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盛家有女,名為青葙,年十七,形貌迤逦,端莊大方,取字端和。于同治二十六年,賜婚太子,定于來年開春成吉禮。
這便是京都開年來便熱議紛紛的話題,盛家女兒,嫁入東宮。按那些慣聽八卦的熟客來說,此時定會調侃一句‘喲,小妮子有本事,要嫁太子咯!’
當然,這是油皮子才會說的話,其餘人皆一笑而過。此話非是難以開口,對于常年無所事事,以八卦為樂之人來說,這般事件他們必定是要好好打趣打趣的。但他們哪兒有這個膽子妄論?此時的笑不過是想說又不敢罷了。
盛青葙擡手示意侍女将簾子放下來,侍女将簾子放下。
“小姐,這些酸人真的是······”侍女語中帶憤,自是想為自家小姐打抱不平。那些個聽講書的人是沒說些什麽,可外面的地痞流氓話語間的呷昵卻是掩不住的。帶着粗鄙字眼的話語從小巷子裏傳來,對于盛青葙這類人來說,從旁人口中聽見如此呷昵的語氣便已是失禮。
盛青葙這類貴女,打小便未接觸過這類人,對于話語中透出的粗鄙自是聽得面色難看。這不,小丫鬟都按捺不住的替她說話了。
“玥兒。”盛青葙輕喚出口,止住侍女的長篇大論。
外間的語言其實并未聽清,那些粗鄙字眼也不是難以入耳。難聽的不是粗鄙字眼,是她盛青葙岌岌無名卻一朝飛升當了鳳凰。
說起來這些學嘴的流氓卻比那些貴女貴婦的軟刀子好聽多了。
她盛青葙雖為丞相之女,卻身無長處,也無甚拿得出手之才,今早便在宴會上出了一回醜,現下再如何氣憤卻也是改變不了的。
太子相中了她,她便嫁。這天下,誰又能抵抗如此誘·惑?誰又會如她一般一朝飛上枝頭卻好似墜入深淵?
“下雪了!”“下雪了?······”外間傳來喧嚣聲。行人匆忙回家,酒家連忙查看·····
盛青葙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有些怔愣,問:“下雪了?”
丫鬟将車簾掀開些許,見外間地面雖未有明顯積雪,空中卻不時有絨毛般的雪花落下來。
“回小姐,确是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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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京都,終是下雪了。我還說怎的這般冷,原是要下雪。”盛青葙說着将簾子掀開,看街市之上的百态。“天這般冷,難為那些人了。”
她說的是自己,也是那些宴會之上的貴女們,更是那些關了門調侃起她來的人們。
“快些回府。”丫鬟應了聲,又朝外間喊了話,內間便再也無話。
轉眼間便至小年夜家宴。家宴之上祝詞唱禮便用了近一個時辰,席間幾人坐得端正,只等着唱詞完畢。
“皇兄近來可與盛家小姐面見?”李奉淵歪身朝着上方的李亨問道。
李亨倒是沒想到這茬,他有些意外,但還是道:“倒是許久未見。只年後便能見到,便是等一等也無妨。”
李奉淵的話一下子梗在半路,李亨此言,倒是說明了他未與盛青葙見面,卻是想念的。
将調笑的心思放下,李奉淵直道:“前幾日聽聞盛小姐在宴會之上頗為憋屈,只是不知為何憋屈,起因不知,只道面色難看早早離席。私以為皇兄早已知曉此事,現下卻發現皇兄不曾知曉。”
李亨回想了前幾日這京中的宴會,此事他倒是不知。“三弟何出此言?這些事情,皇兄卻是不知的。”此話并非試探,而是李亨在問為何李奉淵會知曉此事,來源是否可靠。
他自是不會懷疑李奉淵話中的真假,因着此事若是假的。李奉淵意欲何為?他也不會太過在意,只是心中有些疑惑罷了。
李奉淵聽出了李亨話中的意思,但也不想讓李亨覺得他連京中女兒家們的宴會也想探個究竟只好道:“明婕與我說的,當日盛小姐離席之後她聽見些許難聽的話,便當作玩鬧與我說了幾嘴。”
“此次家宴忽的想到次年皇兄便要成婚,由此記起盛小姐之事。此事當是皇兄好生表現的緣由,當更能俘獲美人心。”此言便是調笑了,李奉淵說的話太多,他自是不會多麽在意盛青葙的事,此話不過是在表明此事與李亨有關而已。
李亨聞言輕笑一下,又道:“還是三弟說的好,聽着便已是成功了一半了。”
李氏兄弟幾人有一習慣,喜愛在稱呼之上費些功夫,便是相互之間不以尊稱。皇兄常有而皇弟不常有。此事李亨喚着他三弟,李奉淵卻不知李亨是否有其餘的想法。
但人年長些便會思考許多事情,李亨如何想是他所不能左右的。此時他不過盡些情分将盛青葙的近況告知他一番,自是未有逾越之心。若是李亨因此與他有了間隙便也是有可能的,結果便是李亨心中的思慮罷了。
李亨若是心中多想了些,那他便是不好的。若是還未想起将他當作其餘的,那他便是好的。
畢竟,李圻不也誇他玲珑之心?聰慧過頭不是件好事。他不過是有些事看得開罷了。算不得聰慧,更遑論玲珑之心?
