一批出去。有靈泉水的滋養,她不擔心靈芝的品質不好,等市面上知道她手裏有好貨想要再收購的時候,價格還不是她說了算。
烏桃一共采了十五朵,烏蘭蒼那邊是六朵,都是個頭大的紫靈芝,有一枝還是五朵合在一起長,有點像珊瑚的形狀,是非常難得的了。
摘完靈芝,烏桃也沒忘了找漆樹茶,附近倒是有漆樹,只是都沒有長茶,她打算再往深處走一走。
山林延綿不絕,她也只是走過自家的這片而已,跟她家臨界的其他地方還沒有去,或者小時候跟着長輩們到過,現在也差不多忘了。
烏蘭蒼哥倆小時候上山砍柴,也到過一些較遠的地方,那邊已經不屬于烏家莊,但記憶裏好像是有幾棵很高很大的漆樹,就是不知道現在還在不在。
“要不過去看看?”
本地人喜歡用杉木來做兩地的分界線,烏桃家的山林跟隔壁的也有一排這樣的杉木,長得張牙舞爪的,把原來的山道都給堵死了,只能用柴刀砍出一條縫隙鑽過去,杉木的尖葉紮得烏桃生疼。
烏蘭水也被紮得直罵:“我叼……”
杉木是很好的建築木材,砍下來剝了樹皮,再将它們沉在池塘裏浸泡一兩年,不僅堅固耐用,還能防蟲蟻啃咬。烏桃家的屋頂就是用杉木做的框架,從晚清到現在也沒有腐壞。
早十幾年前,本地的杉木也值錢,後來建房子用不上它了,價格自然也就下來了。
往裏再走一個小時,終于在海拔較高的山頂找到了一棵長茶的大漆樹。
樹高約有十幾米,枝丫粗壯,樹皮灰白色,有小疙瘩、粗糙,頂芽茂盛,中間有成串、細小的果實。
聽說漆樹有公母之分,只有母樹才會結果,成熟期是每年的9~10月,成熟的種子外皮為黃褐色,長期不脫落。
漆樹可以說是毒樹,也可以說是寶樹,前者是因為漆樹的汁液有毒性,對生漆過敏的人接觸漆樹的漿會引起紅腫、癢痛,誤食還會引起強烈刺激,如嘔吐、腹瀉,嚴重者可發生中毒性腎病;後者是因為漆漿是天然樹脂塗料,有‘塗料之王’的美譽,種子還可以榨油,用來制油墨、肥皂;果皮可取蠟,作蠟燭、蠟紙;葉、根可作土農藥,樹幹用以建築。
《草本綱目》中記載,漆樹還可入藥,只不過本地人不清楚,就知道碰到它會渾身發癢起紅點,平時要是遇見,能離多遠就多遠。
少部分老村民有見過長茶的漆樹,也知道漆樹茶是藥材,就是太稀缺,起碼有20年以上的健壯母樹才有可能長茶,且不易采摘。
即便采了,遇不上識貨的藥商,再好的東西也是白瞎,賣不出好價錢,就是砸手裏了。
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來到樹底下,鞋底踩着腐葉,從裏溜出一兩條蜈蚣臭蟲。
烏桃一柴刀剁下去,大拇指那麽粗的百足蟲就斷成兩截,半死不活的在地上扭動,又被烏蘭水補了兩腳,徹底歇菜。
“我們小時候來過這砍柴,也沒見有這棵樹,看着怎麽也得有個十幾二十年。”
烏桃繞着樹幹轉了一圈,“這片山林是誰的,怎麽從來沒有見人來看過。”
“不是我們村的,”烏蘭蒼說,“以前聽你爺爺講是羊籬村一戶姓黃的人,不過他家八幾年那會搬到外地去了,也沒再回來過。”
這片山林屬于烏家莊和羊籬村的交界,本地流傳廣泛的鬼故事有一大半都是以這片為背景。
比如這裏有大蟲,專吃不聽話的小孩;還有改革開放之前老地主把家裏的金銀珠寶都藏在了這裏,以及抗戰時期有一批村民進去躲難就沒再出來,是被山怪給吃了……諸如此類。
比起鬼神,烏桃更相信那是來自大自然的神秘力量。
“大哥,桃桃,你們在底下等着,我上去摘。”烏蘭水往手心吐了兩口唾沫,抱住樹幹就要往上爬。
“小叔你行嗎?”烏桃有點擔心,同時覺得她小叔這個啤酒肚多少有點妨礙攀爬。
烏蘭水已經嗖嗖上去了四五米,“嗬!別小看你叔,我當年可是村裏的爬樹高手,別說漆樹,就是再高點的松樹我也能爬到頂,以前你爺爺養的那只鷹就是我從松樹上掏的。”
烏桃還記得那只鷹,也虧得是以前,擱現在她爺爺多半是要被抓去坐牢。
後來她爺爺去世,停靈的那七天,老鷹一直站在棺材上,直到她爺爺下葬,它才飛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就算會爬樹,沒有防護工具也很危險,烏蘭蒼和烏桃還是擔心。
烏桃本來是想記個路,等明天自己再來,用靈泉水作為交換,讓山裏的小生靈們幫她上樹采摘。
“小叔,你小心點,別踩小樹杈,選勾得着的随便折兩枝就行了,實在不行我明天扛竹鈎來弄。”
竹鈎是老一輩人做出來鈎松樹枝用的,在十幾米的長竹竿上綁一把鋒利的彎刀,刀子和綁法都有講究,用的時候舉起來将刀扣在樹枝的中段靠尾部的地方,然後人在下面以傾斜的角度用力拉,就能借力将樹枝弄斷。
烏蘭水已經爬到長茶的地方,一手抓住樹杈,一手去折茶枝,“放心吧,沒事!”
