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總
陸總
什麽陸煦,陸什麽煦,陸煦什麽?拜拜了您吶!在觀看青春洋溢的社團表演時,方歆的心理活動如上。欣卿的孩子真是一屆比一屆好看了啊,這俊男靓女的,看着就是養眼!
在方歆地獄一樣的高中三年,看各個高校的花邊新聞成為了她唯一的樂趣。比如磕一磕B大、T大和F大的三角CP呀,調侃調侃top5有10所高校啊,看看揭秘W大的食堂到底有多好吃的安利貼之類的。但衆多花邊裏,最能激起她探究興趣的是“欣卿入學兩道關:高考關、顏值關”這經久不衰的讨論。
究竟是俊男美女們自發選擇了欣卿,還是這金光閃閃的私立大學只會吸引光鮮亮麗的人,這一問題大概會成為全國的未解之謎。但對于當時的方歆同學來說,考出了個被所有大學争着搶着要的省狀元,當然要選擇一家出價最高,而且還最能證明自己文體兩開花的學校了。
所以她便拿着這不可思議的人生第一桶金,踏入了欣卿,并在之後的四年深刻感受到了“井底之蛙”這四個字該怎麽寫。
就比如眼前這位,正一邊熱情地抱着她一邊用刺耳的魔音來攻擊她的閨蜜,就是他們那屆高不可攀的四位校花之首,人品、相貌、家世、能力,各方面都是碾壓級別的那種。當然,也是第一次見面就把她的名字讀了半邊的室友,只是大小姐現在不肯承認這事了。
“歆歆!啊啊啊啊啊!我的歆歆!”畢業後許久未見的閨蜜顯然是不知道該把她怎麽辦好了,先是鬼叫了一通之後又開啓了各式各樣的彩虹屁,“不愧是高端投資人了呀,美的美的!這件衣服好稱你膚色啊,我好喜歡你這個耳環哦,這個是Volen的最新款項鏈吧,我也得去整一條!”
方歆對着這一通贊美着實有點不知道說什麽好。她每天在看在投的可是創業公司!又不是……什麽時尚美妝博主!
顯然,閨蜜旁邊的那個少年也覺得有點無語,正微微蹙着眉頭觀看着女孩子之間的久別重逢。方歆瞟到了他的工作證,對在欣卿出現這種極品帥哥一點也不意外。
閨蜜終于短暫的從久別重逢之間抽離了一下,猛地拉過旁邊的少年開啓人物介紹:“哦,忘了介紹,這我弟弟,你應該在我婚禮上見過的?”
方歆愣了一下,顯然對方也不怎麽記得她,但還是得體地伸出了一只手開啓社交。聽他報過名字之後她才稍微有了那麽點印象,只是……
閨蜜讀懂了她這複雜的表情,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弟弟那無比中二的亞麻色頭發,抱怨道:“哎呀,他最近叛逆期,就喜歡搞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方歆看到那被內涵了的少年哀怨地斜了姐姐一眼,一副潮男的事你少管的樣子,有點好笑。
閨蜜很快翻過了弟弟的話題和她聊起了之前的事:“我剛剛去社團集市那邊逛了逛,野外科考社還在诶,你這個副社長也可以放心啦。”
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方歆及時掩蓋好了自己的情緒,輕描淡寫地接了句:“真好呀。”
楚銀晴顯然比王一楠要更能走近她內心一些,當下就看出了她表情不太對,想說點什麽似乎又看到旁邊的少年着實礙眼,便大大咧咧地推了推那潮男的胳膊,頤指氣使:“小翔,去給姐姐們買冰淇淋吧,我要抹茶的,她要紅豆的,再去買一支海鹽的吧!”
潮男弟弟吸了幾口氣,最終還是迫于姐姐的淫威忍氣吞聲地離開了。方歆更想笑了,但是笑完之後又有點落寞。因為幾年前扮演這種受氣包角色的,就是陸煦吧。
“歆歆,你看到安排了吧。我晚上沙龍結束之後直接去找你們唱K吧。”閨蜜挽了一下她的胳膊,輕輕把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你不用為了陪我,看到……你不想看的人。”
她不想看到的人,一個提到這個人要打一串省略號的人。方歆沒想到陸煦在閨蜜團裏的風評被自己搞成了這樣,不禁想要檢讨一下,3年前那個要強的自己到底在分手後把前男友妖魔化成了什麽啊?
