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一步從“兄妹”跨越到情侶, 對這個翻天覆地的轉變喬宛合多少有點害羞,相比之下,時東升的态度就自然很多, 輕而易舉地抹去了關系轉變之後的尴尬,讓喬宛合一點點适應、一點點接受。
這是一個從量到質的轉變。
确定關系後, 喬宛合就從學校搬到了時東升的公寓。關于她的東西零零碎碎放得到處都是,時東升幾次想給她收拾,喬宛合總是有她的道理,久而久之時東升也随她去了。
兩人的關系也逐漸升溫,本來喬宛合就夠粘人的,戀愛狀态下的喬宛合比從前更加黏他,時東升嘴上不說什麽, 心裏其實很受用這種狀态,從小到大他都很獨立,說一不二, 少的就是被人需要的感覺。
那天晚上喬宛合洗完澡去找他玩,找了一圈發現他在書房裏對着筆記本研究什麽,屏幕的光反在他臉上。濃眉深目,五官深刻, 夾煙的手指骨節分明。注意到她出現在門口,時東升把煙按滅,起身把書房的換風窗打開。
坐回遠處,朝她伸手,喬宛合吧噠吧噠地跑過來。她剛洗完澡,穿了一條及膝的白色蕾絲睡裙, 坐到他腿上。
發絲還在滴水,她背後一片冰涼。時東升抹了一把, 問她:“不吹幹?小心感冒。”
她猛地甩頭,甩他一臉水。時東升縱容地笑着往後退一點:“欠收拾了是吧?”她像個土匪頭子一樣霸占他座位,光溜溜的小腿在他褲腿上蹭,被他一把握住,曲了起來。要說确認關系之後最大的改變就是時東升很喜歡跟她貼貼,香香軟軟的姑娘誰不喜歡。
喬宛合曲起小腿,坐進他懷裏。時東升随手捏了捏她腿肚,低頭在她脖頸間輕輕嗅着。
無論在哪個階層,關于性教育都是一個空白的話題,時東升在國外長大,接受文化熏陶,在這方面沒有很大的心理負擔,但是面對喬宛合時卻有種強烈的道德壓力。喬宛合卻好像從來不知道有性這種行為存在,該被他抱被他抱,該跟他親就親。
“癢死了。”她咯咯地笑着,霸道地撥開他放在鼠标上的手,自己移動鼠标看他在看什麽,全是英文,喬宛合跟小時候認字一樣,只念她看得懂的單詞,連蒙帶猜,仿佛是一個鑽石的訂單。
時東升笑起來:“勇氣可嘉。”
喬宛合白了他一眼,她聽得出他在笑話自己,傲嬌地哼了一聲。
嗅着嗅着,時東升的吻從她的額頭移到臉頰,又輕輕吻住了她,總好像親她不夠一樣,放開她時,她睜着雙大眼圓溜溜地看着他。時東升難得有些尴尬,問她:“看我幹什麽,不認識了?”
喬宛合一臉天真地說:“你好像想這件事想了很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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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東升淡淡一笑:“清楚就好,不要說出來。”
他豈止想這件事想了很久。
想起什麽,他問:“你打算什麽時候跟周瑾說?”
“說什麽?”喬宛合捏着他的手指,下意識問。
時東升颠了她一下:“你說呢?”
“我媽媽不想我這麽早談戀愛。”
時東升無語:“這叫什麽話,現在算什麽早,非要等到你畢業了才能談嗎?”
喬宛合擡頭看了他一眼:“如果我今天談的人不是你,你也會說幹嘛這麽早談戀愛。”
時東升被她問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那能一樣嗎?”
“那怎麽就不一樣了?”喬宛合呵了一聲,“男人。”
時東升說:“我勸你最好早點說,拖得太晚周瑾要是知道了被罵的還是你。”
喬宛合不解:“她為什麽要罵我啊?”
時東升也懶得跟她解釋裏面複雜的關系,一言以蔽之:“你媽不喜歡我。”
喬宛合哇哦了一聲,坐起來轉頭看他:“真的假的,你怎麽知道的?”
時東升都想嘆氣了:“算了,她來問你都推到我頭上,我去跟她說。”
“為什麽啊,你覺得我處理不好嗎?”
時東升說了一句:“我賭不起。”
喬宛合沒明白,時東升把筆記本合上,推她下來,催她去吹頭發。
“去把頭發吹幹,現在不吹幹你一會兒也不會去了。”
這種話還真不能說,最近流感泛濫,第二天起床喬宛合就說嗓子不舒服,時東升給她找了點中成藥沖劑,讓她多喝熱水。去公司前,時東升還是不放心,過來看她,摸了摸她額頭,溫度都正常。
喬宛合還睡着。時東升叫她:“跟我說句話。”
喬宛合鼻音濃重地問:“幹什麽啊?”
