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快打起來
快打起來
初十清晨,天色微亮,林鳥婉轉初啼。林徑霜便把人拽了起來,拿出一套亮色絲質外袍。
圓領直裰是青色絲綢,向着晨光泛出微微的光亮。昨日挑選時她便一眼看中這件衣服,清冷中透着貴氣,因為少有人撐起在成衣店放了許久也沒能賣出,掌櫃的還給她打了不少的折扣。
“快穿上,人家成親的大喜事,總不能穿着打補丁 的泥衣去。”說罷她自己也套上色淺綠的一件布裙,用料不是多名貴,卻是清爽靓麗,既不奪了風頭卻也令人眼前一亮。
“你買的?”傅之安接過,心中暖意漸生。
“本來打算問馮钰借一件,畢竟只穿一次。”她頓一頓,将一柄紙扇塞到他懷裏。“可我向他借男子衣物到底不妥,思來想去便給你買一件吧,這大小還是馮钰給你試的呢。”
她忙得像只陀螺,匆忙将穿戴好的人推出,又鎖了家門。終于站定在傅之安面前,一本正經開始囑咐。
“我告訴你哈,去了不準鬧脾氣。尤其是對馮钰,他是個老實人,不準甩臉子跑路。”
青綢袖口從她手中掙脫,随着主人偏頭間藏在身後。
“你覺得我脾氣不好,馮钰是個老實人,讓他陪你去便好了。”他離她一步之遙,昂首不看她“還省的你這樣的財迷破費,怕是一夜都心疼的緊吧。”
天色已然大白,她有求于人,不得不好着臉色陪笑,一整個人都貼上去做小鳥依人狀,“誰說的,我看這衣裳只有你穿着才好看,這才叫物盡其用嘛。我可是心甘情願的買的,今日只有你才能陪我去不是。”
終是踏上行程,她伸手摸到他懷中的扇子,展開遞到他手中。
“我記得你在寨中救我的時候,一劍斬去,好大一股劍氣。”她笑得谄媚。“只是不知這扇子可有一樣的功效。
傅之安自然不傻,”你想讓我替你造東風,用這扇子去吹人家的轎簾?”
“這又何必,若是不能肯定,不答應人家具體時辰便是。”
一旁人扯着他走的飛快,卻也不忘留一個笑得見牙不見眼的笑容,“我不是不能肯定,卯時一刻按理是有東風,若是沒有,只能請你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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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不答應,過了今天,我倆就得打包打包去下個鎮子睡橋洞去了。”
離鎮子尚遠,便看見遠遠一抹身影在鎮子門口。馮钰着緞面暗紋織錦的外裳,在這兒等了許久。
見了林徑霜,便笑迎上去。“起早趕路,定沒有吃早飯,我給你備了些,你先墊着去了喜宴再正式吃。”
潔淨的手帕上裹着兩塊裹了蜜的發糕,此時尚且冒着熱氣。
林徑霜接過,“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娘不放心,叫鄰居家的哥哥來送我一起去。”順勢把糕點放到傅之安手中,用胳膊肘示意他把那兇狠的表情放柔和些。
馮钰攏着袖子作禮,心中道,原來她家那兒的人脾氣好像都不大好。越發可憐林徑霜,長大肯定受盡了委屈。
“不打緊,一道去就是,我已備好了禮金,連你的那份一起。”
街上熱鬧非凡,遠遠便能瞧見一片火紅,唢吶響起,将這一片街道都渲染出喜氣。
老伯正領着家人在外迎客,一見着馮钰一行人來了便迎上去。
“小馮啊,還有你家小半仙,都請裏邊坐。”話出了口才看見身後還跟着一個打扮貴氣的人,想了半晌也沒記起鎮子上還有長得着樣周正俊美的一號人物。
“你……您也請上座。”他踟蹰着換了個稱呼,這人分明就不是埋沒在這鎮子裏的人。
已進了門的林徑霜折返回來,“老伯,這是我的人,今兒帶來吃你家喜酒的。”
“好好好,都吃酒,人多熱鬧。”
內宅裏擺了許多桌酒席,鎮上人不認得他們,只通過馮钰來介紹。
“這便是在你鋪子裏說今日有東風的小娘子吧。”有眼尖的人一眼便認出兩人來,“今兒咱們就是來看看到底有沒有這東風。”
只寒暄了一會兒,花轎便從老伯家起來,向着鎮西頭的新娘家去了。
如計劃進行,卯時一刻,新娘子便蓋着蓋頭被接了出來。霞光正起,将那正紅色的喜服照得泛出一層金光。
紅綢挂起的門頭下,年邁的父母掩面而泣,扯着新娘子的衣角舍不得放手。
