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非黑白
是非黑白
萬毒教,教如其名,以用毒奇巧而在武林中有一席之地。唐門慣在暗器上下致死的毒藥,和唐門不同,萬毒教喜歡将毒置于萬物之中。空氣草木,飛鳥走獸,都可能是他們下毒的媒介,不同的毒經過搭配混合,會産生特殊的效果,他們是真正的用毒行家。其中,用蟲是最容易得手的方式。
總有人說萬毒教陰險,可也有許多人不這麽認為——它幫派的名字就帶個“毒”字,分明就是時時提醒別人他們會用毒,沒事千萬不要去招惹。
趙新晴偏要去招惹。
要提防他們用毒,就要備下解毒的法子。大抵是因為門派創始人是孫思邈的後人,藥王谷天生就跟萬毒教反過來似的,偏愛用藥治病救人,藥效奇佳。
這就導致藥王谷深受俠士敬仰,被列為江湖白道。
趙新晴往曹州趕了幾百裏去找那位藥王谷叫莊盛的朋友,結果才到禹州,就有人在傳,首席長老莊盛,背叛了師門,畏罪潛逃了。
莊盛是藥王谷目前用藥第一人。趙新晴想要到萬毒教直搗黃龍,沒有他的藥保駕護航還真不行,而她把人脈多設在西南,尚沒有能力把手伸到河南道。
她想找一個人,找了兩年毫無音信,現在又要找一個人。
她有些痛苦。
如果是金鴛盟的人背叛了笛飛聲……雖然她不知道金鴛盟有什麽盟規,但她斷定九成九那個人會被一刀砍死或者掐死。
至于白道……她聽說在處置叛徒的手段上和□□不遑多讓,就算不一刀砍死,至少也要召集門派衆人,公審一番,論其罪行,充分顯示白道的公正與通情理,最後判死或者判活。
據不完全統計,大概率是判死的。
趙新晴在想,不如找到人一刀砍了算了,白道這樣折騰的唯一好處,就是給她這種好事者充分救人的機會。
她此行本來只為見人不為殺人,所以就帶了幾身普通姑娘家穿的衣褲。她妝淡,人也好看,所以此番看上去十分像個好人,再把全國通用的賞金獵人的腰牌從口袋裏拿出來一晃,不管是哪個店小二都樂意把知道的故事跟她講。
原來莊盛不知何故竟想用毒入藥,違背了藥王谷禁止用毒的規矩。莊盛平時不愛搭理人,可能不小心把某個手下得罪了,就被該手下舉報,說他與萬毒門暗通款曲。恰好莊盛研究毒藥日久,房間裏留下了幾只罕見毒蟲的屍體。種種相加,莊盛百口莫辯,一氣之下,趁人不備出逃了,聽說在開封出現過一次,後在禹城出現過一次後,便再沒了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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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用藥相比,莊盛武功要遜色很多,所以殺門中守衛的時候腳受了傷,應該走不了太遠。哪知他還挺能藏,藥王谷的人尋找半月一無所獲,只好請四顧門幫忙。
這下好了,江湖上丢了一個這麽重要的人,李相夷很可能會來親自過問,她沒帶幫手過來,帶一般的幫手也沒有用;沒人給她傳消息給笛飛聲,等她跑到金鴛盟找到笛飛聲再過來,莊盛恐怕早就變成屍體在發臭了。
趙新晴後悔不已。早知道會出這檔子事,她來的時候一定會把笛飛聲喊上。
她百無聊賴,心不在焉地抱着刀邊走邊想,不小心撞到了一群散學狂奔回家的小孩。她知道是要道歉的,但她向來不會講禮貌,從未給人道過歉,也不知道該怎麽道歉,黑着臉杵在那,好像她才是被撞的那一個。
她甚至不太知道怎麽去和小孩說話。
“……”她有些語塞。
“你賠我的大餅!”
