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來之前時東升跟馬場經理打過招呼,莊野剛好就在附近,特地把車開到莊園門口來接他們,喬宛合遠遠地叫了聲小莊哥,興沖沖跳下車,梅靜妍跟在她後面下來,漸漸意識過來事情是哪裏不對勁。
莊野領着喬宛合跟梅靜妍去馬廄挑馬。
梅靜妍回頭,看見時東升沒過來,遠遠地好像在跟誰打電話,不由問:“我哥不來嗎?”
莊野笑笑:“你哥的馬太金貴了,這裏養不起,放在別的馬場。”
寧城有錢人多,但富成如時家這樣的其實很少,像時東升,有自己的酒莊、名馬、游艇,但其實真要說窮奢極欲也算不上,時東升一年到頭也就那幾件襯衫,有時候還會自己下廚做早餐,顯山不露水。身為表妹的梅靜妍都不知道他養馬,還不是一般的馬,之前被送去香港參加奧運賽,拿過小組最好成績第三,據說祖上的血統都能追溯到英國前一任維多利亞女王時代。
還在梅靜妍選馬的時候,莊野已經讓馬場經理把喬宛合的馬牽了出來。
是的,喬宛合也有屬于自己的小馬,叫少只襪子,因為馬兒三蹄烏黑,一蹄雪白,喬宛合就給它取了這個名字。
是時東升送的,她因為出國留學的事一直低燒不好,為了讓她快點好起來,時東升就送了她一匹小馬。
這麽說可能會覺得有點不能理解,簡而言之:因為喬宛合生病了,時東升就送了她一匹馬。
這一刻梅靜妍才意識到,從她到時家開始,她見到的所有都跟她想的不太一樣。
她看着喬宛合的馬,這種感覺很微妙。
一個女孩,她既不姓時也不姓梅,跟着情婦母親寄居在時家。
在梅家她竟然有自己的房間,正對時東升的卧室,雖然時東升不常來這裏住,卻是标準的子女房格局,身為客人的梅靜妍只能寄人籬下,住在一樓的客房。
而且,她還有一匹屬于自己的馬,一匹毛發鮮亮、精神矍铄的名馬。
這未免太荒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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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梅靜妍剛來,等她們換好衣服,莊野專門叫了一個馬術老師帶着她練習,讓喬宛合自己先去馬場跑圈。
時東升挂完電話過來,站到場外的莊野身邊。
“你跟她說什麽?”時東升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莊野回頭笑笑:“我跟小喬妹妹的小秘密,不能告訴你。”
時東升冷哼。
“小喬妹妹好像不太開心,你又罵她了?”
一連被兩個人這麽說,時東升噎住:“我有經常罵她嗎?”
莊野笑笑:“倒也不經常,也就每天罵她二三四句吧。”
時東升冷冷地看着朋友。
莊野不逗他了:“有時候我也搞不懂你,你到底是想讓小喬喜歡你還是怕你,你要是想讓她喜歡你,就收起你那個後爹的樣子,你要是想讓她怕你,你做這些又何必呢?”
時東升面無表情道:“我做這些不是為了她喜歡我,她更沒有必要怕我。”
莊野心想:哥哥,現在嘴硬對你可沒有一點好處啊。
“對了,上次你不是帶小喬去濱灣新店嗎,記不記得鐘鼎文,就是鐘家養在外面的那個小兒子,看樣子對小喬有點意思,一直問我要她微信,你說我給還是不給。”
時東升也想了很久才想起來。
上個月莊野新開一家pub喊他過來玩,離小喬的大學還挺近,他順路接了小喬去他店裏坐了一會兒,結果趕上他一幫狐朋狗友都在。那天喬宛合有點感冒,時東升沒讓她喝酒,給她點了熱牛奶,想來那個姓鐘的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注意到她的。
時東升皺眉:“那個姓鐘的腦子沒問題吧,□□嗎?小喬才多大。”
莊野聽了直笑:“她多大,你說她多大,都念大學了大哥,大學生談個戀愛很正常。”
時東升愣了一下。
他在喬宛合成年之前接觸不多,記憶中模模糊糊是小喬十三四歲的樣子,小孩的臉頂着個半大人的身子。那個時候他讀完本科剛回國,每天在家聽她因為練琴被周瑾罵得鬼哭狼嚎,導致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對鋼琴有心理陰影,一直以為小孩彈鋼琴就該哭的。
後來有段時間他去瑞士看郎朗和一個小女孩同臺演出,他還奇怪呢,人家小孩怎麽就不哭。
那天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就記得仿佛是個黃昏,他在書房寫畢業論文,喬宛合悄無聲息地走進來,站到他背後,一聲不吭地,吓他一大跳。
“幹什麽,不去練琴了?”他不耐煩地問。
她說:“哥哥,我太餓了,我彈不動了。我必須要吃披薩。”
他從初中開始就在國外念書,基本上不怎麽回國,跟成年之前的喬宛合也沒有什麽接觸。他離開的時候喬宛合才三歲多,回來要麽去廣州的外婆家過年,要麽去新西蘭的姨媽家過暑假,回寧城的機會反而不多,所以他每次見到喬宛合都是匆匆一面,似乎總要比上一面大一點,一般人都是一歲一歲長的,但是他總覺得喬宛合是三歲三歲長大的,每次見到她的變化都特別大。
比起嚴厲的周瑾,剛回國的時東升對喬宛合來說完全是個新鮮面孔。
時東升皺眉問:“披薩你媽給你吃嗎?”