“哎呦喂,二位親家大喜的日子哭什麽,就幾步路的遠近,又是知根知底的好孩子,只當是多個兒子就是了。”喜婆婆塗着紅臉,一朵大紅絹花簪在頭頂,見狀急得什麽似的。
“快些放手罷,別誤了姑娘的好時辰。親家可請了半仙算了東風的時辰,您瞧,就立在那花轎邊上吶。只待姑娘上了轎,那東風便迎面吹着姑娘的轎簾,一路向着喜神方向去了。這可是鎮子上多少年都不遇的福氣啊。”
姑娘嫁人,人群中也有些年齡到了的人想起曾經的自己來,跟着也半是感動半是悲戚的想要垂淚。
立在轎邊的林徑霜也眼眶熱熱,想起自己的父母來。
身旁人自然注意到了,“你哭什麽?”傅之安側身擋住她擦淚的動作,不叫一邊的人看到。
“我自然也是想我的家人。”眼見着新娘子到了轎門口,她趕緊抹幹眼淚。
“快快快,來了。”她看一眼東邊,尚未有風呢,側身擋着傅之安,示意他拿扇子幫一幫,等到花轎起來,轎夫們動作間,便也看不出來是不是東風了。
一種人群都收了煽情氛圍,一眼不錯的盯着轎簾。這裏大半人都知道林徑霜與老伯打的賭,有些正猶豫要不要送禮的人家,為了這事也送上一串錢作禮金,只為看看熱鬧。
“新娘子進轎門了!”喜婆婆高聲叫着,随行的喜樂隊随即吹打起來。連那吹唢吶的,嘴巴鼓得皮球般,卻仍分出眼神,逡巡于林徑霜與轎簾間。
所有人都在等,東風是否起。
傅之安已掏出了那把扇子,正打算混在人群中趁人不備送一陣風去。
“起轎!”裏面新娘子坐穩了,喜婆婆随行高聲道。
向着鎮子東邊的老伯家,轎夫們擡起轎子,尚未感知到東風來臨。傅之安正打算扇下,人群中卻一陣唏噓聲。
人群中交頭接耳,接着又擡頭四顧,面上透着遲疑卻又驚詫的表情。
東邊街上糕三娘新出爐的熱糕點香氣襲來,帶着清晨的香風緩緩波動着轎簾。一陣強似一陣,轎夫們尚未動腳,轎簾便如波濤般拂動。
目光聚集到轎邊的林徑霜身上,她還不知從此在這個鎮子上她的名聲算是打開了。
轎邊的喜婆婆很會來事,迎着風便喜氣洋洋道,“東風到,喜神送喜來啦!”這是幾十年都未遇見一會的大喜事,後方喜樂隊的更加賣力。
“你剛剛動了嗎?”林徑霜在衆人目光中略略偏了偏身。
“沒有,是你很厲害。”他早已将扇子收回懷中,心中是欣喜,好似別人誇贊她自己也高興,一改之前覺得可以利用她的功利心态。
喜轎剛落地,老伯便迎了上來,紅紙封的三串銅錢沉甸甸的交到她手中。
“小半仙,之前是老夫小看你了。今日這東風吹的好哇,咱家可是頭一份的,今日老夫做主了,您請上座。”
話未落音,周邊人便一齊鼓起掌來,更有那蠢蠢欲動的想要向林徑霜咨詢。
她沒注意到,混在人群中有兩道目光看向她,在意識到對方的存在後于空氣中交彙,不知為何都帶着些火花意味。
林徑霜頭一次看見這兒的人成親,熱鬧的緊,作為女眷便跟着進了內室去看鋪床等事宜,全然将兩個目光不善的男人留在外面。
喜酒吃了一半,她才意猶未盡的從內室出來。接過傅之安給她留下的一桌酒席的精華,吃得半飽,她才注意到身邊少個人。
“馮钰呢?”
剛還殷勤夾菜的人筷子一放,冷臉道,“他說不舒服,先回鋪子了。”将懷裏帕子一扔,示意她擦擦嘴。
“不會啊,馮钰脾氣很好,今早也是高高興興來的。兩家熟識,怎麽會半路跑了,不給主家臉面呢。”
她湊過去,“你是不是說了什麽?”
聽着她質疑的語氣,他幹脆轉過臉來,笑得近乎妖媚,“我當然說了什麽,我在你心裏可不就是個壞脾氣的人嘛,一句話便将那好脾氣的小郎君氣跑了!”
“我跟他說,我說你那脾氣不好的娘早已給你定了親,叫他離你遠些。你看,一句話跟照妖鏡似的,便把心懷不軌的狐貍精吓跑了。”
說罷便轉回身安靜吃席,好似什麽事都未發生過,舉止間優雅的得如同貴公子一半,喜宴上頻頻有人望向這邊。
“沒想到在這兒遇見兩位了。”
驚得林徑霜猛一回頭,這不就是她那見不得人的生意合夥人嘛!
“溫老,真不巧。”她笑着隔開他于傅之安,萬一在這兒捅破了他們是夫妻關系,那可不完蛋。
“這是我鄰居家的哥哥。”,她先發制人。
老頭靈光一閃,眼神流轉于兩人之間,硬生生帶了幾分心照不宣,“哦~是哥哥,是哥哥,年輕人嘛,理解理解。”他湊到林徑霜耳邊,“夫妻間的趣味?老朽不懂,老朽不懂……”他笑着搖頭離去。
一直到人走了,傅之安仍盯着他的背影。
“我總覺得這老頭有些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