“我聽聽你的聲音。”
時東升想來想去不放心,叫了家庭醫生過來,給她開了些抗生素,喬宛合上午睡了一覺,中午就開始生龍活虎了。他在書房處理文件,她進進出出,搬了不少東西進來,在角落給自己造了一個窩,然後開始追劇。
下午時東升要去公司一趟,喬宛合一個人待着無聊,鬧着也要一起去。時東升不喜歡叫司機,自己開車過去,喬宛合坐在副駕駛座,感覺好像回到了之前坐他車去公司實習的日子,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她興高采烈道:“好熟悉的感覺啊,感覺好像又回到了從前。”
時東升點頭:“是,還是一樣吵。”
“好久沒看到孫姐姐了。我好想她啊。”
“那确實,他們也都很想你。”
喬宛合笑嘻嘻地說:“那當然了,我這麽厲害。”
很快她又犯愁:“他們要是知道我們關系怎麽辦啊?”
時東升覺得她很多擔心都是杞人憂天,知道了能有什麽,一來他們沒血緣關系,二來周瑾也不是他父親的合法妻子,從人倫和法律層面來說他們都是可以自由戀愛的。
時東升說:“知道就知道呗,這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喬宛合:“怪怪的。”
她知道哪裏怪,主要兩人還有一段年齡差,基本上時東升懂事的時候她還是個小不點,被時東升見過各種“醜态”,小時候她是真彪悍,撒潑都是在地上滾來滾去,每每想到自己這些形态落在時東升眼裏,她都覺得好難為情……時間能不能倒流呀……
到公司之後,喬宛合又體驗了一把狐假虎威的感覺,電梯都是他們先進,電梯裏總有人主動給他們讓空位,一路上都有人主動熱情地跟時東升打招呼,聲音高高低低地叫時總。
經過秘書處,孫秘書笑着跟他身後的喬宛合打招呼:“小喬今天怎麽有空過來,稀客啊。”
“孫姐姐,我想你們了所以來看看你們。”
時東升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她學校放假了,家裏閑得無聊非要跟來玩。”
進了他的辦公室,時東升脫掉西裝挂好,喬宛合一臉緊張地追問:“看出來了嗎,你覺得她們看出來了嗎?”
“能看出什麽,人家又沒有讀心術。”
他給了她一疊英文資料讓她自己看,不懂的地方标記好,一會兒一起問他。他去樓下跟品牌方開會。中途孫秘書隔三差五被時東升催着進來倒水送茶歇,看她坐在時東升的位置上對着文件念念有詞,寫寫畫畫,心想果然工作狂就是看不得任何人閑下來。
孫秘書悄咪咪地吐槽:“我一直覺得将來我們時總的小孩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小孩。”
喬宛合慘兮兮地想:現在他女朋友是天底下最可憐的女朋友。該學習還是學習,該背單詞還是背單詞,一點特權都沒有。
喬宛合唉聲嘆息,孫秘書悄然掩上辦公室門出去。
一直坐到下午五六點,時東升終于回來接她,這也是喬宛合一天最開心的時候,車上時東升會問她很多專業問題,她不懂的地方時東升也會一一解釋。
這總讓她有種小時候坐爸爸車放學回家的感覺,雖然她沒有這段經歷,跟時東升的相處卻很好地填補了這段空白。
開到車庫把車停好,喬宛合跟着時東升搭地下車庫的電梯上來。喬宛合忽然異想天開,跟時東升說:“我們玩個游戲。”
時東升一邊刷卡一邊問:“什麽游戲?”
“從現在開始,無論我說什麽你都要跟我說的一樣。”
“嗯?為什麽?”
“這就是游戲規則,反正我說什麽你就要說什麽。”
“就這樣?”
“嗯,就這樣。”
“嗯,就這樣。”
“對啊,現在開始。”
時東升忍着笑:“對啊,現在開始。”
“不要跟我學啊,現在才開始。”
“不要跟我學啊,現在才開始。”
喬宛合大叫:“根本不是這麽玩的,你要把我氣死了。”
時東升強忍着一字不差地說完了,才哈哈大笑起來。
喬宛合已經不想跟他說話了,他完全抓住了這個游戲的精髓:氣人。
兩人從電梯出來,喬宛合還是很不高興,嘟着嘴,時東升逗她笑,就在兩人拉拉扯扯來到公寓門口,另一部電梯裏剛好也出來一個人。
是周瑾,衣飾低調樸素,手臂間卻挽着一只稀有皮birkin,一臉沉默地看着他們。
喬宛合跟時東升關系好本來就是衆所周知的,推推拉拉也能當作是喬宛合在跟時東升撒嬌,只是因為喬宛合心虛,一見到媽媽的第一反應就是刷一下把時東升推開了。時東升回頭注意到周瑾在,沖她點了點頭。
周瑾本來還不知道女兒住在時東升這裏,聽蔣醫生說喬宛合感冒了,她才知道這件事,才知道這個地方。
說實話,剛知道的時候周瑾整顆心都是揪起來的。
喬宛合吶吶地叫了聲媽媽,周瑾跟她笑了笑:“蔣醫生跟我說你病了,我怎麽都不知道?”喬宛合心虛地根本不敢看她,小小聲解釋:“不是什麽大病啊媽媽,就是有點感冒。”
時東升沉默着開門,周瑾跟在他們身後進來。
站在客廳,周瑾看着沙發靠背上女兒亂丢的外套,桌上放着她平時跳舞常背的保溫水壺,玄關上吊着她那只灰色的雙肩包。
周瑾一顆心漸漸往下沉,只是光看她樣子沒人覺得反常,這個能籠絡住時家上下的女人,她太清楚如何做足表面功夫。
“這幾天你就住在你哥哥家裏啊,真是麻煩東升了。”說這些話時的周瑾仍是溫柔的,催促女兒快點收拾完行李,她的車就停在樓下,一會兒坐她的車走。
喬宛合去看時東升。時東升說:“你先回房間。”
喬宛合可憐巴巴地看了一眼媽媽,默默地回自己房間。
等女兒走了,周瑾才有點繃不住,直接跟時東升說:“當年的事婷婷什麽都不知道,這些年你也看在眼裏,她跟我過來還是個小baby。”
時東升給她倒了杯水,聽到這話看了她一眼:“你什麽意思?”
