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煦·榆
煦·榆
方歆和陸煦在一起4年,雖然深受他照顧,生活能力不增反減,但是說漂亮話的能力可謂突飛猛進。這不,她一番大女主式的分手宣言已經被幾位見證了現場的閨蜜經典傳唱了。特別是當時在最前排看戲的楚銀晴,一直誇她是“清醒的神!”
“不過……最後一句有點拉胯。”楚大小姐進行了一波複盤點評,像個嚴謹認真的大導演,“然後,甩給渣男定情信物那一段整個垮掉!”
是的,方歆還是那個方歆,能強撐着打到80%,但最後20%還是不免……狗急跳牆。那天的對話本該在格局大開的“海闊天空”停掉,但因為前男友頗有禮貌的一句:“謝謝,你照顧好自己。”把她整得破了大防,害她又口不擇言一樣地開始打腫臉充胖子。
“不牢陸總挂心,不瞞你說,我在這兒的确遇到了更合适的人,大概你下次來C城就是我的婚禮了吧。”她心虛地把這話說完了,就看到那人嘴角漫起一絲笑意,她就知道她露餡了。
陸煦這個人慣會以柔克剛,以守為攻了!當下,她就決定必須得做點兒什麽來表明自己分手的決心了,所以她一邊在自己的包裏翻翻找找,一邊冷笑道:“對了,為了防止我男朋友誤會什麽,之前你送我的琥珀,現在還給你!”
她話音剛落,果然看到陸煦的臉色忽然變得有點難看,大仇得報的喜悅蔓延了一秒,兩秒,三秒……然後她笑容僵住了,腳指頭開始扣起尴尬城堡了……
“開什麽玩笑,那破玩意兒我早扔了。現在沒東西給你了!”
她輕咳了一聲找回了自己的威嚴,感覺自己剛剛那一套簡直就像個拙劣的喜劇演員,所以連那人的表情都不想看了,立刻轉過身拉上閨蜜就匆匆逃離了現場。
中門對狙最後發揮不佳就算了,方歆回到家再去找的時候竟然發現那琥珀不是她忘帶了,而是真的丢了。和那玩意兒一起消失的,還有一直裝這東西的容器——一個小布包,以及一支口紅。她平時是有點丢三落四,但是這一套東西她一直都寶貝得跟護身符似的,怎麽也想不出她到底是丢哪兒了。
護身符丢失也确實影響了她的事業運,周一她就被上司叫到辦公室裏賞了一大口黑鍋,說她最近忙中出錯,不像一個成熟的戰略投資人。方歆內心OS:您也知道是忙中出錯啊,都忙到這個程度了怎麽可能不出錯啊啊啊啊啊!
上司一向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只是巴掌是實打實地挨上了,甜棗她着實無福消受。
這老哥怎麽就忽然讓她開始盯煦·榆了呢?大哥您還記得我司是社交軟件起家,目前投資方向也主要布局在生活服務和金融賽道嗎?和煦·榆的主營業務完全八竿子打不着啊……
上司顯然是看出了她的疑問,發慈悲似的點撥了她兩下:“這家公司有政策支持,況且面向鄉村,有利于下沉市場的開發。”
懂了,這下全懂了。領導高瞻遠矚,的确不是她一個光盯着價值鏈找項目的人所能匹敵的。但方歆只有一個問題:“或許能讓Tracy組來做煦·榆這個項目嗎?我們組最近正好在跟‘她說’那個項目,可能有點忙不開。”
上司聽了她這托詞不由得笑了起來,意味深長道:“Faye你可從來不和我叫苦的。”
的确,小鎮做題家方歆最大的優勢就是吃苦耐勞,這三年承擔了不少髒活累活,因此頗得上司賞識,在仕途基本順利的背後,也吸引了越來越多難啃的骨頭。
“行,我知道了。”她咬牙切齒地回答,上司也滿意地點了點頭,一副“還是我的好學生Faye”的樣子搞得她一陣惡寒。當然,最令她感到不适的,是她還得拿出專業能力對前男友這破公司進行一番深入剖析!
