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喬宛合很擔心時東升, 時常聯系孫秘書聯系時東升的近況,她好像是在一夜之間有了長大的自覺。
要說時東升可憐也是可憐,時家主支人丁凋敝, 周瑾對他也是客氣大于關心,真正在乎他的竟然只有這一個女孩。
後來有一天孫秘書忽然發微信給她, 說時總兩天沒來公司,找他都不見,打他電話也不接,讓小喬有空去家裏看看他。
說到家,喬宛合腦子裏浮現的第一個地方,就是上次時東升帶她去過的公寓。
她跟老師請了假,打的去了時東升位于市中心的公寓樓, 雖然她沒有門禁卡,但是幸好保安認得她,給她刷了卡。剩下的事情就好辦的多, 她記得公寓的密碼,一推開門,從鞋櫃上層摸到自己的拖鞋換好,走過玄關, 見到的情形又跟她設想的不一樣,客廳陳設并不亂,家具、物品的擺放帶着時東升式的井井有條,各歸其位。
她一路叫着東升哥,摸到了主卧。一擰開房間門,時東升也剛好從床裏擡起頭, 見是她來,一手撐着胳膊欠身坐起, 聲音略啞:“你怎麽來了?”
今天的時東升穿着件白t,亂蓬蓬的短發,面容俊秀,有點瘦了,看着像高中生,沒有她以為的慘兮兮——她好像從來沒見過這個男人落魄的樣子。
喬宛合講:“孫姐姐說你好幾天沒去公司,我以為你病了,就過來看看你。東升哥,你還好吧?”
時東升扒拉了下頭發:“沒事,一點小感冒,很快就好了。”
喬宛合“哦”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時東升錯覺,感覺她好失望啊……
“餓不餓,冰箱有吃的,要吃自己去拿。”
“東升哥,你餓不餓,我給你弄點吃的。”喬宛合一臉躍躍欲試地看着他,這個場景喬宛合想象過無數次,幻想自己總能幫他些什麽。
第一次被一個自己一直照顧的人這麽看着,時東升既有些好笑,又覺得感動,說:“你給我燒點水吧,我渴了。”
喬宛合把東西端上桌的時候,除了一杯水,還有一碗青菜肉絲面,蔥花青翠欲滴,上面還卧着一只荷包蛋。時東升不由眼前一亮,竟然還感覺有點餓了:“這是你做的?”
喬宛合趴在餐桌上,下巴墊在手背,悠悠道:“我呢,小時候過家家,演的可都是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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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東升被她這句話逗笑了。
味道其實挺不賴的。
時東升胃口大開,吃掉不少,感慨道:“跟你認識這麽久還不知道你廚藝這麽好。”
喬宛合手托腮,這才想起來解釋:“啊,這不是我做的,我點的外賣。”
時東升也愣了一下,問她:“你不是說你過家家都演媽媽嗎?”
“對啊,怎麽了?”
時東升哭笑不得:“所以你演媽媽都幹些什麽?”
喬宛合想了想,如數家珍般道:“上班、逛街、做飯,然後逼小孩練鋼琴。”
時東升正吸了口面要往下咽,被那句逼小孩練鋼琴嗆得直咳。他擱下筷子:“誰跟你說媽媽都幹這些?”
“就是這樣的嘛,我媽媽就是這樣的啊。小的時候,別人都在玩,我在彈鋼琴,上學的時候,別的小孩跟着大人去旅游,我在彈鋼琴。媽媽就是要逼小孩彈鋼琴的。”
想起她小時候每逢鋼琴課的鬼哭狼嚎,時東升邊笑邊點頭:“是,你說的也有道理。”
在那之後,喬宛合好像照顧了人照顧上瘾,隔三差五都會彎過來一趟。公寓裏關于她的零零碎碎也多了起來,發圈、洗臉帶、護膚品、隐形眼鏡盒。有天時東升從公司回來拿文件,發現家裏多了一只瑜伽墊,玄關擂了好幾只快遞。
他的公寓都是所謂酒店式管理,也不知道她怎麽讓人送上來的。
之後有天趙家欣來寧城辦出國的證照,就在附近,聽說時東升病了順路過來看他。
兩人說會兒閑話,正打算送她下樓,喬宛合剛好拎着兩只購物袋推門進來,興高采烈道:“登登登,今天晚上我要吃三文魚刺身~”
兩個女孩在門口打了個照面。趙家欣表情已經不能用驚訝形容。
喬宛合收住表情,也有些尴尬,趙家欣看了她一眼,沒吭聲,搞不懂眼下這是個什麽情況——雖然當初在廣東老宅隐隐約約感覺兩人不對勁,但是發展到這種地步也有點出乎她意料。
喬宛合更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趙家欣,她以為時東升這套房子只有她知道,一點小女生的獨占欲。
喬宛合一聲不吭,低頭看了看趙家欣腳上自己的拖鞋。扭頭打開鞋櫃,她的拖鞋果然不在了。
時東升從卧室換好衣服出來,看見她一挑眉:“你怎麽回來了?”