可如果他真的那麽不堪,為什麽她又總想到的是那個人溫暖的善意呢?
雖然……她也只是偶爾想想罷了。
“沒事的青青,我倆和平分手,都是同學也不能老死不相往來呀。”方歆忍不住為某人挽了個尊,但很快又找了一個體面的成年人理由,“但範範下午到嘛,我和楠楠就打算陪她逛逛,看你沙龍快結束的時候再一起來接你吧。”
閨蜜沒再說什麽,只是默默用手攥了攥她的胳膊,似乎也并不想戳穿她什麽僞裝,兩個人一起安靜地看着臺上的脫口秀表演,等待着去洗手間的第三個閨蜜和冰淇淋外賣小哥。
午餐後,大忙人楚銀晴和她弟弟要去準備校友獎學金頒獎典禮了,幸運兒王一楠抽到了戲劇社的票,打算去小劇場看一波校友日特供大劇《戀愛的犀牛》。方歆沒那麽有閑情逸致,寧可在校園裏晃蕩一個小時也不想進去浪費時間。于是兩人便約定了出發去和範範會和的時間,就各奔東西了。
不過,說到自由閑逛,方歆也沒有什麽特別想要打卡的地方,她不是戀舊的人。
上午校園廣播裏有個話題叫如果現在給大家一次穿越到大學入學那年的機會,各位校友最想彌補的遺憾是什麽。方歆聽着那五花八門的答案,心裏卻在想着,她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拒絕這次機會,因為她一點也不想看到7年前的那個土妞了。
厭惡着過去的自己,卻對未來的自己充滿着希望。方歆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鬼使神差地還是走到了閨蜜上午說的那個社團集市,來到了野外科考社的攤位面前,他們一般習慣稱之為野考社。考不考的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去公費爬山,這也是從大山溝溝裏出來的方歆的唯一愛好了。
正昏昏欲睡的值班部員看到她來,連忙起身解釋:“學姐不好意思,現在正好是社團休息時間,如果要參與知識答題兌換項鏈的活動可能要到下午15:30後。”
現在野考還搞這麽花裏胡哨的東西嗎……方歆看着手邊的東西,對現在孩子的創意表示了一些接受無能,但也連忙做出一副友善學姐的樣子:“沒關系的,你休息好了,我就随便轉轉。”說着便認真端詳起了眼前的動物标本。
“emm……文創我做不了主,但也不能晾着學姐呀。”認真負責的小朋友着實接受不了尴尬,很快想出了辦法,“要不,我給學姐出題,如果學姐答對了5道題,我把這個野考特供汽水送給學姐吧?”
面對着這個乙方潛質突出的孩子,常年作為大甲方的方歆忽然有點心軟,當即也就不好吐槽這所謂的特供汽水就是可口可樂貼标這回事了。套殼嘛,她見多了複雜把戲,對這大道至簡式的學生套路忽然有了點兒興趣,所以便興沖沖地點了點頭。
大概這社團休息時間是全校周知的,因為方歆答了許久的題也不見人來,還聽到那小部員拿她沒辦法似的地說了好幾遍:“學姐不要趁着人少就耍賴嘛。”
是的,原野考社副社長的寶刀已經生鏽了,都快把他們的儲備問題答完了才堪堪完成了3道題。而之所以厚着臉皮還沒放棄,并不是她有多想喝那汽水,只是她莫名其妙的勝負欲接受不了自己無法在這麽蠢的游戲中獲勝,所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再換一道題!下一道我一定會!”
“啊啊啊被學姐打敗了。”小部員哭笑不得地把那套牌可樂遞給她,彬彬有禮地要把她這座大佛請走,“請學姐笑納!”