漆樹茶跟松茶不同,它的葉子表面是嫩綠色,但透光再看就是紅色,質地嬌嫩,觸感柔軟、溫熱,像冬日的陽光曬在皮膚上的感覺,非常奇特;枝條上的皮是青灰色,有白色的筋狀紋理,枝、葉皆可入藥、制茶。
烏桃把茶葉撿起來放進空的那個背簍,一棵漆樹只能長一叢茶,生茶的分量看着還可以,就不知道烘幹之後能剩多少了。
如果能知道這些野生茶是怎麽長出來的,倒是可以培育種植,它們可比草藥值錢。
“要不要再在附近找找啊,”茶枝都被折完了,烏蘭水一邊往下一邊說,“我估摸着可能還有,難得進山一趟,還走了這麽遠,別摘這麽點就回去啊。”
“時間不早了,回去還要請族老來家吃飯,還是趕緊回去吧,等以後有時間了再來。”烏蘭蒼說道。
撿茶的時候不小心弄到了一點漆樹的漿,烏桃撓了撓發紅的手臂,大伯和小叔都沒事,怎麽就只有她過敏呢。
在回去的路上還摘了不少雞枞菌,就算吃不完也可以拿回去送人。
今天沒看見金貓,估計是知道有生人,它們躲到了別處。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六點多,李水琴已經把雞鴨都殺好了,還說:“夏林打電話說他跟族老一塊來,就不用我們再開車下去接了。”
“他來幹嘛,就知道和稀泥,今天上午吵起來的時候怎麽沒見他吭聲,還村主任呢,我看他這個位置也差不多要到頭了,”進山弄了一身髒,烏蘭水現在就想洗個澡換身衣服,“二嫂,你找兩套二哥的衣服給我跟大哥換換。”
李水琴答應着去找衣服,嘴上又唠唠叨叨:“之前就讓你們換了衣服再去,你們又嫌麻煩,進山哪能穿你們自己的衣服去啊,刮破了怎麽辦,不是錢的啊,真是的。”
他們三兄弟的身高都差不多,就是烏蘭水胖了點,李水琴給他找了身最寬松的,穿上去倒也合适,沒有特別緊。
烏桃也去洗澡換了衣服,手臂的紅疙瘩已經蔓延到脖子,癢得她難受。
李水琴看見了又免不了要說她幾句,叨叨完了才告訴她,下午有好些人給她打了語音電話。
“誰的?”
“就昨天那個女幹部啊,叫張清讓對吧?問你去了哪裏,怎麽沒回消息,我說你進山采茶了,山裏信號不好,就沒帶手機,她說晚上再給你打。”
“哦……”
“還有一個男的,聲音挺老的,說跟你定好了時間過來收石斛。”
“嗯。”
“另外有好幾個沒有備注的電話,他們沒說,我也不知道是誰,回頭你自己給人家回電話。”
“知道了。”
烏桃把那筐靈芝拎上二樓,李水琴一開始沒注意看,等發現那是靈芝的時候嘴巴都忘了合上。
“山裏有這麽多靈芝?!”
“二嫂,那是桃桃自己種的,一大片呢。”
李水琴一跺腳,“哎呀,你這個丫頭,怎麽也不知道跟我說一聲!”
“客人馬上就要到了。”實在受不了她這樣一驚一乍的,烏桃就提醒。
“菜我都備好了,一會兒就炒,”李水琴把靈芝拿過來一朵朵的看,就跟看寶貝疙瘩似的,生怕弄壞了,“這麽大呢,這得賣多少錢。”
“等藥商來看過才知道。”
李水琴又驚又喜,看完之後就讓烏桃拿上去好好藏起來,別讓外人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