“三弟。近來······”是坐在李亨與李奉淵中央的李夬。
李奉淵看向李夬,李夬倒是沒了下文。
“家宴便是說些閑話的,皇兄不若将話說完?”這倒是有些揶揄了,李夬因着李奉淵這話面色變得有些奇怪。
他倒是想說完此話,但現下他也不知他該不該說,好似說了也不會得到好的回答,更遑論他還說不出口。
面色變換幾番,李夬拿起酒杯抿了口酒,李奉淵自是看着他等着下文。
“三弟說的更自己很有經歷似的,這些話怕都是話本子裏面的,誰知那盛小姐是否聽的慣?”
李亨聞言也出聲道:“二弟說得對,誰知端和是否喜這般事由被他人知曉,又是否想着将此事告與我?若是不小心弄巧成拙,那便不是得了心而是失了心罷。”此話在其餘人聽來自是假的,誰會不想在傷心失意之時受到他人悉心安慰?但李亨能這般說出來想也是覺着自己這番語言是對的。
李奉淵大笑,他覺着自家兩個皇兄的腦殼裏面好似都沒裝好有關情愛之事的結構。
笑完他便道:“兩位哥哥不若随意抓個宮女來問問,看看此舉是否受女子喜愛。”李奉淵說出此話必是胸有成竹的。
此言一出,兩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個小插曲幾人自是不會記在心上,先不說事件緣由便是小事,就是這件事本就是小事。不過是幾人間不能出現間隙罷了。
家宴家宴,借着這個家宴出頭自是會讓不少的人得到好處。李奉淵不怎麽想要那些好處,但他想要與皇帝說些話,雖則此事說起來不大不小,但還是先與李圻通個氣才好。
于是李奉淵先與玉皇貴妃提了一嘴,而後又特意在皇帝與他母妃在一起之時提起此事。
不過寥寥小事,皇帝自是揮揮手示意他已知曉。在詢問李奉淵在宋孚走後是否需要換一個伴讀之後,李圻再沒說什麽。
李奉淵與他感情不甚深厚,自是不會讨好他,只在一旁站定,一副乖巧沉穩的模樣。
玉皇貴妃将六公主交給李奉淵,她面容秾麗,舉止間自有一副風景。面色秾麗,聲色卻是清清冷冷的,她道:“将你六妹帶去瞧瞧熱鬧,莫要在此處呆站着,看着跟個呆子似的。”
她從一開始便很是在意皇帝評價的那句玲珑剔透,這句話,誰都可以說,唯獨李圻不能說。
這一句出了口,有多少人記在了心中,又有多少人燃起了火尚且不知曉。但一旦李亨有過錯,那這句話便是催眠的毒藥。
人不可能不犯錯,李亨再如何也是人,怎麽會不犯錯?屆時油鍋架在底下,滾燙的熱油翻滾着要人進去,李奉淵該如何自處?
李奉淵自是不會多問,只道:“六妹人小身嬌,母妃這算是給兒臣安了一個大難題罷。”
話雖如此,李奉淵還是帶着六公主去往太液池附近看熱鬧。皇帝身旁的位子,他當是不會想的,方才在兩人身旁只是想看看李圻而已。
因着他對李圻,總是看不透的。不止是看不透,簡直是連他的話也少有通透之時。果然書上還是對的,皇帝喜怒無常,脾性難懂,當是一大怪人也!
簡而言之,在他看來,李圻就是一個有病的人,且這病還不是一般的大病。
現下李奉淵只能希望日後李亨莫要太像李圻罷。
若是過于像了,那他的閑散日子還該怎麽過?整日裏勾心鬥角的,身在局中之人累不累呀?
講真,他只是想當個王爺罷了。有錢有權,甚至沒有太多的權也可以,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不為生計奔波,基本算得上是所有人的夢想。
他沒有野心,真的。上輩子奔波過了頭,他現在閑得正好。便再也回不去那般勤奮的模樣了。
說他安于現狀也好,說他不思進取也罷,人各有志,他只不過是比較喜歡閑暇的生活而已。
再說了,這世上有多少人渴望與他一般吃穿不愁,又有多少人在掙紮生長?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不是聖人,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只會在意身邊之人的普通人。
他只需管好自己便好,聖人不是他,但這世上自有聖人,只不過不是他而已。