她随手一伸揪過來一個離自己最近的小孩,怒目而視:“有沒有什麽常見的詩詞歌賦,裏面是有飛、聲、或者笛的?”
小孩茫然大哭。
“飛翔的飛,聲音的聲,吹笛的笛!”
“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姑娘問的可是這一句?”聞聲而來的教書先生手持折扇而來,頭戴綸巾,步履從容,是個俊面小生。
“洛城?神都啊?”趙新晴喊道。
“不然還有哪個洛城?”
趙新晴滿意離去。
不料她耳力太好,不小心聽到了教書先生在身後的竊竊呢喃:“許久未見這般清麗的姑娘,本來還想問她是哪戶人家,可有婚配,沒想到兇悍不說,還是個繡花枕頭……”
未等他說完,趙新晴竟已沖至他跟前,用僅能讓他們自己聽清的音量,厲色疾言:“婚配?你堂堂教書先生,看見女人心裏就只想這些麽?還是你覺得自己太差勁,怕将來娶不到女人?這樣當教書先生,真是誤人子弟!”
“你是什麽身份,憑什麽教訓我?”半分沒有眼力見的男人大言不慚地反唇相譏,“我不過随便說說,姑娘這般氣急敗壞做甚,你這般年輕,怎麽,難道有什麽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故事?”
“找死。”
若非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他現在早已是一個死人,若非她有要事在身,她絕不會讓他再多活幾個時辰!
她側身而過,随着烏黑的眼眸一凝,淡紅的眼角一細,洌洌寒芒如利刃割向他的脖頸,讓他癱軟在地。
“幫……幫我找四顧門……幫……幫我……”男人張開手指,奮力撕扯着路人的衣擺。
四顧門麽?既然避不開這個麻煩,趙新晴打算順水推舟,看看四顧門裏究竟都是些什麽人。
吞下一腔殺意,看着面無人色的男人被好心人拉起,她尾随了一路,直到他把自己鎖在了家裏。
對面有一座三層樓高的酒樓,在他回屋後不久,數位武藝不錯的江湖人士接連上了酒樓。
騎馬從禹州到洛城只需一個多個時辰,去了再回到這裏,再慢都不會超過今夜子時。趙新晴想碰碰運氣——她自己都有一套聯系同行的方式,金鴛盟好歹是魔道第三大幫,要探聽江湖消息,在總壇以外怎會沒有設置據點?傳遞消息需要互相報上暗號才能确認對方是否是自己人,而同一個幫派下往往人數衆多,還全國各地跑動,一直在一個地方值守的接頭人必然認不全幫裏所有人,那要傳遞消息的一方怎樣才能在不向接頭人告知自己名號的同時,讓被傳遞消息的一方知道是誰要找自己呢?
答案很簡單,就是将自己的名字聯系在詩詞歌賦裏,提前和朋友約定一套對話,當被傳遞消息的朋友看見了,自然能意識到是誰在找自己。對于接頭人而言,記詩句,比記人臉容易得多。
恰好“笛飛聲”這三個字,聽起來很有文學色彩,這句詩裏,還有一個地名,這個地方,地理位置還特別重要。
洛城這麽大,酒肆客棧不計其數,要依次排查,查十天都查不完。趙新晴在城門下徘徊,心裏把笛飛聲痛罵:笛飛聲啊笛飛聲,我把我的接頭暗號都給你了,你的怎麽就不記得給我呢,你就這麽不希望被女人找,只想自己主動找女人麽?
“這位官爺,本姑娘是賞金獵人,前來洛城尋找通緝犯,看天色已晚,不知附近哪裏飯可吃,有店可住?”
“姑娘,神都哪裏都飯可吃,哪裏都有店可住。”
“那有沒有比較差勁的店,我好避着不去?”
“故園客棧啊,全城有好幾家,姑娘可別去那裏,據說出過命案呢!”
趙新晴徑直往故園客棧的方向走了。
她一進去,看見這家店的氣質就知道這是家黑店,是她要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