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美人如刀
美人如刀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現已入夏,不應該是‘唯有南風舊相識,偷開門戶又翻書。’麽?”
“不論春風還是南風,不都是如期而至麽?”
“那就在這裏見吧,或者禹城雲平街。”
順利得出奇,原來笛飛聲叫人來這裏更新過暗號,看來他也不是不想被女人找。
趙新晴回到禹城時,是亥時,早已宵禁。她把馬停在了城門外的驿站,直接用輕功翻進了城內。她在去洛城之前,就在雲平街的一家客棧裏,挑了有窗戶對面住了人的房間,又看到房間裏的蠟燭是能燒得比較久的材質,挑了一根,在離開之前點了。現在這個點,蠟燭早已自己熄滅了。
月黑風高殺人夜,她不急着回房休息,直接到那教書先生的家裏去了。她在遠處先後丢了兩塊瓦片,引走周圍一批四顧門的人,再破窗而入,找到人,掐住他的脖子讓他發不出聲來,隔着被子用一把小刀把他捅死後,揚長而去。
等四顧門的人折身回來時,發現他們要保護的目标,已經涼透了。
有被子隔着,趙新晴的身上幹幹淨淨,沒有沾到一點血,殺人工具是她路邊随手拿的,她自己的刀上光潔如新。
“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剩下得靠你自己的造化了,你武功再不濟,打不過某些高手,繞過那些雜兵還是有信心的吧?你還是會醫術的,你總不會治不好自己的腿吧?”
不像神都、開封這種有名的大城,戒備森嚴,還喜歡整治流民,到處都有士兵在巡邏盤問,禹城不大,繁華的地方就中間一小塊,剩下好多地方是土屋,藏起人來反倒容易。這個人家的草垛後蹲兩天,那個人家的柴房後蹲兩天,多蹲幾家,一個月也就過去了。
趙新晴在來到禹城的第三十一天,找到了莊盛。
莊盛被找到的時候,穿着從別人家偷來的衣服,在河邊釣魚吃。
“嗨。”
“嗯……”
“你沒通關文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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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你腿沒瘸吧?”
“沒有。”
“輕功還能使?”
“一般。”
“那好,本姑娘先去給你買衣服,這裏不是有河嘛,你趕緊把自己收拾幹淨,太臭了,不收拾幹淨我都不想帶你走。”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夜,趙新晴拉扯着莊盛翻越城牆逃離禹城,然後把自己的馬從驿站偷了出來,讓莊盛騎着馬,她使着輕功,花了兩個多時辰,回到了洛城故園客棧。
終于高枕無憂。
趙新晴以為把消息傳到笛飛聲手裏都需要個把月,沒想到住了半個月客棧,笛飛聲就到了。
“這麽快?笛盟主不在盟中啊。”趙新晴訝然,雙眼不由微微睜大。難得她有這樣的神情,顯得整張臉柔和許多。
“準備到錢塘去比武,剛到荊楚之地準備走水路順流而下,就聽說你要找我。”他心情很是不錯,大概是因為找到了人比武。
“我這裏有個人還行,你收不收?”
“誰啊?”
“前藥王谷首席長老莊盛。”
“你找到他了?這麽快?”
“嗯,不然呢?”