大學期間,方歆專注在自己專業領域卷生卷死的時候,陸煦就主打一個不務正業。他長得一副白面書生樣,穿得也是簡單樸素的,即使在模拟投資課上賺了個盆滿缽滿,也都是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自然和他們經濟學院的同學玩不到一起去,反而通過各種社團、老鄉會和學生組織的渠道,認識了一大幫外院的朋友。
究竟是朋友優于戀人、還是戀人優于朋友?在這個問題上,他們倆個應該都會默契地選擇前者。所以他們一直都不是如膠似漆的小情侶,反而是會把雙方的朋友圈做個交融,很多時候都是一大幫人一起出去玩的。所以當時當年互聯網+創新創業大賽,陸煦和他幾個朋友沒日沒夜地幹最後拿了金獎,方歆也由衷地為他們驕傲,為他們自豪。只是她沒想到,就是這破比賽埋下了禍根。
後來,陸煦工作不順利打算自主創業。方歆一百個支持,還通過自己剛剛建立起來的人脈試圖幫他。但是她沒想到陸煦回了趟家之後就再也不回來了,最後施舍了她一通電話便杳無音信。
方歆現在都能背得出那通電話的內容,帶着陸煦式的沉着冷靜,說他決定要去岚縣和他朋友一起創業,她可以自行處置他們合租房裏他的物品。
他陸煦一向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但是當時的方歆卻感覺天要塌了,天旋地轉的她甚至還卑微地說出了這種話:“好呀,那我等你,你要花多少時間我都等你回來。”她現在回憶起來都真的很想給自己兩個大耳光。
因為她的一片赤誠換來了對方一句:“小方,我不會回去了。我有我想過的生活,你也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吧。我們分手吧。”再之後就是電話“嘟嘟嘟”的忙音了。
她一直都是個神經大條的人,大概擁有現在很流行的“鈍感力”,所以她也只是沒反應過來似的把電話從耳邊取了下來,然後很自然地關燈睡覺。
陸煦當時走了快半個月,她也漸漸習慣一個人在那冷冰冰的被窩裏入睡了。
第二天她平靜地洗去了臉上的眼淚,又多用了點兒粉遮住淚痕,如往常一樣上了一天的班,臨睡前想要給男朋友打個晚安電話時才發現這人已經把她拉黑了。
直到此刻,她才恍然大悟,她再也不能和他抱怨工作中的煩心事了,因為他們已經分手了。
陸煦人如其名是個暖男,在日常的相處中也從來都是讓着她、照顧她、什麽事情都是“聽小方的!”,但只有兩次是格外霸道的:一次是表白,一次是分手。
他從不肯聽聽她的建議,就志在必得般地喜歡上她,然後又游刃有餘地抽身而去宣告結束。
她其實早就看出來了,陸煦這個人看上去謙謙公子,實際上自負得厲害,沒有人能左右他的決策。他願意聽她的,是因為他還愛她;而他現在決絕地把她丢開了,是因為他不再愛她了。
她早就知道了,可還是又被困了3年。
所以她該感謝陸煦在校友沙龍上的那番話,她終于放過了自己,也能夠很平靜地和閨蜜吐槽這事了。只是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令閨蜜得出這樣的結論。
“我去,陸煦不會真是彎的吧?”
……她頗為無奈地瞟了一眼提出這猜想的閨蜜的頭像,被這人整得什麽傷感情緒都沒了。
“救命,音音,我越想越覺得是啊。你看,他留岚縣肯定是因為戚烨霖吧,不是為了給他做政績,他去那鳥不拉屎的地方幹嘛?你再看他那公司名字,煦·榆,gay裏gay氣的,這就是他和詹華榆的愛情結晶吧!我就看校友日那天他倆眉來眼去,不對勁得很!”
王一楠顯然已經把自己說服了,不管群裏的另外兩個人再怎麽敲省略號,她還是連刷了十幾條消息。關鍵時刻還得是範書婷靠點兒譜:“音音你別想了,飛歌前兩天宣布參與煦·榆的C輪融資後終于挽救了股價。被納入飛歌版圖的話,你上司也該死心了。”
方歆非常認同閨蜜對互聯網公司的判斷,但非常不認同閨蜜對她上司的判斷:“錯了範範,我上司更瘋了……”
她上司簡直就是個專門盯着飛歌的大毒唯!飛歌有的,他肯定要有,飛歌還沒拿到的,他當然要搶過來!這不,難啃的骨頭就這麽丢給她了:“Faye你想個辦法,我希望最終能控股煦·榆。”
控股控股!控你大爺啊!!!方歆的內心已經在破口大罵了。
他上司眼光毒辣,信心堅定,但是錯就錯在不了解陸煦。她前男友一向放蕩不羁愛自由,創業的主要目的也是不想被人管着,此次聯系飛歌易邵誼而不是她方歆,也當然不是什麽公私不分的原因。飛歌今年業績不佳,急需釋放一個利好消息,所以潛力股煦·榆大概率可以用一個比較低的控制權來換飛歌背書。這簡直正中陸煦紅心。
況且,她3年前都沒有哭着喊着求那個男人回來,現在讓她怎麽想辦法叫陸煦做他們靈迅的小兒子啊?
“或許美人計可行?”熱心人王一楠再次給出象牙塔式玄幻建議,群裏再次刷起了一大串一大串的省略號。方歆心累地倒在了自己的大床上,完全不想理這神經巨條。
她一個大甲方可從來不幹直接跪舔的事,再有潛力的創業公司也不做!不過,她可真的得想個好辦法,既能夠交領導的差,同時還不能讓前男友以為她念念不忘故意找他的茬兒……
這樣想着,她便發了個信息給手下的人:“Jessica,幫我打聽一下哪家投行在負責煦·榆的IP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