喬宛合猛點頭,時東升一看那小孩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撒謊。但他也懶得說什麽,真的給了她點了一家外燴餐廳的披薩。回家後被周瑾知道,竟然破天荒地沒罵她。
喬宛合由此得出經驗:雖然周瑾不準她吃任何垃圾食品,但只要是時東升點的或者買來的,周瑾從來都不會說什麽。在一個被嚴加管教的少女心裏,自然而然會選擇親近一個給她特權的大哥哥。
這些年,她也是真的很會做人家妹妹。
莊野看他鼻子不對鼻子,眼睛不對眼睛的樣子,心想,這人啊,注定都有劫數,時家公子呼風喚雨這些年,活該有此一劫。
“你一直看着她,當然不覺得她大。人家鐘鼎文心很誠的好嗎,追着我好幾天要小喬妹妹的微信。”
“誠他媽個屁,”能讓時東升爆粗口可見他氣得不輕,“還不是看小喬長得漂亮。”
莊野放聲大笑:“你也知道小喬漂亮,那能怪人家嗎?”
時東升沒理他的調侃,淡淡道:“這種小男生我見多了,膚淺幼稚,他今天說喜歡小喬,明天一樣會去追求別人。這種人只看得見漂亮的外表,他知道珍惜嗎?”
他猝然轉過頭來,眼中的感慨驚到了莊野,他一直以為時東升對喬宛合無非就是對妹妹的那種愛護,但是似乎事情不像他想的那麽簡單。
莊野說:“其實鐘鼎文也沒你說的那麽糟糕,人家要學歷有學歷,要長相有長相,雖然是私生子,但鐘家就這麽一個兒子,以後家産不給他還給誰,跟小喬不挺配……”說到這裏時東升冷不丁瞥了他一眼。
莊野一凜,不由收聲,過會兒想想又覺得好笑,“怎麽,這都不能說了?”
時東升來了一句:“她不一樣。”意思是說別拿私生子來比她。
莊野雖然跟他關系好,把兄弟一樣,照樣不敢得罪他,見他臉色沉郁,便改換了話題,不再提給小喬牽線搭橋的事。
那邊梅靜妍騎馬跑了一圈,自我感覺挺好,她高中的時候修過馬術課,參加過盛裝舞步賽,連馬術教練也誇她騎乘姿勢标準,要是平常,這種奉承話梅靜妍也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可今天,今天她是親眼見過喬宛合騎馬的樣子,給她造成了不小的沖擊,跟她這種花架子完全不同,喬宛合的協調性和平衡性非常好。馬術對基本功要求很高,真正上等的騎手往往是最了解自己馬匹的人,能在動作上和馬的運動節奏形成一致,這絕對不是二三十節馬術課能成就的事。
騎着馬,她跟馬術教練打聽:“喬小姐經常來這裏騎馬嗎?”
對方牽着馬辔,邊走邊說:“這家馬場剛開不久,喬小姐之前倒是常去山郊那邊的場子。這裏太遠了,時先生有事過來才會帶喬小姐一起。”
梅靜妍不動聲色地問:“這樣啊,我看時先生對這個喬小姐好像挺上心的。”
馬術教練渾然不覺對方在套自己的話,嗯了一聲,老老實實講:“可不是,喬小姐的馬術就是在時先生手上教的。”
“什麽?”
馬術教練不懂她震驚的點,以為她是不信時東升的騎術,便笑着說:“您別不信,時先生的馬術等級比我們這些教練都高,他要是去做教練,我們這群人都得餓死。”
在那之後梅靜妍再沒說過話。
等喬宛合野騎回來,莊野安排了臨湖餐廳吃飯,吃飯的時間裏梅靜妍特別安靜,喬宛合也什麽話,基本上就是兩個男人在聊,聊球賽、投資和地産之類的話題,吃完飯時東升送喬宛合回學校,不跟梅靜妍順路,就讓莊野送她回去。
馬場的停車場裏,喬宛合剛拉開後座的門剛想上去。時東升站在車外,拍了拍車頂:“真當我是司機啊,坐前面來!”喬宛合哦了一聲,乖乖去拉副駕駛座的門。
那邊梅靜妍也上了莊野的悍馬,在回城的路上,梅靜妍壓抑了一天的困惑終于忍不住:“莊野哥,我哥跟小喬到底是什麽關系啊?”她有點半開玩笑的樣子,“我怎麽感覺他對小喬可比對我這個親妹妹好太多了,小喬不會真的是我姨夫在外面生的私生女吧?”
莊野笑了:“是不是私生女我不知道,有一說一,你哥對小喬好的确實有些過分了,我都看不下去,特別是這兩年,我們都懷疑她其實不是你姨夫的私生女,她壓根就是你哥親生的。”
梅靜妍想笑,但是真的笑不出來:“莊野哥,那你不覺得奇怪嗎,小喬她親媽是我姨夫的小三,我哥怎麽可能對小喬這麽好啊,不得恨死她嗎,怎麽感覺我哥好像一點都不在乎呢。”
可能是圈子的問題,莊野對這種事看得倒是挺開的,他覺得其實時東升也有過糾結和痛苦的階段,最後他怎麽想的莊野不知道,但聽他今天這番話,他應該已經從父母的婚姻中解脫,徹底放過自己。
“那都是上一輩的事。我覺得東升這人吧,做生意的,格局跟普通人到底不一樣,他沒那麽小家子氣。”
梅靜妍忽然眼前一亮,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釋:“你是說我哥想讓小喬出道,所以才這麽照顧她。”
莊野打着哈哈:“這我就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