笛飛聲在趙新晴的帶領下見到了莊盛,莊盛的事情,笛飛聲在路上已有所耳聞。
莊盛的武功确如傳聞中的那樣不怎麽好,不過藏匿這麽久還沒爛腿,用藥是不錯,年紀五十歲上下,顯然是屬于不在意自己的外表的人。笛飛聲看了看趙新晴,又看了看他,說道:“你如果想加入金鴛盟,本尊沒什麽意見。”
莊盛常年伏案研究草藥,背有些發彎,笛飛聲身形高大,讓他要看清笛飛聲的臉只能擡頭,帶些許仰視。笛飛聲衣冠楚楚,神光迫人,眼中卻是與年紀不相符的深沉,華麗的外表下,有着震撼人心的氣勢,難怪二十歲就能做金鴛盟的盟主。
他做了多年首席長老,也是個聰明的,于是低下頭說道:“在下苦心制藥多年,近五年裏深感遇到瓶頸,難以突破。以毒攻毒之法人盡皆知,雖背離門規,但要在藥學上達到巅峰,必須要走新的路子。”
正如李相夷自創揚州慢,笛飛聲自創悲風白楊,只學書本上的一招一式,悟得再透徹,也不可能成為創造一個時代的武功高手。
笛飛聲覺得此人很符合自己的脾氣。
莊盛接着說道:“在下身在藥王谷多年,早已摸清了白道的性子——他們反對某一件事時,往往不是出于事情本身的對錯,而出于立場,和□□相反便是白,和□□一致便是黑,真是無趣至極。”
“在金鴛盟,只有兩個規矩:盟衆之間無論有何恩怨不得私自殘殺,無論用什麽手段辦事首先不能背叛本尊!”
笛飛聲負手而立,即使是在這不太寬敞的空間裏,說着不太響亮的話,他也有力量和氣度,能讓許多人自願低眉。
“是,尊上。”
莊盛俯首。
趙新晴一直立在笛飛聲的身側。
莊盛安全無憂,趙新晴終于可以定定心心,她脫了外衫,倒在床上閉了眼睛,幾乎睡着了。
有人破窗而入,趙新晴被驚醒,未及睜眼,瞬間把被子一掀遮住來人視線,拿刀起身繞過将人抵在牆上。
刀在她手中向上斜指,刀尖幾乎要碰上對方的脖頸,可此刻亦被對方用手心抵住,沒有能再向前遞進分毫。
趙新晴看清來人後諷刺道:“笛盟主不打招呼夜闖姑娘卧房,莫非是想偷香竊玉?”
趙新晴上半身只穿了一身月白色中衣,中衣的衣領微松,露出雪白的一片。烏發散落垂在她肩頭,有幾縷被窗外的暖風喚醒,在身前男人的手心裏撓着。
笛飛聲比她高了大半個頭,一垂眼,就看見了她脖頸上往後系着的紅繩。她的脖頸白而細,紅繩藏了大半在衣領裏,像雪中争豔的紅梅,還像探出窗帷的一支紅杏。
他不想再用這個姿勢和她說話。
他松開手,誰知壓在他胸口的刀還是沒有挪開,無奈之下,只好屈指聚力彈她手腕。他已經想好她會收刀側身躲避,随後右手襲他,那下一招他便用右掌拍她肩頭,既是守,也是攻。
她知道他很難打過,也知道沒有必要在這裏打,他還不會拿自己怎麽樣,索性懶得反抗,結果就是她被掌力一貫,反而被他按在牆上。
他立馬把她放了。
她揉了一下肩膀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後,笑着說道:“笛盟主避着不答還朝我動手,難道真想偷香竊玉?”
笛飛聲有些受不了。
他于是拎起她搭在座椅上的外衫朝她臉上一丢,然後用更多的諷刺去對付她:“燭不滅,敲門沒人應,出門在外,警惕心如此差,睡得又那樣死,是怎麽活下來的?怎麽不把外褲也脫了,豈不睡得更舒服?”
大晚上穿成這樣和一個男人說話确實不太合适。趙新晴抖了一下外衫後穿上,沒有高興再系腰帶,只讓自己兩只手交叉着,把衣襟攏緊:“你找我做什麽?就為了看我怎麽睡覺?”
穿衣服不管穿成什麽樣,穿的時候都要把手往外伸,一伸,領口難免敞得更開。
二十二歲的笛飛聲在忽然意識到趙新晴脖子上往後系着的紅繩是什麽之後,說不出話了。
他索性翻窗而出到外面去吹風,留下了一臉茫然的趙新晴。
初夏的夜只有微風,熱意還是不知不覺地侵略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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