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恩人
恩人
拉亞怔愣了幾秒,随即揉了揉他的小腦袋瓜,目光前所未有的溫柔,安撫道,“不會的,他很好的,只是和伯格一樣生病了。”
“ke,可···”伯格着急地雙眼通紅。
“這樣吧,我只偷偷地告訴伯格一個人,這可是我一個人的秘密。”拉亞眉眼彎彎,故意賣關子道,“要幫我保密哦。”
伯格擡着眸,直直地看着她,等待着下文。
“姐姐小時候發生過很糟糕的事情,被壞人欺負的很慘呢。如果不是那位哥哥出現,及時地救了我,伯格說不定就沒有機會見到姐姐了。”
拉亞說的那樣輕描淡寫,就好像曾經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痛苦折磨已經過去了很遠似的;就好像那些變态的折磨,施加在自己身上血淋淋的疤痕已經消失了似的。
伯格松開拽着她的衣角。
拉亞溫柔一笑,堪堪比三月的桃花,幹淨純潔。
“他真的很好哦,把欺負姐姐的壞蛋全都打跑了。不過他到現在沒認出我來,我之前問起他的時候,他好像已經把小時候的事情都忘光了。”
“怎麽會有這麽笨的人呢,對吧?”
伯格見她這麽寬慰自己,只能暫時放下心裏的不安。
“好了,不說這些了。”拉亞拽過被子,把他的小腿橫到床上,“睡吧,晚點兒我再叫醒伯格,你需要休息。”
伯格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軟枕邊是他熟悉的溫暖香氣,讓人不自覺地想要放松。
“我就在這裏陪着你。”她善解人意道。
伯格不易察覺地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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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亞拍了拍他,把他的手機放在床頭櫃,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等他睡着了之後才離開。
她看了眼時間,這麽一圈下來,已經4點多了。
睡衣可以暫時穿shadow的,衣服她已經放進一樓的洗衣機裏在洗了。
還需要再準備幾身換洗的衣物和鞋子。
洗衣服之前她就已經看好了尺寸,一會兒直接出去買現成的就可以,就是不知道這孩子喜歡什麽樣子的。
她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關上門。
把碗筷收拾到廚房,簡單的清洗過後,她就拿了鑰匙出門了。
百貨大廈離這裏不算近,開車至少也要半個小時,她沒有再像之前買菜一樣選擇步行。
地下車庫,她找到自己那輛白色本田,醫院開的檢查單子還放在副駕駛座位上。她呆呆地盯了幾秒,才彎腰,将檢查的片子折疊收到抽屜裏。
插入鑰匙,放下手剎,将車開出。
她的神色平靜,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人心真的是說痊愈就能立刻痊愈的東西嗎?
她想,自己或許從沒有自己說的那麽堅強。
拉亞開車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地走神,就像她今天出門沒有帶鑰匙一樣。
這樣的日子她還能堅持多久呢?
也許是一年,一個月,一周···
又或者就是今天。
是因為剛才和伯格講以前的事情,分神了嗎?
回憶一幕幕地浮現在腦海中,歇斯底裏的,無處哭訴的,絕望到崩潰的。
她和伯格一樣,都是家族的私生女。
本家的孩子衆多,誰又會想起她來呢。母親很愛自己,只是這份母愛在她的愛情和懦弱下,所剩無幾了。
5歲那年,閑院家有意結識山口組的人,借此插手灰色邊緣的買賣。在熟人關系的介紹下,認識了當時筱田廸手下的松浦繁明,松浦組的組長。
松浦繁明50多歲,那個時候的自己都可以當她的孫女了。事實上,他有很多的幹孫女,都是從不知道什麽地方搜刮來的,他和其他人把這些女孩子們聚集在一個叫‘天空之城’的地方,男人們互相交換自己的玩具,而這些玩具每年不知道被玩壞多少,又被折磨死多少。
閑院家在世家大族中根本排不上號,更不可能只是送來了幾個幼女就能得了松浦繁明的青睐。再加上當時家族危機,他們哪裏有錢可以找來年輕聽話,又不會把事情鬧大的女孩子?
總算,對自己漠不關心的父親發現了她的存在,找到了她作為一個家族私生女的僅存價值。
她做的很好,在去掉半條命後,松浦繁明終于看到了閑院家的忠心,在生意上的事情為他們放了道口子,暗中給他們保駕護航。
有了山口組這棵大樹,閑院家不僅成功度過了他們的危機,生意也越發的蒸蒸日上。
母親每天淚流滿面卻什麽都做不了,只剩下茍延殘喘,活在暗無天日中,被當做棄子的自己。
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做什麽呢?
是被鞭打的身上沒有一塊好的地方,擺成他們順眼的姿勢?還是被逼着吃那些惡心肮髒的東西?
