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喬宛合走了。
等時東升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一直看着辦公室門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目光深沉,孫秘書推門進來,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氣壓驟低,孫秘書戰戰兢兢地叫了一聲:“時總。”
時東升收回目光。她發現今天的時總心情好像不咋地。
小心翼翼地遞過文件讓他簽字。
時東升低頭翻了幾頁,握筆的手壓在紙上,似乎是随口問了一句:“小喬沒事吧?”
孫秘書很驚訝:“小喬?小喬怎麽了,她剛出去啊,看起來挺好的。”
時東升頓了一下,簽字的筆停住,意有所指道。
“她沒說什麽?”
孫秘書仔細想了想,才試探着問時東升:“時總,您是不是又罵她了?”
時東升敏感地擡起頭,露出标準的“老板不滿意臉”來:“什麽叫又,我有經常罵她嗎?”
孫秘書看自家老板那動辄得咎的模樣,心裏暗想:您倒是不罵她,可有時候您比罵了她還讓人難受,這不準那不行,活脫脫一個賈政轉世,您真要她舅舅我也認了,關鍵您也不是啊。
但畢竟是豪門家事,哪有她一個外人置喙的餘地,孫秘書小心翼翼道:“小喬其實夠乖了,又聽話又懂事,您不知道,她就是我的夢中情娃,我做夢都想生這麽一個女兒……”
時東升淡笑:“有這麽誇張?”
別人當着自己的面誇自家的娃,就算再高興也必須謙虛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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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時總,您是沒見過我弟弟,你要是見過我弟弟就知道現在小孩都是什麽德性,小喬這孩子已經夠好了。”
時東升搖頭:“我沒說她不好,我就是擔心……”
孫秘書好奇問:“您擔心什麽?”
他擔心什麽?
他沉默。
在時東升眼裏,這個世界專門設置了針對女性的無數誘惑,而漂亮女孩需要面對的往往更多。
當初喬宛合報考芭蕾舞專業的時候他就不贊同。他一直計劃送她出國,去他的母校讀法律或者生物化學,但她文化課成績一般,特別是英語和小語種。時東升也是服了,他見過可能理科不太好的女生,他就真的沒見過英語差成像她這樣的,每次糾正她英語發音能把時東升聽吐血。
最氣人的是她數學倒還挺好。
好像故意搞他一樣。
整個高中時東升給她請過無數家教。她是他們那所私立高中三年來唯一一個不上晚自習的學生。每天放學家裏準點來車接她去上家教,因為她臉皮薄不敢上課舉手提問,請來的家教每天輪流給她補習到十二點。
高三那年,時東升親自替她修改大學申請文書,又找曾經的院長給她寫推薦信,萬事具備,結果在臨出國前她卻開始發低燒,上吐下瀉,看了醫生說她年紀太小,精神壓力太大,身體負荷不了這個學習強度。
周瑾也不想唯一的女兒年紀小小就離開自己身邊,在她幾番勸阻下(當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出于對時東升的警惕,她實在想不出時家長子是出于什麽目的非要送自己女兒出國),出國這件事于是不了了之,最後喬宛合還是順着周瑾的意思考取了芭蕾舞專業。
在國外這十幾年,時東升自認為還算不上合格的feminism,但是他必須承認,這個世界對女性往往有更深的惡意。
況且……
況且還有周瑾這樣一個母親。
一個失敗的、德行有虧的母親,會帶給孩子特別是女兒什麽不好的影響,如果有天喬宛合也堕落……
時東升狠狠地閉上眼。
開學不久,綜藝節目《造神》第一季第一期如約上線,主要內容就是練習生自我介紹,才藝表演,由導師給各位練習生的資質進行評級。
喬宛合跟宿舍幾個女孩一起追了節目第一期,節目前期宣傳做的很好,熱度很高,基本上喬宛合認識的朋友都在追這個綜藝。
每次出現沈俊一的鏡頭,喬宛合感覺自己緊張地要喘不過氣,手心出汗,比自己當年參加藝考還要緊張。鏡頭下的沈俊一穿着統一的練習生制服,安靜地坐在席位裏,看着其他練習生表演節目,俊美不似真人。
汪丹丹她們也注意到了,激動道:“诶喲,這個小哥哥好帥啊。”
确實帥的有些過分了,基本上每次被鏡頭掃到,彈幕都會刷過一片尖叫,“太帥了吧這誰啊哪家公司的?”“我天這人是真人嗎,真的有人長這樣嗎?”