他的語氣很正常,卻意外讓喬宛合有些不舒服,她應了聲:“今天排練早。”走進客廳,開放的島臺上放了一只她常用的馬克杯,那種難受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時東升的聲音從後面追過來:“袋子裏東西要給你放冰箱嗎?”
喬宛合沒理他,回自己房間,砰一下就把門關上了。遠遠地聽到趙家欣問:“小喬妹妹怎麽了?”
“不用管她,發小孩子脾氣。”時東升嘴上這麽說,目光還是不放心地追了過去。
随後傳來一陣關門聲,他送趙家欣下樓。
趙家欣總覺得這世上好像有兩個時東升,面對喬宛合是一個,面對除喬宛合外的所有人是另外一個。面對喬宛合的時東升明顯溫和了很多,也更有人情味。
兩人從電梯出來,趙家欣沒開車來,時東升送她到小區門口。時東升本來打算讓司機送她,被趙家欣婉拒了,她心裏其實更想讓他送她,但是看到喬宛合出現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答案。
遺憾嗎,多少有點吧。如果不是因為這點遺憾,趙家欣也不會聽說他病了特意大老遠過來看他。
如果不是因為這點遺憾,趙家欣也不會問出萦繞在心底多年的問題。
“如果我們從小也一塊兒長大,你能對小喬妹妹這樣對我嗎?”
時東升不懂她為什麽這麽問,也決定實話實說。
“那不能一樣,”時東升有點想要嘆氣了,“找不出第二個她這樣的。”
她嬰幼兒時期就是高需求寶寶,離開大人三分鐘就不能活的那種;再大一點去幼兒園,沒送出去兩分鐘老師就要打電話讓阿姨來接人;等到了青春期好不容易獨立一些,然後家裏大人又要開始操心她的學習,再接下來就是高考,她那口語啊,時東升這輩子都沒為什麽事這麽愁過。
趙家欣想了想,也笑了:“如果我是她,我可能很快就受不了了。”
時東升愣了一下。是啊,如果換個人,如果喬宛合不是喬宛合,可能早就受不了時東升的強勢。時家上下,包括周瑾自己都覺得是喬宛合受了時東升的照顧,趙家欣的話卻讓時東升忽然意識到,因為有喬宛合的“配合”才造就了今天的時東升。
時東升點頭:“你說的沒錯。”
他從外面回來,房間裏靜悄悄的。以往這個時候喬宛合總會在家裏制造點聲音,今天安靜地有些反常了。
最後他推開喬宛合卧室的門,喬宛合連衣服都沒換,把自己縮在被子裏。時東升走過去坐她床邊,拍了拍她背:“不冷啊,空調都不開?”喬宛合動了一下,把他的手甩開。
“又怎麽了?”時東升有些好笑。
喬宛合不吭聲。
時東升說:“好了,不鬧了,誰說晚上吃刺身的?”
喬宛合臉埋在被子裏,悶聲道:“我不吃,我要把自己餓死。”
時東升笑了:“那估計有點難度。”
喬宛合生氣,兩腿亂蹬,把身下的被子扯得一團亂。時東升說:“你今天這脾氣發得沒有水平了啊,有失你正常水準。說說看,誰又招你了?”
喬宛合露出小半張臉來,黑色的頭發汗黏在臉上,顯得一張小臉又素又白。
語氣委屈:“她穿了我的拖鞋。”
時東升第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什麽拖鞋?”
喬宛合就有點生氣:“她,她她!進來穿的是我的拖鞋!”
時東升恍然,說:“她自己拿了鞋穿的,我看她都換好了,我總不能叫人家脫下來吧。”
喬宛合把小題大做發揮到了極致:“為什麽不能,這是我的拖鞋。家裏都有我的鞋子,明明鞋櫃裏有這麽多鞋她為什麽要穿我的?”
“好好好,她穿過就不要了,我再給你買一雙。”
喬宛合氣鼓鼓地盯着他,盯着盯着,嘴巴一咧,竟然哭了,眼淚奪眶而出,都不需要任何鋪墊。
時東升恨不得舉雙手自證清白:“大小姐,講點道理好不好啊?一雙拖鞋诶!”
喬宛合泣不成聲,仿佛天都要塌了:“我為什麽要講道理。這本來就是我的拖鞋,就是我一個人的,随便來一個人都可以穿,那我算什麽啊?”