“當年寶龍跟我的事讓你心裏不舒服,但是我跟他确實沒有什麽。”周瑾脫力地坐下,自己千防萬防,哪裏能想到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時東升竟然跟自己女兒在一起,只要一想到這件事都能讓她倒吸一口冷氣。
“東升啊,你要是想報複就沖我來,房子、股票我什麽都不會要,求求你別打婷婷的主意。”周瑾是體面人,如果不是為了女兒,她也不會說這種話。
“婷婷就是個孩子,上一輩人的事情她什麽都不知道。”
時東升冷笑了一聲:“你覺得我跟她在一起是為了報複你,你是太擡舉你自己了還是太看不起她了?”
周瑾懶得跟他争,精疲力竭道:“婷婷我會帶走的,将來我會送她出國,她還小,很多事情分不清楚,我不會答應她跟你在一起。”
時東升壓住火:“那你有問過她的意見嗎?”
周瑾大喊:“她懂什麽,她最聽你的話,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時東升頓了頓,說:“那我對小喬怎麽樣你也看在眼裏。”他語氣嘲諷,“就算我想報複你,犯得着等到今天。拿小喬報複你,你以為你是誰?”
“就憑我是她媽,”周瑾暴怒,像個驟然發作的母獅子,“我是她最親的人!”
時東升忍無可忍:“那我不是嗎?她也是我唯一的親人!”
溝通無效,周瑾有點累了,坐回沙發,眼睛看着面前自己女兒的粉色水壺。
誰家二十多歲大姑娘的水壺還是迪士尼聯名款的,在母親的眼裏,她分明就還是個小孩子,天真爛漫,叫她怎麽可能放心。
“當初我帶着婷婷來你們時家的時候,我知道別人怎麽看我,但是我不在乎,別人都以為我為了錢和地位,對啊,我就是為了錢和地位,我就是要給我女兒最好的生活環境,給她最好的教育。”說着說着周瑾眼圈就紅了,“所以東升,這些年我很感謝你,你幫我照顧婷婷,拿她當親妹妹一樣。可是愛情到底不一樣,婷婷她還小,她根本不知道一次沖動的戀愛會帶來多麽難以承受的後果。”
時東升沉默半響,才啞聲道:“為什麽不問問小喬的意見?”
“不用了,我是她媽媽,我知道什麽是對她最好的決定。”
房間裏的喬宛合早聽到了他們的争吵,沉默地出現在房間門口。周瑾又恢複了人前儀态萬千的模樣,溫和道:“好了嗎,車在樓下等着了。”
喬宛合無助地回頭看時東升。而他站在那裏看着她,有點無力,有點疲倦的樣子。他知道自己是“鬥”不過周瑾的,她一直跟周瑾生活,沒有勇氣和能力剛跟母親作對。
他就這麽看着她。喬宛合第一次在時東升的眼中看到一種眼巴巴的味道。
喬宛合被周瑾拉着往外走,走到走廊的時候她站住了,走不動了。周瑾一回頭,才發現女兒滿臉都是水,哭得紅紅白白的。
“媽媽,我不要走。”
“我喜歡他,我不會後悔的。”
公寓裏自喬宛合走了之後一直都沒有開燈,時東升陷坐在沙發裏,不知道安靜了多長時間,聽到門口傳來的腳步聲,他猛然回頭,眼睛在看清喬宛合的瞬間亮起:“怎麽回來了?”
或許是因為沉默太久,他的嗓子聽起來有點啞。
喬宛合走過去,撲進他懷裏,把臉貼着他的胸口,把他抱得緊緊的,仿佛他們生下來就該是這樣。
“我跟媽媽說,要是她還逼我分手,我就哭給她看。”
“東升哥,我喜歡你。”
劇烈起伏的心跳聲中,時東升緊緊抱住了她。
他在愛裏放棄了強勢,她在愛中學會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