緊張的只有喬宛合。
才藝展示他被排在第二十,展示的是他自己編的一段街舞,導師客觀點評了一句:長得挺帥,舞蹈一般。
沈俊一也很謙虛地表示自己根本沒有舞蹈功底,都是這半年速成練習。
一番讨論後,被分到了b級。
當晚節目組相關的話題上了熱搜,其中就有關于沈俊一的讨論,好壞參半,有誇他帥的,說從他身上看見了娛樂圈未來希望,也有說他跳舞太油,在線跪求一雙沒看過他舞蹈的眼睛。
互聯網的環境就是這樣,喜歡的特別喜歡,讨厭的恨不得他去死。可作為朋友的喬宛合每次看到這種評論還是會很揪心,她當然沒跟任何人說起自己跟沈俊一認識,畢竟現實跟網絡有壁,說了別人可能都不會信,還會給沈俊一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開學沒兩周就是時寶龍大壽。按照以往,時寶龍的壽宴都會提前兩天在自家酒店請生意場上的朋友,農歷那天才是家宴。
說是家宴,到的人也不會少。時家家大業大,時寶龍行三,上面兩個姐姐,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每次時寶龍過壽,客居廣州各地的親戚都會過來寧城給他慶生。
臨近午間,客人陸陸續續到齊,周瑾跟阿嬷負責接待廣東來的幾個窮親戚,時家這些個兄弟姐妹全靠時寶龍接濟,混得這樣還看不起周瑾,一口一個周小姐叫着。
周瑾也是沉的住氣,臉上始終笑意盈盈,親熱地招呼遠道而來的客人。
又讓司機去把喬宛合接來這裏。
喬宛合到的時候整個中華廳都坐滿了親戚朋友,周瑾陪着時寶龍周旋在客人中間,喬宛合自己找了個位置,這兩天系裏大彩排,喬宛合幾天都沒有休息好,獨自坐在席間的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奄奄的。
時東升帶着梅靜妍已經到了,遠遠地看見喬宛合趴在桌上,沒精打采,周瑾一下一下摸着她頭,像摸一只小狗。時家的人都挺不待見這對母女的,跟她同齡的小輩們自然也不會去搭理身為女兒的喬宛合。
在這種氛圍下,這對母女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梅靜妍其實挺搞不懂這對母女的,既然知道沒人待見她們,還來這裏幹什麽?
時東升往那邊看了好幾眼,終于還是撇下親朋好友,走過來問周瑾:“她怎麽了?”
周瑾也有點受寵若驚,她一直覺得時東升對自己女兒似乎格外照顧,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是這時候這種關注反而是她需要的,特別是當着這麽多冷眼看她們母女笑話的時家人面。
她解釋:“說是昨晚沒睡好,困了。”
時東升皺眉:“就是困了?人不難受吧?”
周瑾推了女兒一下:“說啊,難不難受,你哥哥問你話呢。”
旁邊坐的近的幾個親戚不動聲色地聽着,心中不由暗潮湧動。
當年時寶龍前妻病故,時寶龍接周瑾進門,別人都以為是要娶她的意思,哪怕時寶龍再三否認澄清,可是梅家死活不同意,鬧得整個寧城人盡皆知,揚言只要周瑾進時家梅家就從華影退股,還特地把當時在國外念書的時東升叫回國內。面對一臉冷漠的兒子,時寶龍只覺無奈,有段時間徹底斷了跟周瑾的聯系。
梅家人倒是想不到,幾年功夫周瑾不僅把時寶龍迷得神魂颠倒,連他兒子也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這一口一個你哥哥,不知道喬宛合身份的還真可能以為這是嫡親的兩兄妹呢。
梅靜妍也是看不明白了,她以為時東升關心周瑾母女是做給時寶龍看的,問題時寶龍也不在啊,這算怎麽回事?
喬宛合悶悶地說:“沒有,就是困。”
“說話的時候看着人,怎麽這麽沒禮貌?”周瑾批評她。
喬宛合看人的樣子一整個就是茫。
時東升看了看她,又跟周瑾說:“她要是困讓她先去樓上睡一會兒,反正吃飯還早。”
喬宛合搖頭:“一會兒要去看馬。”
其實是去騎馬。小時候喬宛合很怕那種高頭大馬,害怕會被踩死,為了培養她這個興趣愛好,周瑾從小就騙她說去馬場看小馬,等大了喬宛合也沒改過口來。
時東升也知道她要去騎馬,忍不住說:“都困成這樣了還去騎馬?不怕摔下來?”
喬宛合被他一罵,立刻改口:“那我不去了。”
時東升也不明白自己什麽意思,反正就是她不聽話心煩,她像現在這麽聽話更煩,冷冷道:“想去就去,我不讓你去了嗎?一會兒我去城東辦事,順路送你過去。”
周瑾連忙示意女兒:“快謝謝你哥哥。”
喬宛合又不想坐他的車,只好悶悶地說謝謝。
梅靜妍看了看自己哥哥,又看了看喬宛合,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等時寶龍壽宴結束,把幾個親戚送到酒店跟機場。時東升反正下午也沒事,就開車帶她們過去,馬場還是他朋友莊野開的,開在郊區。
莊家跟時家算世交,他大學畢業之後就下海做保險,最近才炒起地皮做起了房地産生意。喬宛合之前常去的馬場也是莊野經營的,跟連鎖一樣,因為時寶龍跟莊野父親的關系,喬宛合跟莊野也很親近。
越往馬場開,梅靜妍就變得越安靜,這一路時東升問了喬宛合很多學習上的事情。
反正除了時東升自己,這車裏沒有一個人是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