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合作
合作
清晨的涼風習習撲面,一樣的是萬裏無雲的天氣,朝霞剛鋪下色彩,便有朝陽蓬勃而出。
僅一車通行的鄉道上,垂柳拂面,更疊在一起的身影愈行愈遠。
林徑霜初醒,窗外是大亮的天色,地上的那床被褥已被收起。正晃神間,門外一聲響動,傅之安端着一簸箕白花花的饅頭進來。
他的廚藝進步了,現在不局限于粥,連各種面食也是手到擒來。
白花花的饅頭遞到手邊,她卻沒什麽胃口。熬了一個大夜,即使補好眠也是日夜颠倒,每一個器官都糊裏糊塗尚未開啓。
對坐人雖沒有正眼看過來,卻在她愣神間一把奪過她手裏的饅頭。
“嗯,吃不下是吧。”他語氣平穩到足以然人相信這是一句善解人意的話。
可下一句,“野食總比家裏的好吃,我們這兒的,比不上。”
饅頭筐被拖動,漏出底下一張沾了葷腥的油紙來。一夜之久,依舊能依據那殘留的香味回想出它當初的美味。
林徑霜面露愧色,那是昨晚吃剩的一只肘子。本是打包帶回來給傅之安的,可她守着燈籠等得又冷又餓,最終抵不過,圍着那盞燈籠便将那只肘子吃了。
“這本來是帶給你的,但昨夜總等不來你,我餓得把它吃了。”
男人擡起頭來,神色平靜,唯有眸底不自然的透露出些喜色。正尴尬間,門外爐子上炖的湯撲了出來,滋滋的催人處理。
林徑霜倚在門上,看着熟練處理的男人,還有旁邊一柄亮到不得忽視的一柄柴刀。周圍還濕了水,這人大清早起來竟然磨刀。
爐子上吊着一盅梨湯,是之前帶娃的柳姐姐送來的謝禮。可惜這梨子核大肉少又酸澀,正如村民所言,今年雨水少得可憐,連結的果子都不好。
沒有冰糖的梨湯只能嘗個味兒,淡淡酸味倒是将胃裏隔夜的油膩消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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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說……咳,是不是在鎮子上……成親……”他消了氣,便将心中疑慮說出。還知道帶些好吃的給他,想來,這個人應當不會做如此沒良心的事情。
“是啊,我和一個老伯打了賭,我說初十有東風。他家孫子娶親,若是東風吹花轎,他便答應我三串銅板做喜錢。”她将那碗梨湯喝幹淨,自信擡頭,“你知道我的本事的,到那日你好好僞裝一下,我帶你去吃喜宴。”
若是剛才的心情是微風拂波,心動而已,那麽如今便是春波蕩漾,小鹿亂撞了。為成親的事,即使內心吐槽過于急躁必不可能,卻依舊一夜沒睡。
傅之安擡了擡手,企圖遮住自己控制不住彎起的嘴角。
“如何僞裝?你在外面是如何介紹我的?”
不想對面人卻苦惱起來,“是哦,我和馮钰,就是那個煙花店老板,說的是家中有個脾氣不好的娘,可沒說我有個哥哥。”
屋中沉默一瞬,林徑霜手中那只空空如也的碗瞬間被抽走,氣呼呼額身影走出屋去,不多時便聽見碗盆作響。
聽了一上午,下午便得出去做工。若是長時間的停工,又因為得罪了李閑娘,估計立馬便要被辭退。
明日才初八,林徑霜便打算跟着一并到田裏去。兩人都在田埂上,前者背着水壺農具,甚至一柄借來的破竹傘,氣沖沖走的很快。身後一個姑娘一身空蕩蕩的晃着,慢悠悠跟上去。
“你就坐這兒。”他冷冷道,将那柄黃色的傘撐在田埂處,一應幹糧水壺排排放在四周。
周圍的熟識都笑着裝看不見,新夫婦黏糊到下地都要跟着,這還是頭一回呢。
男人利落的卷好兩只褲腿就要下田,卻被一把扯住,“我倒是就說,你是鄰家哥哥,因為回家晚了娘親不放心,便叫你跟着。這樣,你就跟我一塊去,不用裝成老妪。”
赤色烈陽,遮陽的鬥笠與雨傘靠得極近,咫尺之間,蒸騰出的熱氣在兩人眸中交換。
鬥笠迅速離去,匆忙中帶着慌亂,為何今日的太陽更甚往日。
他答的是,“好。”
雖說應召季節早已入秋,應是秋高氣爽的季節,太陽卻依舊毒辣。
田裏的禾苗長成了稻谷,雖是如常的除了草,每一株稻穗卻癟癟的挂着,風一吹便随風蕩起,一點不見沉甸甸的跡象。
清晨晚間,田埂上回蕩着農人的哀嘆,稻花謝了到了灌漿的日子,再沒有雨水這季稻便毀了。
可每日晨間觀天象,總是個大太陽天。偶爾有積雨雲,也不過停留片刻便被高空的風吹走,唯有打破這種僵局,只要一場雨落下來,改變空氣的濕度,才能留住其他的雲,讓雨落下來。
可這樣的人工降雨催化方式,在古代并沒有。降雨的催化劑,她曾實驗過的是碘化銀,但據說可以用鹽粉,只需要在有雲的時候送上天去,灑在雲層上做催化劑。
田中無水,連稻子都長得艱難,雜草自然也少。太陽尚且高照,傅之安便要帶她回家。薄薄的一層淤泥尚未等着布巾擦拭,便幹在了腿上,動作間碎成一片片斑駁的泥屑。
“我有一個想法,”她湊到人身邊,“我其實不止會看天氣。”
身邊人走在西向,一邊幫她擋着太陽一邊細細聽她講。
“我有辦法讓雨落下來。”
他頓了一下,實則心動起來。來這裏許久,其實他從未忘記自己的身份。這裏的旱災,即使沒有他自己的田地,看着也心痛至極。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不久之後便要回都城,這裏受災的都是他的子民,是需要強腸挂肚的疆土。
“你繼續說。”
旁邊人更加興高采烈起來,她以為會被嗤之以鼻的,“我會……嗯,就是一種東西,把它送到天上,灑到一種特殊的雲上面,就會降雨。”
“那如何送上去?”