什麽時候女孩哭得少了,而她的眼淚卻一天比一天難搞。
時東升都想嘆氣了:“你的拖鞋一輩子也不能只給你一個人穿吧。”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很輕,很奇異,說的喬宛合怔怔地,只是含淚大睜着眼看他,時東升用掌心替她抹掉眼淚,接着說:“我是你的誰呢,你住在這裏,那以後呢,你結婚了,嫁人了,總不能再經常過來,你的拖鞋我給你放着,還是收起來?”
喬宛合這段時間顯然很習慣接受他的照顧,跟他一起生活,根本無法接受變化降臨,她立時三刻搖頭:“不,我不結婚的。”
時東升仿佛很懂她,淡淡一笑:“現在都說不準。”
喬宛合摔抱枕,大聲道:“我說了不結婚就不結婚,你怎麽這麽讨厭。”
時東升看着她,低聲詢問:“那我呢,我結婚了,家裏有別的女人住進來,我該怎麽跟她解釋?我們是什麽關系,你在家裏的拖鞋我也不可能一輩子都給你留着。”
喬宛合愣了一下,她好像從來沒想過時東升也會結婚。時東升對自己的喜歡喬宛合當然清楚,但是她從來沒有想過時東升也會結婚。有他在的生活給了喬宛合一種惰性,連設想一下她都覺得難以忍受。
“為什麽啊……為什麽要結婚,這樣不好嗎?”她該聽聽自己的話究竟有多過份。
時東升目光深沉,用手指撥開黏在她臉上的碎發,聲音仍舊是低低的。他并不想這樣吓她,但是不推她一下她仿佛能永遠賴在原地一動不動,等着自己。
時東升低頭去找她的眼睛,她低垂着眼,有點呆呆的,雪白的皮膚,翹翹的紅唇,一副委屈難過樣,像在思索他剛剛的那些話。
“是,這樣很好,但是我們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你也不會一直就待在這裏,別說我了,周瑾都不會答應的。”時東升第一次用商量的語氣跟她溝通,卻像在她心裏施下了一個小小的魔咒。
“為什麽不答應啊……我就待在這裏,我只要一個很小的地方就可以了……”她有些失落地自言自語。
“現在可以,那以後呢。現在都知道你是小喬,那以後呢,以後怎麽跟別人說起你,你總要給我一個理由,你又不喜歡我,我們這樣子算什麽呢?”
“誰說不我喜歡你?”
“那你喜歡我嗎?”
喬宛合安靜。時東升笑了笑,拍拍她的頭,站起來說:“好了去洗個澡,我點外賣,要吃三文魚刺身是不是?”
“我喜歡你。”喬宛合的聲音幽幽地在身後響起。
時東升頓了兩秒,回頭:“你應該知道我要的不是那種喜歡。”
她跪坐在床上,忽然擡起頭說:“我喜歡你,一直都喜歡的。”
“我就是受不了,我不想要我的拖鞋給別人穿,我就是不想要你結婚,我就是要我們一直住在一起。東升哥,我就是喜歡你。”
時東升心潮起伏着,然而多年的閱歷讓他習慣七情不上臉,聽到這些告白的時東升仍是平靜的。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喬宛合一直在回避。她躲在親人的軀殼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時東升的照顧,卻從來沒有想過時東升有一天也會屬于另外一個家庭,光是想一想就讓她覺得難以忍受,那她為什麽還要忍受。
“我知道,東升哥,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你是我的,你的家裏一直都有我的拖鞋,這個世界上除了媽媽,不可能有比你對我更好的人。”
說完這些,喬宛合像是怕他後悔,也怕自己尴尬,從床上一躍而下,猛地沖過去撞進他懷裏。時東升因為慣性往後退了兩步,還沒想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手已經下意識地撫上她背,安慰似地摸了幾下。
“想好了嗎?”
埋在他懷裏,兩只手環着他的腰交握在他背後,喬宛合堅定地點頭。
“你擡頭看着我說。”
喬宛合從他懷裏擡起頭,下颌被他冰涼的手擡高,幾乎沒等喬宛合有所反應,他的吻落了下來。喬宛合瑟縮了一下,睫毛眨得飛快。
他的吻很輕、很柔,抹去了她關于這件事一切不好的回憶。他把她吻得很好。
等放開她時,喬宛合的眼仍緊緊閉着,雙手挂在他肩上,好像連呼吸都停止了。
“吓到了?”
她搖搖頭,又點點頭。
覺得她可憐又可愛,時東升不禁情動,将她摟進懷裏:“不管你是不是又在騙我,反正這次我當真了。”
他低頭用唇印了印她的發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