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男二:我很有錢
男二:我很有錢
夕陽落得快,路邊的垂柳越發隐隐綽綽的駭人。入了夜,及膝高的稻禾将四野的光遮得更嚴。
她摸着懷裏的銀子,心中害怕。許多鬼神之說均起源于古代,難道是因為這個時代真的有那些不跟你講的東西。
尤其是柳這種清明掃墓插着白幡的植物,順着夜風拂面而過更顯詭異。
她沒有燈籠,只能憑借着記憶估算路的遠近。村中人睡的早,蠟燭也是稀罕物 ,寂靜的四野只有月亮白蒙蒙的一層寒光。
“誰?誰在那兒?”
一個黑影不慎模糊在距她三棵柳樹的地方,她撿起石子向那打去,黑影沒動。
走近了,才看見那不過是個草堆。
一路上幾乎是跌跌撞撞的回家,終于才看見黑暗中的那一小只燭火,透過窗戶閃着微光。
這個時辰,按照平常他們已經睡下。推開門的那一刻,林徑霜已經做好了接受暴風雨的準備。
門一打開,便看見燈下的美人,幹坐在燈下一眼都沒看她。門一合上,地上被褥輕響,人已經鑽被窩裏去了。
“我今天……賺到錢了哦,你要不要看看?”她心虛的走到他眼前,一旁是他剛脫下不久的外袍,應該是從地理回來不久,還帶着點夜露的潮濕。
馮钰給的錢帶打開,銀子在燈下泛出隐隐的光,她愣了一下。這一塊至少有一兩,事還沒辦成報酬便如此豐厚嗎?
地上的人坐起,顧不上和人鬧變扭。
“銀子哪兒來的?”聽聞陪都的舊臣派的人馬已經到了江對岸,離這裏也不過是八九天的路程。
“一個煙花鋪,說是試放新品煙花,叫我找一個沒有風的夜晚,防止燒了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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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眼前人還願意跟她說話,她扶上他的胳膊,“明天煙花老板叫我去新品煙花,我想着他既然給了這麽多錢,我不去也不好。只是,你晚上能去接我嗎?”
“我賺的銀子分你一半怎麽樣?”
話音未落,他就變了臉色,失望甚至不屑于和她講話。一張臉上明晃晃的寫着今晚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睡倒便不再理她。
這女人嗎,竟人和他算這麽清楚。現在翅膀硬了說和他一人一半,之前他掙得銅板可是一分一毫都全數交予她。
他沒多少時間了,等到陪都的舊臣叛賊一到,他便要想辦法回都城,必定又是一番腥風血雨。而那時,他管不到她,定是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榻下的人越想越煩躁,可榻上的人倒是睡的心滿意足,抱着新掙的銀子睡的安穩。
清晨的鳥叫聲格外清越,東方朝霞尚未出現,只有雲層長空。早在擺攤之前,她便做足了功課,摸清了這方土地往年的氣候,以及今年突然幹旱的轉變。
初八與初十都是黃歷上宜嫁娶的好日子,最近的初五距今日不過三天。近日的風向确實從南風漸漸轉為東南,初八即便有風也還是偏南,若是東邊那山區的雲過來了,初十便是東風起的最佳日期。
家裏那位脾氣不好的正因為鬧脾氣早早去了地裏,除了早飯連一句話都沒留下。
到了煙花鋪,馮钰早已備好涼茶等在前廳。只待人一到,便奉上茶水。
“你怎麽給我那麽多錢?”她開門見山,不是說無奸不商嘛,為何馮钰出手大方。
忠厚男子撣了撣身上不存在的灰塵,垂眸溫聲道,“我家煙花時常需要出新首測,姑娘應當是我家長期合作的,首金當然要豐厚些。”
這解釋倒也合理,林徑霜沒再懷疑。
“林姑娘,今晚能留下來賞煙花嗎?若是擔心家中母親,我可派小厮去請來一道賞花。”常年累月做煙花,微微動作就飄散出硝石氣味,刺鼻的飄散各處。
馮钰頓了頓,略微離得遠了些。
“請我母親?那不必了,我老娘脾氣暴躁,你這鋪子裏的小厮,”她環顧一周,鋪子裏要不是未成年的細弱少年,要不是戰場上退下來的殘兵敗将,“去了怕是打不過我老娘,到時候我還要賠你醫藥費。”
馮钰聽着笑得開懷,因為打仗,周遭村上的确是多的是母親撐起家中,只是用這樣俏皮話形容自己母親的還是第一位。
“看的出來,令堂很會養姑娘。”
這話說的林徑霜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只能打着哈哈過去。萬一馮钰興頭一起,非要去見這位武力值高超的母親,她可怎麽辦。
午膳是在煙花鋪的後院吃的,雖說鋪面小且為了防光防潮黑漆漆的,但進了後門卻是別有洞天。
只推開門,便是一個別致的院子。占地頗大,為了遮住硝石味種了滿滿一院子的綠植,擺放頗有趣味。
“這裏,是我平日做煙花的地方,”馮钰指着那扇巨大的圓窗,裏面工具一應俱全,“硝石味有些重,快些走吧。”
“沒有很重啊,你身上也沒有硝石味。”她湊近了嗅嗅,大膽的動作将馮钰惹的面紅耳赤。
他往後退兩步,眼神躲避着叫鋪中的夥計在院中支起桌椅。
桌上蓋碗保溫的熱菜在打開的一瞬冒着熱氣,立刻吸引了林徑霜的眼神。虎皮肘子,姜汁魚片,四喜丸子,還有綠油油的焖炒菜心。
這不比在家天天吃豆角子好多了!