過程不重要,結果才重要。方歆忽略掉了自己答題成績不佳的事實,心滿意足地接過可樂,笑着朝那孩子眨了眨眼睛:“謝啦,學弟。”
那小部員的臉一瞬間就紅成了一片,不知道是被太陽曬得還是剛剛和她鬥智鬥勇急的。方歆看着就有點想惡作劇,所就又忍不住對這清純男大學生火上澆油了一下:“順便說一句,學弟笑起來很可愛呀。”并滿意地看到小部員的臉一下子就變成了可樂罐色。
野考的孩子還是那麽淳樸,和那土包子一樣,随便逗逗都會當真的。
心情不錯,方歆一邊轉身離開攤位,一邊掀開汽水的拉環,隐約中她好像聽到了“诶”的一聲讓她的心髒猛顫了一下,但随後那噴湧而出的汽水就澆到了她的臉上,讓她什麽也無法思考了。
她驚呼了一聲,下一秒就聽到耳邊學弟亡羊補牢似地大叫:“啊學姐!太不好意思了,我忘了提醒你,這汽水剛被太陽曬了一陣兒,可能得放一會兒才能開。”
方歆現在懂為什麽這玩意兒叫特供汽水了,因為這玩意兒是認主人的!如果她調戲了野考的小朋友,這玩意兒會立馬替這傻小子報複回來的!
內心縱使有一萬句髒話想說,但友善溫柔的大學姐方歆依然要展開一個叫“沒關系”的微笑。正翻着包包找着紙巾,身側忽然多出了一只手和一塊格子方巾。
歐米伽+巴寶莉,有品位!
方歆一邊道謝着接過,擦着臉上的汽水,一邊轉過身去,想看看到底是哪個有品位的校友和她一樣閑逛到了這片區域。但當那個人的臉進入到自己視線的時候,她卻忽然有點石化住了。
野考特供汽水的報複時效性原來不止當下,甚至還可以往前追溯到一周之前、3年之前和7年之前,追溯到那個人還是社長的時候。只是那個時候,他并不會穿這樣的衣服,也只會帶黑框眼鏡。
方歆不懂,她明明已經精心做了那麽多準備,把自己卷到極致了就為了在那個人面前争一口氣,可為什麽每次在這個人的面前總是狼狽得不行?
她不懂,她之前也被送過一萬朵玫瑰花,被人喊過樓表過白,鐵壁一樣的封心鎖愛那麽多年,可為什麽這個人總能用一塊毛巾就把她給打敗了?
她不懂,她被表白的時候沒有喜極而泣,被提分手的時候也沒有大哭大鬧,可為什麽這三年夢到這個人的時候卻只想哭?甚至現在,他就站在她面前,她就感覺鼻子酸得不行,一向嘴比腦子快的她,甚至都沒有搶到第一句話的話語權。
“小方。”他平淡地叫了她一聲,方歆這才回過了神。
在他走後,她就變成了“音音”、“歆歆”和“Faye”,再沒有人喊過她“小方”了。
她正想說些什麽,就看到陸煦表情複雜地又用手指在自己的胸口處畫了個圈,接着就轉過頭去把目光移開了。方歆不明所以地低下頭,才發現這汽水着實和她有仇,噴她一臉也就算了,怎麽還噴到了她身上?她今天為了突出這條項鏈,特意選了件領口低一些的內搭,主打一個成熟禦姐風,現在好了,汽水把胸口處的布料給陰濕了,熟女徹底變純欲風了……
不對,現在根本不是考慮什麽穿搭風格的時候!
眼前這個人雖然一直正人君子似的看着天空,完全沒有一絲作案時間和行為,但是方歆就是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要不然這人在憋笑個什麽勁兒啊!
“大色狼!”方歆把大衣裹得死緊,終于說出了和前男友闊別3年之後的第一句話。
這男人和過去一模一樣的,雖然他終于抛棄了那一大堆品味極差的polo衫,現下也開始學會用名牌僞裝自己了,金絲邊眼鏡一戴顯得更加人模狗樣了,但是內裏可一點兒都沒變!悶騷得要命!
她正要再狠狠罵上他幾句,卻忽然看到他後面匆匆追過來了一個志願者。
“陸總,我們必須得過去了。”
那學生志願者這樣說完,方歆看到那男人淡淡地點了個頭,然後轉身跟着那學生走了,從頭到尾都沒再和她說一句話。
诶,陸總?
好像一場大夢終于做完了一樣,方歆看着那個男人挺拔的背影忽然有點五味雜陳。
是啊,他有什麽再理她的必要嗎?現在,陸總都要豪氣地捐校友獎學金了,她混得再好,捧到對方面前也什麽都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