沒有尊嚴,像狗一樣卑躬屈膝當做玩物,連活着的意志都要一點點地被磨光了。
無數的夜晚,她都會想辦法找到一個那些男人不容易發現的地方,然後戰戰兢兢地等待着天亮,祈禱他們能從那些孩子中遺忘自己。
這樣,就能少被折磨一點兒了。
這樣,就能多一點兒活着的盼頭了。
可是——
這樣的曙光從未降臨到自己身上過,更多的時候,她會被拿着電棍和鎖鏈的男人找到,他們像是瞄準了獵物的獵人,沖着自己露出貪婪兇狠的目光,然後折磨着她,大笑着将她吞之入腹。
惡心。
髒的她甚至洗不幹淨自己。
人生漸漸成了一潭腐臭的死水,活着徹底無望的時候,shadow出現了。
那天的他就像個天神,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即使他的本意是為了另一個女孩子,即使自己于他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
可他還是拯救了瀕死的自己,或許對他來說只是個順手,又或者是無心之舉。但對自己來說,他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她荒蕪如幹草般無趣的人生,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準确點兒來說應該是,這條命都是他給自己的。
那些仗着權勢富貴肆意地欺辱,擺弄她們人生的人被吓得瑟瑟發抖,只知道求饒。他一把大火燒了那個名叫‘天空之城’的地獄,把她帶回人間。
事後,她曾經想要找過他,只是在了解他姓赤司後,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就徹底打消了。
那樣的人,并不需要她做什麽來報答他。
原本只是想要作為一個畫家的粉絲,默默關心他的,可誰曾想——
陰差陽錯之後,自己旁敲側聽地和他打探過,甚至企圖讓他回想起當初的事情。可是他全然沒有印象,只是說‘天空之城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拉亞倒車入庫,把車停在商廈的停車場中,走神。
嫁給他,到底是感激他當年的拯救,還是真的喜歡這個人?
她最開始,只是想要來幫他治療淡漠症的不是嗎?
是自己太貪心,以至于忘了最初的目的了嗎?
她這些年看的明明很清楚,他心底憧憬地···其實從來不是她。
拉亞呼吸鈍痛,酸澀蔓延開來。
是啊,他喜歡地從來不是自己。
自己除了做些微不足道,力所能及的小事,來報答他的恩情之外,什麽都給不了他。
有緣能陪他走過一段路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她該知足的。
再多的,就不是她該想的了。
——————
嘈雜的酒吧,舞池裏瘋狂舞動着年輕的音律,男人和女人沉迷于燈紅酒綠之中,忘我地宣洩着各自的煩惱和瑣碎,似乎只要大醉一場,所有的世俗之事都能輕易地抛之腦後。
酒精是麻痹人神經最好的利器。
二樓的包廂中,米安脫光了衣服,不着寸縷地環着胸,跪坐在矮桌上,她擺着妖嬈魅惑的姿勢,白皙的肌膚上挂着淅淅瀝瀝的紅酒,從濕淋淋的發絲到塗着紅指甲油的腳丫,一颦一笑淨是風姿動人,如同蠱惑惡魔的妖精,酒肉美女莫過于此。
她的身邊倒着數不清的紅酒空瓶,每一瓶拿出來都是普通人兩年的年薪,他卻像丢垃圾一樣地倒在自己身上。
米安冷地發抖,又覺得自己醉了,臉頰緋紅,腦袋也迷迷糊糊的。
她想要睡覺,想要停下這種羞恥的行為,可是她不敢開口阻止。
對面——
Shadow摘掉用來裝飾的眼鏡,用夾子把礙眼的頭簾往後別住,左手端着調色的畫盤,咬着一根畫筆,右手拿着另一根酒紅色的畫筆勾勒着女人的輪廓,他的神情專注,眼睛眨也不眨,幽深地凝視着畫布。
他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只剩下一成不變的陰森和麻木。如同不渡衆生的神佛,不悲不喜地擺弄着世間一切有趣又漂亮的生靈。
米安明明沒有喝一點兒紅酒,是因為坐在冰涼酒水中的緣故嗎?她感覺自己的呼吸在一點點兒被褫奪,胸口發悶,身體裏看不見的生命力被無情地抽走,奪取,整個人接近枯涸。
她越來越像是畫裏的人,動彈不得,周圍潮濕陰冷,有幹枯的手骨在撕扯着自己的腳,沙啞地說着‘快跑,快跑···’
無形的囚籠籠罩在頭頂,四肢被紅酒粘合在身體上,仿佛怎麽也洗不幹淨了。
是她眼花了嗎?
紅酒的顏色,越來越像血了。
她身上的都是血嗎?四肢好痛,脖頸被鋒利的絲線拉扯着,即将斷裂。
粘稠,腥熱。
Shadow的畫布上,被獻祭在祭壇上的神女癡迷于恐懼,身旁的劊子手露出猙獰殘忍地笑容,四分五裂地殘肢落在肮髒的血泊中,她的掌心是一顆供給死神的漂亮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