“這個是得意樓的菜品,這道叫喜鵲登梅,是九制梅肉與小排制成,酸甜可口;這道是蝴蝶蝦卷,裹上酥粉炸的鮮蝦;還有姜汁魚片,泡綠荷藕,你都嘗嘗。”
還未等他介紹完,口水便分泌出來。本來臨近晌午就餓,可包袱裏的大餅子是在是提不起食欲。
她含着一塊小排,剛入唇舌是梅香,而後酸爽的梅肉開胃,到排骨上的肉入口時,油膩一掃而淨,只剩下鮮嫩。
“馮钰,你是不是很有錢啊?”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吃相,卻抵不過馮钰一筷子又一筷子夾到她碗中。
馮钰看着她吃,小時候家中來各種表親姊妹,有的裝模作樣的故作清高,說句話都愛答不理,有的頑劣不堪,以至于拉到他暴打一頓。這樣落落大方又有趣的女子,他看着便心中高興。
慣常老實的人也起了些旖旎心思,他又加一塊排骨置于她碗中,“家中鋪子确實掙了些錢,如今父親回鄉頤養天年,鎮上便只剩我掌鋪。你只管吃就是,一頓得意樓不算什麽,便是頓頓得意樓,也養得起。”
兩句話的意思,馮钰如今掌鋪,家中錢財一應歸他取舍,有的是錢。二來,如果你願意的話,每一頓飯都可以這樣吃。
可惜了,埋頭幹飯的人吃的正香,根本分不出腦子去想弦外之音。
“好厲害啊你,年紀輕輕掙了這麽多錢。”她誠懇誇贊。
飯菜剛撤下,鋪外的茶水攤便送來了涼好的菊花茶,精致的瓷盤子裏擺上在糕三娘家買來的糕點。
一碟子豆乳糕,外面裹着黃黃的豆粉;一碟子應季的綠豆糕,散發着豆香。
“我知道,這是芙蓉糕吧。”她指着那碟瑩白膏體,花瓣頂端還點着豆蔻顏色,如同初夏剛綻的小荷。
“你吃過?”
“那是,我夫……我阿娘專門為我買過這個。”差點嘴瓢暴露了。
午飯結束,稍事歇息便迎來了昨天打賭的老伯。鎮上順便采買的紅綢堆放在櫃臺上,紅撲撲的一大團好不喜慶。
周圍人漸漸多起來,好些昨日的看客也按約來了這裏。
“老伯恭喜啊,我可是按約來了。”
那老伯也爽快,笑吟吟便問擇了哪個日期。
“若老伯聽我的,便選初十。既是做喜事,十全十美也是應景。初八額東風偏南向,且時辰不大對,大約在傍晚。”
周遭人唏噓,這姑娘誇大海口,竟然連時辰都算在裏面。就算是以往,接親那天,從早到晚只要能吹到東風,那便是應了喜神。如果是花轎起時東風迎門,那是十裏八鄉都要傳頌的祥瑞之事了。
“好!便聽姑娘的,擇初十日。到時候還請各位一道去沾沾喜氣,去看看這正東風如何吹上我家喜簾。”說罷向圍觀衆人作揖,迎來一片應和。
“既然老伯這樣爽快,初九來找我,我再送老伯一樣大禮!”一下子将周圍人胃口吊了起來,熙熙攘攘的說到時去觀禮。
人散盡,硝石味被人群帶去大半。
馮钰站在她身後,“你打算送什麽?”
“秘密!等到初十你就知道了。”
馮钰面帶難色,站在那裏一步都未挪動。“你……要考慮清楚了,這麽多人知道,若是初十沒有東風,你怎麽辦。”
“現在你若反悔,我還能幫幫你,不至于以後要離了這個鎮子。”又怕林徑霜誤會,結巴道,“我……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
她拍拍馮钰的衣袖,“我自然清楚。”,她看風向早就爐火純青,如果說剛來時還不太準,那麽在蠻夷寨中看天氣保命已經練得差不多了。
有了馮钰的鋪子,她倒是不用再回城牆根底下吃土去。
便一張小幾一壺茶水幾碟糕點,舒舒服服的靠在滿是綠植的校園中,淨享人生。
馮钰便在那圓窗後組裝煙花,精确計量的硝石粉末的控制可以決定煙花在空中的燃爆點。尤其是今天晚上的煙花,二次燃爆需要控制溫度攀升的時間,硝石控制尤為嚴格。
一個成品,拖着大大的肚子,裏面裝滿硝石。林徑霜是個門外漢,覺得發明煙花的人太厲害了,這樣的東西到了晚上竟然能沖破引力,一飛沖天,甚至顏色絢麗。
天色漸晚,店裏打了烊,夥計們卻沒有回家,拿着掃帚便将鎮子外面的那片空地清掃出來。
林徑霜看着收拾好行囊的馮钰,心中有些郁悶。這個點了,傅之安應該不會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