林徑霜放慢了步伐,有些心虛,“昨夜你不是看到了,馮钰可以,我可以和他合作。”
果然,他也放慢了腳步,眼睫波動幾下,一雙眸看着前方波瀾不驚。
“好。”
他加快步伐往家趕去,眼睫微垂的那幾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即使像是背叛了自己一般心痛而內疚,也要決然說出那個好字。
他是傅之安,是這裏未來的君主。
初八的清晨,林徑霜便如往常一樣踏上了去鎮子的小路。不過不一樣的是,她沒有帶幹糧,比起幹巴巴的大餅子,她更願意吃馮钰準備的佳肴。
漆黑的鋪子裏,老實人馮钰果然蹲守着鋪子。一見人來,眼眸一亮便把人引進後院。
“昨兒等了你一日,怎麽沒來?”
“嗨,別提了,因為回家的晚,我娘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到了後半夜才睡的。”
馮钰驚起,一面道歉一面将轉一圈仔細看她,“抱歉,你娘沒打你吧。”
林徑霜撚起新品花糕塞到嘴裏,笑道,“這倒不會,我好歹是個姑娘,我娘怎麽會打我。”
馮钰這才放下心來,“是了,我娘在家也常說,姑娘家要嬌養,像我們這般的小子便要打出來才成器,小時被爹娘打,成親了被娘子教育才是……”
他才覺說錯了話,紅着臉道,“抱歉林姑娘,是我,我話多了。”
“啊?我覺得你娘說的很對,應當變成家訓,世代相傳才是!”她贊賞道,卻将面前的人說得面紅耳赤。
“對了,我來有一件事與你商量。就是你那燈眷長空,若是不做成煙花,能不能送些其他的東西到空中去。”
一番點心吃得半飽,她得辦正事了。
“什麽東西?”
“這個你別管,反正是很輕的,粉末狀的東西,要送到雲層上方。”這樣的生財之道她才不會告訴随便告訴別人。
“可以試一試,不過我不能保證,要到雲層之上,硝石粉還需加量。你急着要嗎?”
“急倒是不急,你盡快做就好。”
兩人商定好,馮钰便坐在圓窗後着手制煙花。
光線透過院中斑駁枝葉灑落到院中人的身上,穿于前堂後院的夥計們來來往往,他便于安穩時光中制作煙花。以前娘親說一家和樂讓人向往,他是不信的,現下卻希望這樣的祝福也能眷顧到他身上。
待到晌午過了,才有偏南的東風吹過來。果真如她所說,初十必定有正東方向的風,助她打響生意興隆的招牌。
到了初九,果真早早便在鋪子裏遇到了老伯。喜事将近,果真神清氣爽,向她讨要禮物。
“老伯明日接親可是卯時?”那日打賭時她便記得。
老伯道,“是了,黃歷上是卯時過半的喜時,咱們卯時接親,卯時過半正好拜堂。”
“老伯,明日叫轎夫們快些,卯時一刻到新婦家,我定叫你家的喜事承了東風,熱熱鬧鬧的。”
“好,老夫定不食言。”說罷便拍着馮钰的肩膀道,“小馮,我看你不僅煙花做的好,眼光也甚好啊。”
不待林徑霜反應過來,便笑着揚長而去,為孫兒的喜宴再查漏補缺。
“你如何确定明日卯時一刻的東風?”
“秘密!”她神色飛揚,“對了,明日我會帶一個新的朋友過來。他脾氣或許有些壞,你不要和他計較。”
脾氣有些壞,難道是介紹她阿娘嗎?馮钰有些驚喜,連連道好。
“你的朋友自然是我的朋友,定會以禮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